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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贵 ...

  •   九月初三,北方军统领杨骁逸上书朝廷,称受到山西府流匪攻击,府库中所有军粮遭劫,杨将军上表天子,自请出战。
      “众爱卿对此事可有看法?”盘龙阶下一时间私语声不断。
      户部尚书最先站了出来,“启奏皇上,山西府大旱颗粒无收,这才导致的流民作乱。朝廷尽力在其中斡旋,而这帮流民却不感其德,反而抢夺我北方军粮,实在罪该万死,臣以为当同意杨将军所请,令其带兵剿灭,以正天威。”
      他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大臣进言同意。
      老皇帝不置可否,与此同时,刑部尚书进言道:“启奏皇上,臣以为既然是因为粮食问题导致的流民猖獗,那根本问题还是粮食。若是解决了温饱,想来流民定会自动散去。”
      见一旁的户部尚书还有话说,他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乱世方才重典刑,如今我大昱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若因天灾迁怒于民,岂不让天下人寒心?”
      此言一出,又是附和声一片,容誉站在刑部尚书的身后,瞥见了户部一干人的脸色都不太对,他低着头,努力将自己跟梁柱融为一体。
      “容誉......”入秋以来老皇帝的咳疾时时发作,说上两句话就要缓个好半天,“容家小子,你如何看?”
      老皇帝隔着千山万水,当朝点了容誉的名字,这可算是莫大的荣幸。
      容誉的叔伯长辈皆列于庭上,却只有容誉得此殊荣,众臣除了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当朝状元侧目之外,更是不着痕迹的打量其他几个分家家主的脸色。
      容誉出列拱手见礼,“回皇上的话,微臣以为,二位大人所言具在理。若是一味打压,或许适得其反,让流民发展成匪患。这些人都是穷苦的老百姓,朝廷若是善待他们,这些人想来也不会不识好歹,罔顾天恩。”
      老皇帝看着他,“这么说你也觉得应该以安抚为主?”
      容誉接着说:“臣以为本质上确实该如此。杨将军身手不凡,且统领北方军多年,身经百战的将军尚且不足抗衡,显然此次流民公然袭击北方军府库乃是早有预谋。如有首领指挥,此人必然见识不凡。流民成匪患并不可怕,但若是有人从中牟利,那才大事不妙,故而张大人的话也有道理。”
      他转头对着户部张尚书拱拱手,这小眼的张大人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
      “皇上,臣以为,当下应该让杨将军按兵不动,不主动出击,但也绝不消极避战,若是流民来犯,可小惩大戒。同时派遣钦差前去山西府,一来安抚流民,二来可以实地查看,若是情况属实,到时再行定夺。”
      朝堂上一片静谧,一直一言不发的丞相楚行良此时进言道:“容大人此言甚是有理,臣赞同。”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言论导向几乎是压倒性的,老皇帝也很好说话的顺应民意,更是顺水推舟,将这份差事交给了容誉。
      老皇帝龙体欠安,早朝事没议完就提前散了,众臣三三两两的往外走。
      容誉前些日子才被钦点为状元,如今又独挑大梁,西行处理山西府的军政要务,其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
      散朝的路上,容誉就忙着应付前来道贺的各路大人。
      走在最后的楚行良看着,轻声对身旁的抚远将军崔裕说:“容家小子风头正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崔裕人高马大,比楚行良高出半个头来,闻言笑了,“明玉还是老样子,对这些晚辈后生,格外关照。”
      楚行良摇摇头,“他可不是晚辈,当朝新科,天赐良才。”
      崔裕没反驳他,背着手对着他的背影沉声道:“是良才,可惜生错了地方。”
      “容家簪缨世家,他本家两个哥哥一个在御史台,一个在督察院,分家的长辈如今也都列位庭上,这样的出身还不好?”
      崔裕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侧脸,末了叹了口气,“我该说你是防备心太重,还是说你为人太过阴险,这些暗地里的东西,非要我在这里说出来吗?”
      楚行良没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崔裕大声道:“好,那我可就说了。容家家主如今病体孱弱,几个叔伯早就心怀不轨,对家主之位垂涎......”
      他刚朗声开口,楚行良就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你疯了吗!”
      崔裕被骂也不反驳,弯腰对着他笑笑,“不是你一直在暗示我说这些的?怎么现在叫停了?”
      楚行良懒得跟这个疯子计较,自顾自的往前走,崔裕双手抱头,悠哉游哉的跟在他身后。
      “容大人得皇上另眼相待,可见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啊,在下就先恭喜了。”
      “您谬赞了,您慢走。”容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嘴上客客气气的送走了最后一位大人,他走出宫门,正巧遇见同期的探花马骁。
      相比于他的风头无两,马骁倒是清闲的多,去了议事院,挂了个闲散职。
      “老板,这个糖糕多少钱?”容誉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街边的小摊上挑挑拣拣。
      “马公子。”容誉没怎么避忌,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马骁回过头,三两口吞了叼着的糖饼。
      “容大人,回去了?”
      容誉摇头,“要去一趟大道之道,一起吗?”
      马骁眼睛亮了亮,“成啊,我正要去呢,正好可以蹭个车了。”
      “如此甚好,请。”
      马骁仗着自己赁的小院就在皇城根下,故而每日上朝都是步行来去,如今要去大道之道,还要搭容誉的车。
      一路上马骁看着都很兴奋,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并不怎么跟容誉说话。
      容誉素来喜欢清净,加之刚刚下朝的时候,你来我往的寒暄够了,如今很是感激马骁的安静。
      “马公子,你对今日朝堂所议之时有何见解?”容誉少有的主动挑起了话题。
      马骁惜字如金的回了一句:“挺好。”
      容誉:“......”
      之后马骁始终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容誉没逼他,自靠在车里闭目养神。
      进了大道之道,马骁立刻活蹦乱跳的去找洪宁清他们玩闹,容誉也难得的松了松眉心,往后花园走去。
      这个时候,老师应该在明池喂鱼。
      洪宁清手里抓着撕成小块的馒头,蹲在明池边看着水中摇曳生姿的锦鲤发呆。
      连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都未曾发觉。
      “他们围着你绕来绕去好些时候了,你还不给些打赏可不是个好看客。“洪宁清闻言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恭敬地拱手见礼,”安先生。“
      安棋笑着伸手从他手中取走了馒头快,全数洒在了明池里。
      得了赏赐的鱼儿你争我夺,绚丽的鱼尾翻起粼粼水花。
      “我这费尽心思弄来的鱼食,倒不如你一把馒头,上哪儿说理去。”
      安棋半真半假的报怨,一撩衣摆,格外斯文的靠着池边的石头席地而坐。
      “来,这边坐。”他拍拍身旁的空地,示意洪宁清,随后继续转头看他的鱼。
      洪宁清坐在安棋身边,尽管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但他心中的躁动竟慢慢安分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先生不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去上课吗?”
      安棋摆摆手,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读书的时候要是没逃过课,那这人的一生肯定是不完整的。”
      洪宁清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位在人前素来清高自持的老师,“先生你说,一个人要是连跟什么人来往都要被人说三道四的,那这个人是不是特别悲哀啊。”
      洪宁清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小团。
      “你看那条鱼,红尾巴的那个,你知道它另外一面是什么颜色的吗?”洪宁清顺着看去,见那鱼身上的花纹净是红色,开口道:“肯定是红色的。”
      安棋笑了,随手掷了一把鱼食出去,鱼群的安宁瞬间被打破,那条红尾巴也动了起来,洪宁清这才发现,那条鱼的另一面竟都是黑色的花纹。
      “有时候人也要学着变换思维,偶尔你觉得快乐的事情在别人的眼中是一种负担;而有时候你被旁人中伤的,往往也是你最值得旁人羡慕的。”安棋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明池里扔鱼食,撑着脑袋眼睛缓慢的眨巴,跟他说话打瞌睡。
      洪宁清皱眉暗自琢磨了片刻,随后像是忽然想明白似的,立刻跪正,对着安棋大拜下去。
      “学生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困扰了他好些日子的大事终于得到了开导,他拨云见日,忽然顿悟了什么叫尖酸刻薄。
      安棋见他懂了,也没多说什么。洪宁清心里着急,却也没忘了规矩,“先生,我要出去一趟,晚膳之前一定回来。”太阳正好,时间合适,安棋闭上眼,懒懒的摆摆手随他去留。
      洪宁清前脚刚走,后脚廊柱之后就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下了朝,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的朝中新贵容誉。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安棋身边盘腿坐下,替已经歪靠在石头上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直接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就这么不成体统的盖在了素衣男人的身上。
      他的动作轻柔到连停栖在石头上的鸟儿都没有惊起。
      这位在外收获无数奉承谄媚和示好的新贵,自在悠闲的腻在弱柳扶风俸禄微薄的男人身旁。
      而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倒真应了那四个字——岁月静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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