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卿》潘雪尘

11、第三回

　　翌日，白濬业带着一行人，早早便等在了与库尔班相约的地点。这一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晨起的寒风刮过后，日头便暖暖地照在身上。连日苦寒，稍觉有了温暖。
　　库尔班一行人，骑着高大的马匹踏着烟尘而来。白濬业一行，所剩的物资已经不多。
　　除了足够越过沙漠的食物，满满两车水，看起来疲惫而且寥落。中原人不比西域人体格高大，各个看起来都矮了一截。
　　唯有那辆双驾的马车，车楼上篆着一个“白”字，从锦城一路相随，直到此时。
　　看起来华贵无比，车身上用的是上好的寒山松木，极有分量。库尔班微微眯起了眼睛。
　　“女眷”，唯有中原人的女眷，才会乘坐如此精致，前后严实的马车。库尔班骑着马围着马车转了两圈。好奇心愈来愈浓。
　　一如多数中原人从来不曾见过西域人一样，西域人也很少能见到中原人，尤其是女人。
　　到马车面前时，库尔班解下了腰间的弯刀，挑开了马车的车帘。马车里，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库尔班呼喇喇的只想起，幼年时修习汉学时书中写道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剪水为眸”四个字，竟然真真实实的被他看到。惊讶，杀戮多年的心竟被这一双眼慰抚。
　　“呔！”库尔班正欲细看时，白濬业一跃站在了马车车辕上。寒光毕现的剑锋，直指库尔班的眉心。
　　一路以来，白濬业唯恐女儿出现半点差池，时时处处小心谨慎，不叫人窥见白淑彤与西域人迥异的容貌而惹来祸端。
　　却不想，这库尔班竟是大喇喇的掀开了女儿面前的帘子一看究竟。白淑彤惊得惊叫声连连。
　　“你这强盗”白濬业断喝。“只管做好你的营生，过了沙漠我自不会食言与你，若是再敢越礼半分，我便取了你的狗命！”
　　库尔班向来，最恨被人称为“强盗”，其次便是被人胁迫。白濬业一言犯了两忌。
　　库尔班，眸间刹那猩红，杀气漫上心来。弯刀已经出了鞘！却蓦然间听见白淑彤娇娇弱弱的哭声，愣怔半晌，冷哼一声收了弯刀便调转了马头。
　　白濬业收了剑，骑着亦步亦趋的跟着女儿的马车，隔着茫茫北风出言安慰女儿。
　　“淑彤莫怕，父亲在此，必不叫你受委屈！”车帘外，白濬业的声音浑厚圆润，白淑彤小声的应，心里莫名踏实了下来。
　　近半年来，父女二人出身入死，先前在锦城尚有礼法约束，到底生分些。到了此时，唯有“相依为命”四个字。便再也没有多少越不过的规矩。
　　对于白濬业愿以性命护自己周全，白淑彤半点不疑有假。不仅白氏父女，如今随行的所有人，都称得上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淑彤”白濬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我父女，至此茫茫北境，家山遥远。必要珍惜性命，来日还可回锦城的。待我等过了这沙漠，寻到落脚处，父亲便设法与你母亲团聚。”
　　白淑彤颔首静听，心里期待白濬业能与自己说一说与薛虹的婚事。然，白濬业没有提，哪怕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