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负春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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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竟已个月了，小轩窗外的白梅也落了个干净，想是沈清之也到了凉州，云礼早遣了门客去打听消息，今日才堪堪得了回信。
杨其微道诸事无碍，只清之因连日赶路身子骨弱了些，清之为罪籍只得去干些砌墙的苦力活，塞了些钱财，托了凉州知事的信儿倒是换去了做师爷，也是清闲，勿念之类的话。
沈雪来见自家哥哥性命无虞便也稍稍放下心来，直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又想去城西顷云寺里求个护身符，便去央云礼携她出门。
云礼自是愿意，又值春分，城西“千伞会”极是热闹，白日烟雨朦胧可执伞观花，夜晚灯火阑珊又可御船放灯，只让云礼心动的是，传说若有情之人在城西断桥上执手，便可一生一世一双人。云礼自是知道这不过是百姓看多了西湖白娘子的话本杜撰出来的，却还是忍不住，这叫人怎能忍得住。
只沈雪来刚应了，一人便悄悄溜去了后门，跟个小厮模样的男子耳语了片刻，不巧这一幕便被水莲阁的婢子看见了。
待到春分那日，清风徐来暖似炎，天公作美竟是无雨。云礼刚备了马车，那厢便来了个捣乱的。只见赵鹤携着厉梅寒前来拜访，云礼无法，只得告知要去千伞会。赵鹤最爱凑热闹，便没有不去的道理，至于厉梅寒，本就是他提议要来拜会云礼的。
沈雪来上了马车，那赵鹤没个方寸竟也想往马车里钻，却是被厉梅寒拦了下来，只道你在王府没个分寸倒也罢了，怎地出了王府也丢起人来。说来厉梅寒与赵鹤还能攀门亲戚，按辈分赵鹤要唤厉梅寒为表叔，只赵鹤不爱端这些规矩，只当厉梅寒为同辈，不过厉梅寒的话赵鹤还是听的，不情不愿地上了马。
因只出府半日，怀素便没有同去，给沈雪来备了些喜食的零嘴，又寻来了面纱来带上。
一到城西，路边便能依稀见些油纸伞，而那梨园更是了得，沿街挂满了颜色各异的纸伞，密密麻麻好不壮观。与会的人人均会擎把伞，伞上或画的山水，或写的诗词，或染了丽色，或描了美人，好不热闹。
云礼也是头一遭来，往常从未想带人来的，自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好在那路边便有卖的，沈雪来细细挑选起来。
突然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沈雪来一行人，众人皆奔走起来，沈雪来也被勾起了些好奇，便上前去看热闹，原是在比画伞，顾名思义，便是在伞上作画或者题字，赢了便可得一副张秋水的真迹。
沈雪来极爱张秋水的山水，一见那奴仆展示的画卷便知是真迹，而且是难得一见的戏台优伶图，张秋水惯画山水，青山流水意境深远，人物图却极为罕见，这么看来这副字画当是举世无双、价值连城。
沈雪来自知作画一般，幸而云礼的墨竹图名满天下，怕是无人能及，轻声央云礼去赢那张秋水真迹来，云礼哪有不肯的道理，便走上台去。
厉梅寒看到了沈雪来与云礼的小动作，实在有些气不过便也走上台去。台下人见一下子上去了两个通身气派的贵公子，哪还敢去自讨没趣，台面上便只余了云礼与厉梅寒执了伞面来画。
龙飞凤舞，泼墨山水，俊极雅极，快哉快哉。众人只道过了一世般那么长久，实则也不过一刻，云礼和厉梅寒便同时收了笔。
只不过亮出伞面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愣，那伙计也是盯着瞧了好一会，难以置信的看向厉梅寒，为难的问厉梅寒可是画完了。
厉梅寒自是肯定，伙计看了那厢云礼所画的墨竹红梅伞面，自是举世无双、绝世之才，又看了眼厉梅寒星星点点看似杂乱的伞面，刚想朗声宣布云礼获胜时，却被厉梅寒制止。
只见他轻轻转动了伞柄，那些点墨便像是汇入了汪洋，竟是好一副落雪白梅图，实在巧极妙极。莫说那伙计，就是在场所有人皆被这奇思吸引了。结果自是不言而喻，厉梅寒得了那副真迹，却在沈雪来艳羡的目光中收了起来。
沈雪来自是不能去讨要，若是云礼倒还好，厉梅寒这冷面阎王一看便不是好惹的。
台下的云礼却是捏紧了那油纸伞，眉头深深略有所思，甚至沈雪来唤他都没有听到，待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近午了，便招呼着去醉仙楼吃茶。
入了座沈雪来实在心痒那戏台优伶图，便轻声问厉梅寒可否借来观摩一阵。厉梅寒见这丫头纵是带了面纱也掩不住的清丽模样，那凤眼清澈至极，倒把厉梅寒看的紧了紧手中的茶盅，心里像是被猫挠了下般悸动起来，便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来。
“沈姑娘若是能在那说书的话本唱完前给厉某所作伞画取个得意的名字，这戏台优伶图便是送给小姐也可。”那说书的今日讲的是《柳毅传》，莺莺燕燕刚开场。
落雪、白梅...如何才能取个得意的名字呢？沈雪来不禁陷入了沉思。
云礼却是意识到了，他紧锁眉透，不复往日温柔，怕沈雪来注意到他的思绪来，拿起茶盅痛快饮起来，仿佛那不是茶而是烈酒似的，莫不如一醉方休。
“雪落寒英”、“衔霜映雪”、“梅雪争春”...厉梅寒皆摇头，说书也快结了，沈雪来也是有些急了不得不往巧了思。
“无印公子，雪来想到一个巧的，定叫你满意。”沈雪来眼睛亮亮的，胸有成竹的样子逗得厉梅寒都不禁化了冷面寒心，笑意盈盈的问，“哦？怎说？”
沈雪来未出言倒先红了脸，仿佛极不好意思似的，“不负春宵...”
赵鹤先是一愣，继而拍案叫绝，潇洒大笑起来，直言叫厉梅寒愿赌服输来，再没有比这四字更得意的名字了。
厉梅寒也不知这小丫头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只细细品着却觉得妙极妙极，心下更是软成了一片，依言将画送予了沈雪来，连同那柄“不负春宵”。原是，梅寒欺雪来的...
三人笑作了一片，云礼却丝毫笑不出来，俊眉轻皱，只觉自己好生护着的稀世珍宝被人惦记上了，而那人还处处压自己一头...
沈雪来却是觉不出云礼的担忧意味来的，展开那副画细细品味起来，半晌竟连连惊奇，忙把画递给身侧的云礼，“子安哥哥，你仔细瞧着这优伶的模样，像不像...”
云礼这才静下心来，接过那画。
赵鹤也被吸引住了，忙凑去观摩，却是久久不能移开眼眸——
那画上着鸦青绣白长袍头顶方巾的儒生竟是酷似赵鹤的模样，莫不是张秋水与赵鹤相熟不成？沈雪来只觉不可思议，赵鹤贵为王爷怎可能去穿那戏服，只怕是长得相似的两人罢。
谁知赵鹤怔愣了，呆呆地盯着那幅画，仿佛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中，众人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赵鹤，一时竟鸦雀无声。
自己是扮过优伶的，有年千伞会之际，见那戏服有趣，便犯了昏偏要那戏子给他上妆，好似还唐突了一个小姐。
你这龄官好生无礼。
你好大的胆子，怎地翻窗进人闺房，叫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我不要你的玉，你莫再来寻我。
鹤生，吾名月冷。你若实在想赔礼道歉，便去摘那天上的星星于我，我便原谅你了。
你这笨的，放个流萤都能把自己绊倒了。我便原谅你罢。
鹤生，你送这玉给我，这把折扇便送与你罢，可莫忘了我。
鹤生，鹤生，你可有心...
怎地有股胭脂味？你又去风月楼了？
为何撕我的折扇，鹤生你这薄情寡义的，到底要伤我到何时？
你走，生也好似也罢，从今我月七与你再无干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不负春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