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青木吉

3、初识（一）

　　夭绍的轻功想要跟踪人还是轻而易举，她跟着几人下山，又跟着他们的马车一路前行，直直进了金陵城。虽然早就在书中读过这金陵城自古繁华，却不想竟是眼前这般景象，糖人儿、云片糕、糖芋苗、红糖鸭油烧饼······夭绍克制住自己已经叫了一路的肚子，继续紧跟着马车。
　　马车停在闹市中一处装扮的极为夸张的小楼前，夭绍侧身躲入墙角，见红苕下了车直直走入楼中，那男人则再没露面，乘着马车离开。楼里三三两两和红苕类似打扮的妩媚女子拥着红苕进了门。夭绍原以为红苕只是少有的世间尤物，没想到这金陵城中还有这样藏娇之处，那些女子虽不及红苕，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娇媚动人，身上无不是色彩艳丽的绫罗绸缎，尤其是那头上，啧啧啧，虽说一看就知道大多不是真货，但这样式可是件件花哨呀！
　　夭绍站在门前，看着牌坊“怡红阁”，心想“如此华美的名字，果然是美人所居之处，那可怕的男人走了，那姐姐不知在里面做些什么，我去寻她倒也无妨。”但转念夭绍又想到自己此番行径似乎直接暴露了自己一路跟踪红苕的行为，足下犹豫。“要不只是进去看看，下次再来找她，或者装个偶遇？
　　夭绍正在门口徘徊，就要进去的时候，手被一人拉住，她转身，看见一个少年，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衫，裤子上还破了几个洞。少年死死拽住夭绍的手，说：“我师父说了这里面的都不是好女人！姑娘你万不能想不开卖了自己！”
　　莫名其妙，夭绍看着眼前这个楞头小子，一阵发愣，怎么这楼里就不是好人，怎么自己就要卖了自己？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那裙子由于过于宽大，刚刚又一路拖曳，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她心下有些生气，用劲甩开那人的手：“谁说里面不是好女人了！我就进去！”
　　少年又拉住她，很生气：“说了你怎么还不听了？你叫我一声哥，大不了我带着你混，这饼分你一半，你别自轻自贱。”夭绍看着他拿出来的饼，挑了挑嘴角：“你偷东西，难道就是好人了？就不自轻自贱了？”男孩有点诧异，向左撇了撇：“我没偷！”
　　夭绍说：“这是前面铺子里的红糖鸭油烧饼，我刚才看到，一两银子才买得到五个，根本不单卖，你个小叫花子上哪来的钱！”
　　“我哪里像小叫花子！我不过是急着赶路，衣衫破败些，我可告诉你，本大侠这兜里银子可足着呢！那剩下的四个烧饼我刚刚一路都分给小乞丐们啦。”
　　夭绍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三四个头，约莫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洋洋得意的指着自己的衣兜，脸上的表情还沉醉在自己救助贫弱的大侠之举里，暗笑：“哪来的傻子，怎么会有人当街大喊自己身上有很多钱，不上赶着让人坑蒙拐骗嘛，更何况还一脸单纯样。”
　　夭绍的肚子不争气又响了一声，她捂了捂肚子，不骗白不骗，自己虽然知道这世上有钱这么一回事，但直到刚刚见了铺子才想起。在谷里自己从没想过此事，出来更是分文未带，这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啊。
　　“你看，你就是饿了也不能进那种地方啊······”
　　夭绍听得这少年开口，刚刚的心思全然散去，想到这话里也轻薄了红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在山里长大的，没见过这些地方，这里面姑娘一个个那么好看，怎么就不是好姑娘？”少年闻此言，低了低头，脸上突然红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夭绍见他这样也懒得再计较：“算了算了，你不要我进，我不进便是。但我饿了，我要吃烧饼，不对，我还想吃转角那家铺子的绿豆冰糕！”
　　少年看着夭绍，怀疑的看着她愣了愣：“你不会是专门在这儿骗人的吧，故意让人同情你，然后蹭吃蹭喝？”
　　夭绍翻了个白眼：“是谁先抓着我不放的？是谁硬要给我塞烧饼的？就算要骗，我犯得上骗穿成你这样的？”
　　“有道理，那你父母呢，为何一人来此。”
　　“很早就过世了。”
　　夭绍此话说得漫不经心，抬头却见少年一脸惊愕看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柔光，又突然紧皱眉头，目光炯炯，夭绍心里一惊，原以为这少年傻，没想到还有些痴楞？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没想到竟也是苦命之人，实不相瞒，我父母也都在我记事前过世，这次出来我就是为了找我的杀父仇人！”夭绍听着少年自顾自地说，虽不懂他为何如此义愤填膺，但却觉着有趣，这世上的人似乎要都如这般好相处，自己还真挺愿意在谷外多留一会儿。
　　少年见夭绍沉默不语，心中更生怜惜，随即抓了夭绍的手：“妹妹，你别怕啊，这么吧！我叫墨当仁，今年十三出头，九月二十三的生辰，你叫我一声墨大哥，我这烧饼全给你，回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今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夭绍再一次把墨当仁的手甩开：“啊，我也十三，三月三生的，凭什么叫你大哥，论年纪你也该叫我一声姐姐。对了，我叫夭绍，你就叫我夭姐姐吧。”
　　墨当仁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矮小的女孩，怎么也不信这姑娘竟比自己大了半年，打死也不愿开这个口：“夭绍？夭姐姐？我看不如叫小妖女吧！不行，想吃东西，你得叫我大哥！”
　　“小妖女？你的名字更奇怪，什么当不当人的······”夭绍正急着争辩，肚子却又发出一声。
　　······
　　“墨大哥！”夭绍暗暗咬牙。
　　“哈哈哈，好妹妹，哥哥我带你吃东西去！”

　　汤包铺里，香味四溢，墨当仁眼睁睁看着夭绍喝下第三碗赤豆元宵，吃下第七笼汤包，冷不丁摸了摸钱袋子，眼睛却死死盯着夭绍斜后方一个老嬷。
　　老嬷面相生得和善，衣衫虽然简陋但很整洁，发髻也绾的一丝不苟，只是一双眼睛像失了魂一般黯淡无光，唯独总时不时向夭绍瞥来，碰到墨当仁的视线时又猛地开始躲闪，反复几次，起初倒还迟疑，往后愈发频繁起来。
　　“墨大哥，我觉得我还可以吃碗粉丝。”
　　墨当仁额头上冒出微微冷汗，嘴角抽了抽，给夭绍递了个眼色：“小妖女，不是大哥抠门不让你吃，后面有个老嬷嬷似乎有点问题，以我行走江湖的经验，怕是要出事，咱们还是先躲为妙。”
　　话音未落，只听夭绍吞咽下汤包，懒懒答道：“有问题问问就好了。”不及墨当仁阻拦，她已转过头去，果然见一老嬷视线交错后惊慌不已，狠狠递了个眼神后便径直走过去。那老嬷起身就走，一副匆忙的样子，夭绍虽然轻功一流，但耐不住店内人流交错，桌椅繁多，眼见着那老嬷就出了店，也顾不得其它直直冲了出去，甩下一句“有缘再见!”
　　墨当仁刚要追出，手却被一人拽住。
　　“钱呢？吃饭不给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