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民国]》常小常

7、光幕

　　常安一直可以感应到玉佩的位置。
　　闻宇生这天一直都呆在家里，可能是在床上养伤，没有移动的迹象。
　　常安想离开奉天，去关内。毕竟战火要一段时间才烧到那，但是自己作为一只召唤兽，难道就不管闻宇生的死活了吗？

　　之后她才明白，这个问题是不用想的，现实会叫她做人。
　　远处出现了一道淡黄色的光幕，泛着透明的光。光幕呈弧状向两边和天空无限延伸，像是把人给围起来了。
　　来来往往的行人闲庭信步的穿过光幕，并没有什么异样。
　　常安知道这肯定又和那块玉佩脱不了干系，她走近，触摸着光幕，原以为会是个无形的围墙，把她圈在里面，没想到的是，她的手居然能穿到外界。
　　没有限制人身自由，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走出去看看。
　　在走出光幕十几米远的地方，常安抱紧骤然发冷的身体，回望原先走过来的地方。
　　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
　　这几天，玉佩一直在限制她的行为，本来一个好生生，自由自在的人，突然有了这么多束缚。换谁都会不爽的。
　　此刻她的逆反心理起来了。
　　不让我走，我偏走，有本事弄死我啊！
　　努力控制着渐渐有些僵硬的手脚，常安一步一步的走远。
　　七月的盛夏，身体却冷得像掉进了寒冬的冰窖。
　　常安用尽全力艰难的走了十几步，在外人看来只是十几秒的事，但在常安自己的感知中，时间无限被拉长，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直至坚持不住了，常安重重的摔在地上，神经系统似乎已经被冻僵了，完全没有了痛的感觉。
　　常安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最后只记得有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隐隐约约看见了那个人的脸，接着就昏倒不省人事。
　　十分钟后，闻宇生匆匆赶到现场，已然不见了常安的身影。
　　闻宇生早先正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玉佩骤然发烫。这是这些年来玉佩第二次有反应，上一次是当初他在巷子里，以为自己即将丧命。
　　可现在自己不是安然无恙的吗？
　　那就是.....常安。
　　闻宇生“刷——”的一下翻开被子下床。
　　常安被人给送到了医院。庆幸的是，送到了光幕之内的医院。不然她的命说不定就交代了。
　　现在想来，常安有些后悔，刚才犟什么犟！差点小命都丢了。
　　听护士说，送她来的人已经离开了。
　　常安记得，扶起她的人是个男的。当时天色已晚，那人有背着光，只能看出来这人是个年纪应该不大，只能依稀看到脸部的线条。
　　要是以后能遇见，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这么说来，她昏倒了一整个晚上。
　　该回去了。
　　四合院门口的街道上，停着三辆小汽车。一辆从昨天晚上停到了现在，两辆从一大清早等到如今。
　　闻宇生怕常安出事，回来一问人果然不在家。让人在城里找她找了一夜，自己一直坐在车里在门口等消息。
　　一坐就是一整晚。
　　赵景一大早就带着一车礼物来拜访常安，因为前一天差点被绑架，她父母还给她配了另一车的保镖。听说了她夜不归宿的消息，很担心她，也一直在门口等着。
　　等到常安走到门口，看到一群保镖围在车前，差点以为是来寻仇的。
　　赵景从车上跑下来搂住常安的胳膊，
　　“你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昨晚去哪里？”
　　闻宇生也走下车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常安想验证一下昨晚的想法，哄着赵景让人先回去。赵景噘着嘴，虽有些不满，但看到常安似乎有要紧的事，还是乖乖照做了。
　　吩咐人把车上的大包小包放进常安房间，约好晚上再过来，才带着一众保镖们离去。
　　常安走过去，扯着闻宇生的袖子把人拉上车，报了个地址，来到昨天她晕倒的地方。
　　此时是正午时分，烈日炎炎，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在酷暑中行走。
　　她想的没错，原先昨天光幕存在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和周围一片没什么不同。
　　这里和闻宅的距离应该不超过一公里。
　　昨天闻宇生呆在家里的时候，这里就出现了光幕。这就意味着常安只能生活以闻宇生为中心的一公里的圈内。
　　如果距离过远，她会像昨天一样被冻僵，甚至被冻死。
　　这就意味着常安以后要围绕着闻宇生生活了。
　　常安瞬间自闭了，走到一旁的凉亭里，坐在凉亭边上，双手撑地吹着风看着湖水思考人生。
　　“你昨晚在这里遇到危险了是吗？”
　　常安幽幽的看了人一眼，看到这个人就来气，转过头不想看见他。
　　闻宇生也不恼，单手撑地坐到常安身边，也看着湖，说：
　　“我知道，你来到这里，都是因为我。确切的来说，是因为母亲留给我的玉佩。”
　　“也许是母亲找的算命先生会秘法，把你给召来了。学了那么多年的新文化。新思想，本来不应该相信这件事的，但你的出现让我不得不信。”
　　“来到这里让你很困扰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只能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这里生活。”
　　“你放心，既然你是因为我才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一段话闻宇生昨天在车上想了一晚上，句句真心，言辞恳切。
　　常安听得鼻头一酸，果不其然有些感动了。
　　这短短几天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要说常安心里没有一点惶恐不安，是不可能的，此时这人的一番话刚好化解了这番情绪。
　　常安想摆手回一句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眼睛里的金豆豆噼里啪啦往下掉，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身边的人递过来一张手帕。
　　好一会儿，常安才止住眼泪。
　　“那你之后怎么想怎么办？”
　　还说呢，常安一脸委屈的跟闻宇生说了昨晚离开光幕身体僵冷进医院的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幸好常安现在住的小四合院离闻宇生家不远，还能接着住下去。
　　闻宇生送常安回来，叮嘱了好些东西才离开。
　　“过两天伤好了我就要去学校上课，学校离这里有点远，我想办法给你办入学，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上课。”
　　常安点了点头。
　　“玉佩，你要一直带在身上，千万不要拿下来。”常安可以根据玉佩的动向知道闻宇生的位置，减少被冻死的机率。

　　这就又要去学校上课了。再上一遍中学。上就上吧，闲着也是闲着。
　　晚上赵景过来的时候，常安跟她说了自己即将去学校上课的事，没想到赵景居然认识闻宇生，两人还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的。
　　赵景很开心，以后就可以再学校里见到常安了。
　　两个人秉烛夜谈，谈论关于近代史的内容。
　　常安一理科生，对近代史的印象有限，只记得课本上标示的重大事件，赵景记得的多一些，两人互相补充对方的盲区。
　　两人一合计，战争从1931年9月18号开始，之后的东北就变成“满洲国”了，不能再待下去。所以最多只能在这再呆两年。
　　1937年七七事变后，到1945年抗战结束，想要躲避战乱，必须往西南走，往大后方移。
　　重庆。
　　规划好大方向上的路线，赵景面色不忍地看着常安，问，
　　“我们能不能做点什么？”
　　“我们明明知道什么时间会发生什么事，像南京那场.......一样，我们可以阻止吗？”
　　常安也很为难，“我们只有两个人，要怎么做到让别人信任我们，难道说我们来自几十年后吗？这样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能够顾及到自己的家人朋友已经很好了。”
　　“日本人虎视眈眈，侵略并且杀人放火是必然的事，历史的车轮挡不了。不是南京...也会是其他地方。”
　　“况且，你知道，蝴蝶效应吗？万一我们要是做了什么事，导致抗战最后的结果变了怎么办？那样，我们才会成千古罪人。”
　　说完这一番话，常安心底一片沉重。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直到自己真正处于被侵害的位置，才能够理解上一辈人的心情。才知道他们的仇日情绪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痛。
　　不能代表祖辈轻易的说原谅，那都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深仇。

　　次日，闻宇生托人送来校服和书等一系列上学要用的东西。
　　常安即将去的学校叫奉天公学校。学制是初级四年制，高年级两年制。常安转入和闻宇生同一个班。是学校里最高一个年级，毕业班。
　　女式校服是两件套的袄裙，上衣袖子和下摆都是微喇叭状，微领斜开襟。上衣白色，裙子黑色露出半截小腿。搭配着有一点跟的黑皮鞋，就像后世老照片里的学生装。
　　学校最早的一节课八点钟开始，中午没有午休，下午四点钟放学，这时候大多同学都会参加社团活动。
　　奉天公学校就在裴夫人所教书的小学旁边，一大早，常安就被从床上揪起来，迷迷糊糊的就洗漱完了。
　　早餐过后，一出门就看到闻宇生在门口等着。
　　男声的校服就是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熨得笔挺，带着一个配套的帽子。
　　常安呵欠连天上车。
　　昨天翻了翻送过来的课本，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都有，只不过语文叫国文，数学叫算数，政治叫公民。
　　有时候除了个别繁体字不太认得，其他都是小意思。
　　小汽车开了有十来分钟，停在学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