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短歌(下) ...
桑槿回到班里,迎上楚箫探究的目光。楚箫看着桑槿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挨过训的,倒有点怅惘。
“挨训了?听写没过?”楚箫问。
“不是……”桑槿悠悠叹了口气,“咱们老班真是个好老师。”
“发生啥事?”楚箫被桑槿怅惘的感叹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没事。”桑槿随意地摇了摇手,坐下继续写作业。
到晚上临近放学的时候,第一场雪稍稍停歇。今晚是老班的英语晚补,大家惯例做英语报纸上的模拟题。做完对过答案就可以放学。学生们喜欢这种形式,比老班站在台上激情地讲一节课要轻松得多。
距离放学还有两分钟,老班已经对过答案,剩下的时间给学生们自己查漏补缺。桑槿转着笔杆子发呆,后排的楚箫已经开始哗啦哗啦地把桌上桌下的书本文具往书包里扫。动静之大让全组同学忍不住侧目。
五,四,三,二,一,等当当挡。
“好下课……”老班最后一个音还没发完。
楚箫的桌椅发出碰撞的巨大声响,咣当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道高大的影子“嗖”地从桑槿身边掠了过去。桑槿一个没留神吃了这人绝尘而去的一嘴灰尘。
每天如此,习惯了。学霸同学不早跑两分钟就会耽误十分钟写题的时间。
桑槿低下头继续慢悠悠地收拾书包,接着坐在桌子上等着傅书尘一起往外走。
教学楼外的校园大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傅书尘坐公交车回家,在桑槿走到一半的地方和桑槿挥手告别。桑槿的目的地是校园东北处的车棚。
下过雪的天空是橙色的。校园大道两旁是建校时种下的香樟树和樱花树林。泥土湿润,空气里是桑槿喜欢的潮湿冰凉的水汽。车棚挂着一个灯泡,发着昏暗陈旧的橙色灯光。还有三五成群取单车的学生。桑槿一路向车棚里走,看见自己停车的位置围了一小拨人。人群里面有一头干净整洁高挑的褐色头发,一眼就认出来是楚箫。
“发生啥事?”桑槿蹭过去看,从角落里倒了一排花里胡哨各种形态但个个都很沉重的单车,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辆压着一辆,楚箫的车子被压住了,桑槿的车子压在楚箫的车子下面,
……
周围站了一些女生,几个男生正在吭哧吭哧地把车子归位。
楚箫认真地帮着搬车子,桑槿看着挂在这人脸上想走走不了的焦急表情,忽然就心生同情,顺手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一块舒颖塞给自己的陈年巧克力。
不爱吃糖的桑槿,有了巧克力几乎都是随手送人,借花献佛,并且毫无反省之意。当楚箫帮着把最后一辆单车搬开的时候,桑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收了巧克力的楚箫又惊喜又感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桑槿,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车子旁边停的蓝色单车刚好是桑槿的那一辆。学霸同学脑子里快速计算了一下课间争分夺秒基本已经写完的作业和今晚能做的卷子数量,决定还是不好意思先撤,执意要陪桑槿走一段。
借花献佛的桑槿内心无波动,可以想见舒颖若是知道了她送给桑槿的小糖果最后进了楚箫的嘴,非得让桑槿再也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桑槿并不愧疚。
于是桑槿和楚箫推着车子并排走着。在雨夹雪后清冷潮湿的江南冬天里,单车的轮胎轧过落到地上又在浅浅水洼里洇开的橙色灯光。古城区的空气里有陈旧的木香。四下里不是很吵闹,短短的路好像有些长。
“你家住哪儿?”楚箫问桑槿。
“在吴江路旁边的莫家巷,靠着吴江河有一个老小区。”桑槿回答。
“著名旅游景点啊,网红街,你家好有钱。”楚箫揶揄道。
“并没有。十二年前的二手房再贵能有多贵。”
“我家也住古城区。”楚箫没等桑槿问,主动提起,“住六楼,能看到吴江路。就……离景园挺近的,就景园小区。”
“哦!那顺路啊,我总路过那儿。”桑槿笑了,笑声在空气里轻轻地互相碰撞着,像铃铛。
没话了,两人并排沉默地走着。
“对了,你那时候说老班真是个好老师?”楚箫想起桑槿怅惘的感叹,有些好奇。
“啊对。”桑槿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怅惘的神色。
桑槿说,那是一个故事。
当时的桑槿和云微一起在云山初中念书。初中的时候,桑槿的小提琴略有所成,在师尊的推荐下假期报名去参加国内的小提琴比赛。桑槿两次比赛都轻松在省赛区获得金奖,轻松杀进决赛,然后北上北京去参加全国决赛。对比赛没有什么概念,不知紧张,上台演奏完就走人。评委老师七七八八对选手点评技术性意见,唯独到了桑槿,评语是,可以演奏一些符合你年纪的,简单的作品,让我们能看到你的进步,而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把最高实力拿出来。
桑槿的初中老师好胜心很重。在十三岁那个不知道学习为何物的时候,中等偏上的成绩反而让老师有一种“烂泥糊不上墙”的无力。
每一个假期,老师要求家长每天发短信汇报孩子的学习进度,做了什么等等。并且中途安排一次返校,检查作业。
桑槿的初赛在省会南京,决赛直接去北京住。桑妈妈在发短信的时候便如实禀报,孩子上北京比赛去了。
返校检查作业的时候,老师问桑槿,拿了什么奖?
桑槿自豪地说,金奖,全国金奖。
初三一模的考试成绩下来,班主任把桑槿叫到办公室,把成绩单往桑槿面前一摔。
“又是二十名,你可真是爱好广泛啊,金奖有什么用?你觉得你是郎朗?”
桑槿那时候被老师一刺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老师,我想走专业。
“走专业?那你去和那些美术生坐最后一排。学小三门要被人看不起的,你现在好歹只是个中等生,去不了盈江至少能去南中,你还想走专业?我看你是想学坏!”
桑槿站到双腿发酸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云微正在门口等着她。
“云微,我为什么一定要考盈江?”桑槿问。
云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桑槿,似乎对桑槿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考不上盈江你就考不上清北复交,考不上清北复交你的人生不就毁了吗?”
当晚回家的桑槿就看到桑爹在接班主任的电话,要求桑槿停掉小提琴。第二天班主任就在课上当众宣布要求桑槿收拾铺盖和最后一排最近某一科成绩有所进步的后进生换座位。桑槿在周围同学或怜悯或不解或嘲讽或冷漠的目光里,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东西坐到最后一排,受到最后一排同学的热烈欢迎。新同桌笑着在桌下塞给桑槿一本厚厚的《龙族》当见面礼。
楚箫听着桑槿在讲她的故事。昏黄的灯光染在她的眼底。她叙述的语气平平缓缓,没有愤怒和悲伤,只有眼底落着怅惘。
“所以,老班问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感激。我知道老师们希望我好,我甚至知道二十名的成绩差一点就可以考盈江,明明没有完全努力,初中班主任也是觉得可惜的。我可以理解老师们的心意,我只是真的非常感激老班保全了我的尊严和我真的热爱的东西。”桑槿轻轻慢慢地说,“我知道我爱好广泛,但是对音乐,我是真的喜爱。”
她眼里似有了光,亮晶晶的。
“你有没有那种真的很喜欢的东西,在你心里落久了,变成一种执着?”桑槿抬起头看着楚箫的眼睛。
她曾经和桑翊讨论过这个话题。对人,对事,或对地方。
“嗯,我有。”楚箫沉默了一会儿,说。
“那你不后悔你没有学音乐吗?”他又问。
“不后悔,我不知道自己未来迫切想做的事。”桑槿低下头,“我非常喜爱,但缺少那种‘必须去做’的感觉。师尊说这条路很难走很难走,走了很久也许也看不到头。是师尊说的,那我觉得,我应该去想一想。”
楚箫莫名觉得她曾经是有的。
那些想要去做的感觉,存在于那个十三岁的桑槿身上。存在于那个稀里糊涂就斩获了全国金奖的少女身上。她那时对她的才华有多自豪,现在居然会觉得,自己也不过就这样。
到楚箫家附近的十字路口,楚箫与桑槿告别。桑槿跨上单车沿着吴江河一路飞骑。家门口的小巷子悠悠长长,安安静静。
手机响了,是唐云。
“阿槿?”女孩的声音里盛着关心,“老班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老班挺好。”
“那就好。”唐云长舒一口气,又是雀跃的声音,“阿槿,我们乐队缺个像样的主唱,你不然就干脆留在我们乐队做主唱吧。”
桑槿没有回答,反问唐云:“你在哪儿呢?”
“我在音乐学院的琴房啊。”唐云愣了一下,“周周他们三个也在,周五来和我们一起排练吧。”
“好。”桑槿用脸夹着手机答应着唐云,一边锁单车,一边问唐云,“你们的乐队会一直做下去么。”
唐云不假思索地回答桑槿:“如果我们四个都能考上同一个音院,那就做下去啊。”
“嗯。”桑槿低下头,在自家楼下站定,想了想,慢慢地回答唐云,“我大概率不会考音乐学院吧。”
“啊。”唐云有些遗憾地笑了,“也是的嘛,你成绩那么好,考音乐学院太可惜了。”
桑槿忽然诸多感慨,在心里碰撞了一阵子,只碰出了一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唐云说:“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从彩排到老班审核不过十几天,桑槿周五晚上放学之后会和乐队的四个同学,唐云,周唯一,张涯,刘明畅一起到音乐学院的琴房排练。每个人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新点子和新理解,都在试图修改曲子的呈现方式。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来的时候有时会遇见刚下课的师尊。师尊对着她骄傲地笑,会调侃地叫她桑主唱。甚至最后一次排练她会来到琴房里指点修正,乐队的四个同学对大佬亲临现场指点江山那叫一个顶礼膜拜,排练结束之后千恩万谢皮断腿地把师尊送出校门,然后收拾乐器跟着桑槿一起回家。
五个少年一路走一路交换□□号,然后对着彼此的ID品头论足。
“你看看你这个名字,哦哟~~~~”
“那比不上你的,Y~~~olo~~~~”
张涯在旁边一声不吭地走着,众人把话题直接引过来:“你这个人平时最不正经,□□名居然这么装X,弄个谁也看不懂的俄文名蒙谁呢。”
张涯让摇得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不要侮辱我的本性!那单词明明是苏卡不列!”
一群人在夜空下笑成一团。笑够了,唐云说我们也算是即将一起跨年的人,拉个群吧。
于是“哦哟时代板鸭约饭小分队”群名应运而生。接着几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地为乐队命名,周唯一提议干脆就用刘明畅的□□名,叫哦哟乐队罢辽。毕竟哦哟印象太深。
刘明畅怒目圆睁:“我现在就改名!!!!”
“叫萍水乐队吧。”唐云说,“我们这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萍水相逢一场。”
“你这个,不吉利。”终于有了桑槿插嘴的机会。
短短的十几天,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玩音乐,练习结束亲亲热热地开着玩笑往回走,仿佛是人生中可以长期揣在心里的,最美好的回忆。
“叫相逢乐队吧。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再遇见,走不走专业,也是可以随时随地继续一起玩音乐的。”
“嗨呀,你看看人家语文课代表,和咱们这种没文化的人就不太一样。”唐云仿佛那天晚上没和桑槿有过微妙的不愉快,大力揽过桑槿的肩,笑得十分坦诚,“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何处不约饭,走走走,寒假约饭!”
“阿槿你原来挺有意思的。”周唯一凑上来,“我们以前老觉得你和人有距离,说话也轻轻的,做事也静静的,日常工作的时候气场又太重。我们觉得你看起来挺高贵,你站在台上拉琴的时候,也不敢接近你。”
“谁想到刚才笑的时候数她声音响,盒盒盒盒盒盒盒鹅鹅鹅鹅鹅鹅鹅我一辈子没见过人这么笑。”唐云抱着桑槿的胳膊大力一勒,差点把桑槿脖子勒断。
“桑槿,学霸是不是喜欢你啊。”没了距离,少年人凑一块最容易八卦,“我打篮球的时候听他哥们说,他老盯你盯得眼都发直。”
“有这种事?”桑槿表面嗤之以鼻实际暗自期待。
“阿槿,你给他唱首歌吧。”唐云又勒紧了桑槿的脖子,“也别和他说是给他唱的。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阿槿,节目后面加首歌吧,大不了唱不好影响评奖集体挨骂,反正我们天天挨老班骂。”
新年文艺汇演当天下午,各班的演出人员和喜欢热闹的同学都在热热闹闹地串班。难得没有学校领导老师班主任的管束,女孩子们串着班化妆聊天拍照,桑槿也被傅书尘拉到隔壁班去由舒颖和她会打扮的小伙伴们化了个日式妆。舒颖甚至煞有介事地忽悠桑槿:“你这个玩乐队的打扮,最好还是画个适合摇滚的烟熏妆。”吓得脸都不爱洗的乡下女高中生桑槿哭嚎着连滚带爬远离舒颖和傅书尘。
楚箫同学居然这都不动如山,稳稳地坐在教室里写着元旦假期作业。
待全体人员出发前往礼堂前,老班把大家集中在教室里,重点强调:
“咱们班有些同学啊,毫无集体荣誉感,无组织无纪律。我再强调一遍,文艺晚会是学校给你们机会放松的,放松就要有放松的样子,你们的表现影响到班级评奖评先进。虽说咱们也不期待节目上拿奖,精神文明奖不要让普通班看笑话。”
言罢环视一周,重点瞥了几个人,包括楚箫在内:
“再让我发现有人溜到操场上打篮球或者溜回家,元旦罚抄英语必修二所有单词。”
班里适时响起了几个配合的学生嘹亮的哭声。
于是楚箫同学强行被钉在礼堂里,就着舞台上昏暗的灯光写着假期作业,满怀怨气地应付过一波一波又一波的检查,顺便等着自己班最后一个节目上台好拔脚开溜。
“第几个节目了,咋还不结束。”楚箫抚了抚膝盖上的练习册,抬起手看表。晚上八点了。今天少做两套题,怨念很大。
在他的心里,晚会不晚会没有什么区别,跨不跨年也没有实质性的意义。他甚至在心里嘲笑过跨年的人追赶这项无意义的仪式。在人头攒动拥挤地散发着少年少女的体味的礼堂里,人们的体温似乎看得到蒸腾的形状。
“下面有请高二(16)班相逢乐队带来歌唱类节目,《Cyberangel》,《我爱上这样一个姑娘》。”
终于来了!溜!
楚箫同学迅速麻利地猫在椅子下面收拾书包,然后在同学们的掩护下向着礼堂的后门一路狂奔。
跑到礼堂门口的时候,礼堂的灯一下子黑了下来,只剩下舞台上的灯。架子鼓,电贝司,乐队的人站到舞台中央。楚箫的眼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下意识地向着唯一有光的舞台方向回过头去。
那站在舞台中央的是一个女孩,有着柔软的未染过的褐色短发,略微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眼底有光,干净地像夏天烟蓝开阔的湖面。她穿着灰白色的格子衬衫和洗的发白的旧牛仔裤,手里有一支话筒。
是桑槿。
舞台的光雪亮。
电贝司的声音哗地响起。桑槿的歌声扎实有力地拔高了音调,震动了整个礼堂。让楚箫一时觉得陌生。那个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书做题的女孩,头发落下来拂过额头,有些可爱,总是微微地笑。有些心不在焉,有些游离。她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璀璨的眼睛直指人心。
他震惊于她小小的身体里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在一瞬间顺着她日常安静略低沉的嗓子强有力地爆发出来,就像在舞台上肆意绽放一刹一瞬的昙花。但这一切又是意料之中的样子。若不是身体里有这样的能量,她又怎么会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舞台的光雪亮,乐队散场,留下桑槿自己站在舞台中央,抱着一把吉他。刚飚过高音的嗓子有些沙哑,她拂了一下眼前的刘海,说,送给大家一首自己写的歌。
舞台的光暗了下来,她拨动了琴弦,慢慢地唱:
在人群涌动的暮色黄昏里
我爱上一个姑娘
她从灰色的站台上旅行
诀别是金色的阳光
我爱上这庞大的城市
这城市像她的模样
像那些梦中的爱情
在冬日的夜雨后肆意流浪
在人事已非的所有景色里
我爱上一个姑娘
我们在过去的时光中拥吻
吻到地老天荒
她抬起头来,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看向出口处的楚箫。那么一瞬间楚箫觉得桑槿的眼睛里盛满了盈盈的光,它们似有千言万语,又像只有充满了单纯的喜悦。她的歌声简单却清澈,像早春的风吹过玉铃铛。
这样的女孩直指人心。
节目结束之后,桑槿收拾吉他直接从乱哄哄的后台溜出来,把晚会谢幕演员合影和各班评奖环节统统抛在脑后,跑回自己班的位置。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楚箫的座位,它空空如也。
“楚箫呢?”她戳了戳傅书尘的胳膊。
“肯定溜了啊,他这种学霸每次有活动不都是带头溜的。”傅书尘怜悯地看着她,“别想他了,你节目刚上去他就走了。反正他也听不懂你唱歌。晚上跨年聚餐啊。”
“聚个鬼啊,元旦三天假期七张卷子,写都写不过来。大街小巷肯定全是游客,今天晚上游客就聚起来了,还不如在家里写作业躲清静。”桑槿叹了口气,有些小小的失望。
她在舞台上明明看到楚箫站在礼堂的最高处看着她,那敢情是在溜出去的路上?
学霸鬼都不懂。俨然忘了自己也是半个学霸。
桑槿撇了撇嘴,听到舞台上在报最佳创意奖她的高三十六班,还有最佳节目奖桑槿。
“喊你给咱班领奖了!”傅书尘踹了桑槿一脚。桑槿才恍然发现全班的同学和一脸喜不自胜的班主任都在看着她。舞台上的演员颁奖老师和班级代表都已经站好,全都在等她。她慌忙把吉他给傅书尘怀里一压,又转头三步五步蹿回舞台去接那块巨大沉重的匾。
去你的楚箫,去你的学霸。
晚上家里一家人做了很多菜,吃完了父母坐在一起看跨年晚会,等十二点问候新年,然后第二天早上睡个懒觉。桑槿因为作业过多自己在房间学习,一遍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等着十二点到来。
□□密聊的对话框打开了楚箫的头像,桑槿开始绞尽脑汁思考怎么问候他新年快乐。好不容易从班群里加到他,但是他的状态长期显示不在线。楚箫是个不怎么用社交软件的人。桑槿托着下巴看着楚箫的头像,一个太极,背景是黑的,□□昵称是这样的:我思。我在。
???您好?您多大年纪了?
她写完周记的最后一个字,开始在对话框删删改改。
组长,新年快乐。
太生疏
组长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多多关照!
……有点太狗腿了。
新年快乐呀。
这个好像还行?
对面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伴随着他那看不见颜色的黑白太极头像突然变得不那么黑白了。显示了移动设备在线的状态。
“歌写的不错。虽然我没有听完。”
桑槿愣了一下,以为这是假的,紧接着不可名状的快乐一路溜上心头和眼睛。
“你听到了啊?”
“听到了,我走的时候刚好是你在唱歌,我就停下来看了看才走。”
“我看到你了。”
“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桑槿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她说不出这是怎样一种情绪。好像是自己被注意到的意外。她唱歌的时候看到他逆着光站在礼堂的门口。按照俗套的青春疼痛文学剧情,这种时候应该是男主首次被女主吸引然后觉得“啊这个女人她和其他妖艳贱货好不一样”的桥段发生了。但按照正常剧情,大概就是楚箫没有感情地走掉,等到桑槿去问他的时候,发来一句,啊,我走得早,我没听。
不管是不是碰巧他在开溜的那个瞬间看到了弹吉他的桑槿,不管他有没有被她唱的歌打动,他确确实实有注意到她在唱歌。
楚箫不是第一次被她的眼睛吸引。那次组内承包班里的黑板报,楚箫一群丝毫不动艺术字的大汉对着黑板报的题头一筹莫展而采用西红柿炒鸡蛋配色的粉笔,旁边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伸直了胳膊跳起来去改他的字,然后看着他等候检查。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女孩的眼睛,是一双一个干净的女孩会有的眼睛,盛满了光和喜悦。
那次黑板报之后,这个平时不吵不闹,开心起来就有些活泼的短发女孩就进入了他的视野。她皮肤很白,应该是瘦的,套在冬季的运动校服里只能看到一截纤细的脖子。她的语文和英语突出得过分,说话声音清亮,逻辑清晰,应当是有很好的语言天赋。她的化学和生物非常好,所有的考题都做得很稳。楚箫时常能看到她摊在桌面上的知识点总结。相比起她在语文和英语上天赋,数学和物理上就显得很不开窍。她学得很笨,做的题也很多,但是考试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提升。楚箫有次课间去厕所,路过后方她的桌子。早上第一节课的课间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做过的套卷散在桌子上,红笔的批注比蓝色钢笔的字迹还多。
总得来说是个成绩不错的女孩,楚箫对她的感觉就有了一丝亲切。开始想投喂她点什么,于是开始往她的笔袋里塞一些边角零食。开始想拍拍她的肩,于是会把手伸直了搭在前座她的肩上。
他方才知道桑槿唱起歌来是这个模样。他方才知道桑槿唱起歌来这么好听。他好奇桑槿歌词说的是怎样的故事,这个故事与她有怎样的关联。
“你怎么想到写出这样的词?”楚箫问。
其实桑槿也不懂这样的一种感情。
这歌的歌词本就不是她写的,是堂姐桑白。堂姐桑白留学归来,在上海工作。那文章里有一个喜欢旅行,以文字为生的女子,温和又寂寥,让爱上她的人无法接近。她像是活在记忆中的女子,然而她又确实那么温柔那么好,好得让人想要去爱上她,和她在她热爱的雨后的繁华城市里一同创造一些什么回忆。
在这个雨后会显得潮湿清冷的江南小城,桑槿开始觉得她也喜欢那样的女子。如果自己再年长七八岁,她会不会变成那样的女子?
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写成歌,唱给你听。想把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唱给你听。想把自己最单纯的热爱唱给你听。想要知道,你会不会懂得这种热爱。
“我喜欢这样的姑娘。”思忖再三,她在对话框输入这样的话。
不。
楚箫不觉得这样子活在记忆里的姑娘值得喜欢。他觉得桑槿就很好,伶俐,干净,又活泼真实。无论是在做什么,无论是她的哪一面,他都可以看得到。
“再唱一遍吧。”楚箫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后悔,自己应该看完她唱歌再溜。一点点。
长风掠过。
是冬日的江南少有的长风,像是辽阔草原上吹来的风,拨动桑槿的刘海。
桑槿抱起自己的吉他,翻过桌子直奔阳台。她站在阳台上轻轻弹着和弦,四下一片安静。眼前黑压压的青瓦檐和屋檐下昏暗的橙色灯光,包在潮湿的空气里,和她的手一起拨动琴弦。
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唱:
在人群涌动的暮色黄昏里
我爱上一个姑娘
她从灰色的站台上旅行
诀别是金色的阳光
我爱上这庞大的城市
这城市像她的模样
像那些梦中的爱情
在冬日的夜雨后肆意流浪
在人事已非的所有景色里
我爱上一个姑娘
我们在过去的时光中拥吻
吻到地老天荒
……
我们在过去的时光中拥吻
吻到地老天荒。
原来他是喜欢她的。
他听着她唱爱情,有微微的心动。他想起她走在雨后清冷的江南,推着单车对他轻轻地说着自己热爱的音乐。他终于看到她唱歌的样子,看到她的热爱有了具体的形状。看着她唱的怀念那么好,好到让人忍不住跟着她去怀念。
原来这就是喜欢。
表一跳,指向零点。越过古城区重叠的屋檐,是远处高新区在薄雾中闪着五彩霓虹的地标电视塔。大片大片的烟花升空,在耳边炸开,一片震耳欲聋,听不到其他声音。
她临时增加曲目的决定是多么的政治正确。楚箫不懂音乐,没关系。如果他可以觉得好,哪怕觉得好听,就很好。她心里依旧是迷茫的。有人听得懂她的歌,就很好。
“桑槿,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楚箫。
(本章完)
排雷/Reference:本文中出现的桑槿唱过的歌,部分歌词来自于安妮宝贝收录于《告别薇安》中的《暖暖》,部分歌词灵感来自于七年前我看过并记在脑子里的剑三贴吧同人文《江湖》,表达上有些借鉴。作者是钱姑。如有侵权,请联系我删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短歌(下)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