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烟雨楼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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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林汐那本来因为无殇突然凑近她十分敏感的脖颈处而骤然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了下来。
她不自觉地缓了神色，轻声道:“小殇儿？”
无殇身形一顿，然后闷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无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姐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下轮到林汐沉默了，她开始疯狂回想那个“别的男人”到底是谁。
最后，林汐结结巴巴地开口道:“那，那个啊……小殇儿，我今天出门逛了逛，可能，那个，遇到了挺多‘别的男人’的，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一个啊……”
无殇闻言，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绷直了唇角，将林汐越抱越紧，似乎就打算就这么将她勒死在自己怀里。
林汐感觉到腰间越来越重的力度，也不结巴了，语速快得连标点符号都来不及带上。
“小殇儿你别生气今天出门车夫是男人逛街老板有男人街道上也有男人还有女鬼引我去见了个苏公子回家我叫几个下人问话里面也有男人小殇儿我错了你松手我好疼！”
其实林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认错，但这种时候，认错总归是没错的，先把人哄好，其他的都好说。
果然，或许是被林汐的“诚恳”打动，无殇不仅松了力道，还松开了林汐被钳制住的双手，只是依旧虚虚地抱着她。
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在林汐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后，不停喘气的时候，无殇又轻声道:“姐姐不问我？”
“嗯？”林汐现在脑子有点缺氧，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无殇让她问什么。
等林汐缓过劲儿来，无殇继续道:“我可以变成人。”
“嗯？”这下林汐更不解了，“你是妖啊，变成什么我都不奇怪的。”
她轻轻拍了拍无殇的背，笑着道:“不过小殇儿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怕你的。”
无殇闻言，身形一怔，随后又紧紧抱住了林汐，颤声应道:“好……”
这次他控制了力度，不会让林汐感觉到不适。
感觉了无殇情绪上的变化，林汐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无殇的声音微哑，“就是姐姐小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林汐和他只有几千岁，也就是人类六七岁的模样。
他们俩从小便在狐帝宫殿中长大，从未外出过。
有一次，他偶然间来到宫殿外，见到狐族和他同龄的孩子都聚在一块玩便想过去打个招呼，可那群孩子注意到他的靠近，看到他血红色的眼瞳后，却避他如蛇蝎，还让他滚开，说他是坏东西，是祸害，是不祥之人……
小孩子最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所以哪怕有些孩子并没有开口，但他们眼中的厌恶，反感与恐惧，无殇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或许是真的很不受别人欢迎。
因为即使是在宫殿里，也只有狐帝哥哥，流叔叔和姐姐会和他说话，会陪着他玩，其他人，从来都不会靠近他，主动和他说上一句话，那怕一句……都没有过。
大家似乎都很怕他。
在宫殿里时，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没什么，或许大家就是不爱说话呢，可现在被人这么直白地指出来，他却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可能，他真的是个坏东西，是个祸害，是个不祥之人吧……
那天夜晚，他回去后，便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没有点灯，他就缩在房间里不会被月光照到的那个角落里。
他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可是他真的好委屈，他好想哭……
像他这种小妖，本该是扑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如今，却连哭都不敢很大声……
姐姐是第一个找到他的。
门被反锁了，姐姐就撬了他的窗户，翻了进来。
姐姐带来了晚风，也带来了窗外更明亮的月光。
姐姐蹲在他的面前，让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殇儿，我保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不会怕你的……”
“永远都不会。”
“可，可我是个祸害，是见不得光的坏东西，很坏很坏……”无殇试图去钻牛角尖。
“哈？”林汐有些无奈道，“别人说你就信？”
林汐试图跟他讲道理:“退一万步讲，你就算是又怎么样，你又不和他们玩，又祸害不到他们，你顶多只能祸害祸害我，而我又不介意，随便你怎么祸害都行。”
几千岁的小林汐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口出了什么狂言，反而还很是大度的摆摆手继续道:“你要是见不得光，那我就陪你一块儿不晒太阳就好了，这样咱俩就都是见不得光的坏东西了！”
“不要。”蹲成一团的无殇摇了摇脑袋，拒绝得很果断，“不要姐姐和我一样。”
他白皙的小脸上还带有未干的泪水，抬头看向林汐的眼睛却在月光的照映下隐隐浮动着碎光。
她的身影只倒映在他一个人的眼底，而他的眼底也只能映出她一个人的身影。
“我乐意，”林汐将他拉起来，刚准备往窗边走，又突然想起了可以开门，便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去开门，“走了，狐帝哥哥和牛叔叔都快急死啦——”
“姐姐，是流叔叔。”
“我是姐姐，我说了算。”
“哦，好的……
……
—
“姐姐，你真的愿意吗……”无殇在林汐耳边小声呢喃。
愿意和我一样见不得光，愿意随便被我……
“啊？小殇儿，你说什么？”无殇刚刚的声音太小了，饶是林汐听力过人也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渴。”无殇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眼神幽暗。
林汐眼睛一亮，趁机道:“小殇儿，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拿——”
“水”字还没有说完，林汐就感觉到无殇似乎蹭了蹭她的耳尖，然后笑着道:“姐姐……‘苏公子’是谁啊……”
救命！这种被男朋友捉女干在床的感觉是怎么肥事！
“哈，哈哈，哈哈哈……”林汐尬笑几下，瞬间也打算不挣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但就是心虚。
这件事她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无殇，毕竟关于这种鬼鬼怪怪的事情，她恢复的记忆不多，所以不管她有什么打算，都还是需要先和无殇说一声，若是有什么不对，她也能提前调整。
“那个，你，你听我给你编，啊不是，是‘讲’，‘讲’……”
林汐飞快地将今天关于“苏公子”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却对自己犯花痴一事只字不提。
总觉得要是提了，就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林汐本来已经放弃了挣扎，都已经做好了要被当做人型抱枕抱一晚上的准备了，谁承想，她话音刚落，便感觉身上一轻，再转眼一看，就发现无殇已经变回了那个黑漆漆的“黑漆漆”。
林汐毫无芥蒂地抱起了床上的小狐狸，开始呼噜呼噜毛。
「姐姐。」无殇的声音响在脑海深处，「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吧」
“好啊。”林汐答道。
「顺便，再叫上黯萧。」无殇语调缓慢，让撸狐狸撸得不亦说乎的林汐莫名打了个寒噤，「毕竟……治厉鬼，当然要找阎罗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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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身处二楼隔间里的安萧打了个喷嚏，看着楼下灯红酒绿的场景，皱了皱眉，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只是被风吹了一晚上而已，该不会就染上风寒了吧？”
他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旁边精雕细琢的酒杯，对着烛光转了转，那因烛光照映，而笼着一层浅色暖光的手指又在杯身轻轻敲了两下。
看着折射出微光的酒杯，他眼眸微眯，神色慵懒，语调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人族，还真是脆弱啊……”
言罢，他便垂着眼眸，将杯中的酒慢慢饮尽。
却无人注意到，在那之前，他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对面落锁的房门，那本该是黑色的眼瞳，却在那一刹那变成了无机质的银灰色……
是了，安萧现在就是在今天白天林汐连大门都没进去的烟雨楼。
今天傍晚在侯府里时，他偶然感知到某个方向突然聚集起了强烈的怨气，其气息绝对已经到达了厉鬼级别。
一般来说，人死后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缘由，三魂七魄便会跟随黑白无常归入轮回，但若有什么牵挂，其魂魄便可以在头七之日归来，那便是人们俗称的“鬼”。
像这种普通的小鬼不被允许直接干预凡人的生活，但可以“入梦”，在梦中了却自己的执念牵挂，这种事情都是被冥界默许的。
按理来说，一般都会是放不下某个人，或是想要嘱咐某件事，一旦了却了执念，便不会在凡间久留。
可若是被人害死或者蒙受了不白之冤，其执念往往会更加深重，甚至于会在头七之日选择报复，或是杀死害死自己的人，或是游荡于世间，寻找真相，不肯轮回。
这样的，通通被称为“恶鬼”。
由于杀人的“恶鬼”是遵循了因果报应的，所以冥界也不会对其进行太过严重的处罚，但因为杀过了人，魂魄周围会萦绕着戾气，不能投胎，只有被征为鬼差，才可能有机会洗去戾气，转世投胎。
虽然遵循了因果报应，但其实这种行为是冥界所不提倡的。
因为只要鬼杀了人，魂魄周围都会萦绕着戾气，而那戾气则会在潜移默化间影响恶鬼的心性，哪怕是魂魄稍微有些不稳，那一丝戾气也绝对会无限放大其内心的阴暗面，到时候，恶鬼很有可能会杀掉那些被因果判定为“无辜人”的那些人，而变成“厉鬼”。
虽然那些人很可能与恶鬼的死有间接关系，但也有可能是真的很无辜。
而那种游荡于世间，找不到真相，而不肯轮回的恶鬼，也会有因被执念折磨，渐渐迷失了自己的意识，而去滥杀无辜，变为厉鬼的情况。
其实最初的怨气，便是鬼的执念，执念散去，便无法支撑鬼在人间久留，只能回到冥界，所以也不乏为了留在人界，而去杀人，以戾气添补怨气的厉鬼。
但不管哪一种，只要鬼杀了“无辜人”，就会变成“厉鬼”，而厉鬼是无法通过任何办法进入轮回的，他们甚至没有“超度”一说，被抓住的话，要么留在冥界赎罪，要么魂飞魄散，更甚者，则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忍受层层炼狱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身份的原因，安萧对鬼怪所产生的怨气十分敏感，所以哪怕那怨气只是释放了一瞬，随后便收敛得丝毫不露，他也能感觉到那鬼物级别，找到那鬼物释放怨气之地。
不过可惜的是，那怨气所存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若是那厉鬼的气息收敛得再慢一些，安萧便可以将那厉鬼的怨气保留下一丝，接着丢给鬼差去查查那厉鬼是何许人也，最后直接派鬼差前去捉拿，又何须他现在亲自来跑一趟。
晚秋的夕阳是极好看的，夕阳斜斜洒向人间，将目之所及皆镀上了一层虚幻温暖的橙黄色。
而此时一阵微凉的秋风途径那银杏树旁，惹得那树上的金色叶子奋不顾身的去追赶，却也是只能看着秋风远去，最终像是断翅的蝴蝶般无力跌落。
烟雨楼因为位置偏僻原因而比其他的地方暗得早，屋檐下的灯笼也早已适时亮起了朦胧而又暧昧的红光。
倒是瞧不见衣着暴/露的女子站着门口拉客，只有门口两侧的守门人与招呼客人进出的鸨母。
各种莺莺燕燕的娇笑嬉闹声与歌乐声混着胭脂酒水味从门内传出渐渐散到远方。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安萧特意隐了气息与身形，来到视角最佳的房顶观察着进出的人中是否有古怪之人。
他将自己的五感放到最大……突然，他身形一怔，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也微微睁圆了些，青楼里的一些他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包括……那些情到浓时的呻/吟与喘/息。
大意了，突然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忽的，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笑容逐渐扩大，轻声道:“形势所迫，抱歉了。”
言罢，他便靠着屋脊坐下，右腿曲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上扬，眼里带笑，饶有兴趣且毫无羞耻心地听起了墙角。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想，您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复活她了吧……”
“苏公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烟雨楼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