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家人” ...
-
晚秋的夕阳透过镂空的窗户与窗前的宽叶植物斜洒在书案的纸张上，斑驳的倒影衬得那本就好看的字迹越发的秀丽欣长。
镇尺旁放着一只浸墨的羊毫，右上方一段距离的笔架上挂着一支支按大小排列的毛笔。
书案右侧一段距离放着一张美人榻，两侧与靠背部分的花纹简约却又不失精细。
塌前横放着一张伏羲式的棕红色古琴。
再往前几步远，正前方便是一张四脚圆桌，圆桌周围摆放这三张圆凳。造型并不繁华，却可以由木材自带的花纹与光泽中看出这乃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
由此不难看出房主人的身份尊贵。
左侧便是房门。
穿过璎珞穿成的垂帘，左上方可以看见一个镶嵌着铜镜的黄花梨木雕折叠式镜奁。
妆匣、梳蓖、胭脂盒等，都整齐的排在旁边。
穿过曲屏风，水绿色的纱帘被挂在架子床的两侧，床前的独座上摆放这一个细颈青花瓷瓶。
相邻不远处隐约可见灯罩内火红的烛光在微微跳动……
床上躺着一位面容精致的女子，一头青丝铺散在身旁，眼尾天生便带着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红，长而密的睫毛在烛光的照映下，在下眼睑处投下了一片阴影，本就窄挺的鼻子在光影的作用下越发精致，她薄薄的唇瓣由内里的浅红色逐渐便得粉红，还透着一些病态的白，再配上她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展现出一种病态的美，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眼睫投映下的阴影微微颤动，那是一双乌亮的眸子。
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眸子上似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般，让那双本该乌亮的眼眸越发显得朦胧迷离了起来……
她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微微蹙着眉头，低垂这眼眸，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她轻启薄唇，声音也是预料般的轻柔温婉，她道了一声：
“艹！”
……
她边抬眼扫视着房间，边用手掌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到了耳鬓，声音依旧柔弱：
“脑子要炸了……”
顿了顿，她又道：
“真怀疑失忆前的我脑子有病……”
……
“哎，你还真是狠起来自己都骂啊……”
一道音色好听，语气戏谑的男声从她头顶上传来。
灵汐皱着眉，抬头向上望去。
那是一张很是精致的面容，唇角天生上扬，右眼眼角下的一颗泪痣更是点睛之笔。
“你能用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做出这么欠揍的表情你比我狠……”
灵汐不能忍，这简直是“暴殄好脸”！
那男子也不气，笑了笑，道：“头疼是魂魄互溶的后遗症，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顿了顿，微微向房门方向偏了偏头，又道：“你的‘家人’应该快要来了，你先大概整理一下记忆，免得出大错，我也会尽快找到‘寄体’，到时候再来看你……”
男子最后的尾音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渐渐消散……
灵汐晃了晃脑袋，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后，便靠在了床头开始整理原主人的记忆。
林汐，秋弈国当朝丞相的独女。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极少出门，就算出门也是以面纱掩面，从不随意示人。
所以就算是有“第一才女”之称，坊间也有不少流言说这大小姐空有一身才华，其实只是个“丑女”罢了。
据说当年丞相夫人与先皇帝的贵妃交情甚好，又因为怀孕的日期相差无几，所以她们俩几乎是有事没事就互相“串门儿”。
而且最巧的是，她们临盆的日期是一样的。
当年洛辰与林汐出生时，都手握半块玉佩，天降祥瑞，本是大旱之年，却忽然乌云密布，一龙一凤的虚影忽然出现，他们周身似闪着鎏金般的光芒，分别于洛辰与林汐诞生之地的上空盘旋了几刻，接着在双双仰天长啸一声后便消失了……
天降甘霖。
君王黎民皆跪地叩拜。
那一年收成自是极好的。
本来两家就有意待婴孩出生时若一男一女便订上娃娃亲，再这般预示后，先皇帝当天便拟了圣旨，昭告了天下，且似乎有意立洛辰为储君。
不过……他好像没有熬到那时候，便病逝了……
当朝皇帝，是长子洛行舟……
当然不是个昏君，性子果断决绝，到是在某些方面继承了她母亲的狠厉。
据说就是这一届女流，冒着天下之大不敬的唾骂，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皇座，把洛辰这个皇子，这个“祸患”，这个不过外傅之年[注①]的孩子送往了边境。
因为身份的特殊，林汐早早就知道了这位王爷，这位将军，要重归“故土”。
真有意思。
当年洛行舟屡屡下诏，却都以边境危亡为由拒绝回来的洛辰现在竟然主动回来了……
对外的说法便是为皇上七日之后的生辰而归。
笑话，近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偏偏是今年要回来为这个去往边关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的皇兄庆生？!
谁爱信谁信，反正灵汐不信！
这明摆着有事！
不过这其中弯弯绕绕灵汐倒是不甚关心，这洛辰回来倒是正和了她的心意。
那什么劳什子的婚约可是让她有些许头疼，毕竟答应护他三世和以身相许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两件事，灵汐可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现在趁着洛辰在京，若是他二人商议一番，这件事倒是说不定还有转机，反正总比洛辰一直不归，然后哪天皇帝一个兴起就让他俩完婚的要好。
她的“退婚”计划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酵，便被打断了思绪——有人来了。
“小汐！！！”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林汐马上换上了一副惹人怜爱的表情，泪眼婆娑，望着来人，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赵情坐到床榻，红着眼圈抚摸着林汐苍白的脸颊，眼中的忧伤心疼是林汐从未见过的。
林汐心中一紧，伴着一丝酸涩。
这份爱，本不该属于她……
对不起，让你们错爱了……
林汐伸出手抱住了赵情，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吗，别伤心，就是忘了点事情而已……”
原主的记忆她还没有完全接受，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与其等别人发现，不如自己先说。这身子本来就弱，落水后暂时失个忆应该也没什么……
赵情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男性声音突然从门外乍起，吓得林汐一哆嗦。
“什么，汐汐你失忆了？！”
林汐放开了赵情后，林渊便一屁股坐在了她和赵情之间，两只宽厚的手掌放在林汐的双肩上，一脸紧张地盯着林汐，眉头紧紧蹙着，眼神是说不出的认真，他郑重地开口道：“汐汐，你告诉爹爹，爹爹是谁？”
“……爹爹是爹爹。”林汐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无奈道。
谁知那男人忽然转身抱住赵情，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就哀嚎了起来：“情情，汐汐不记得我了！你看她，看我的眼神多么无情！语气多么冷淡！枉我和皇上议事到一半就跑回来看她!”
本来正伤心的赵情真真被林渊这副模样逗笑了。
她笑着用手将林渊的头给推搡开，望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骂道：“你啊，成天不正经，女儿才刚刚醒过来，你小点声。”
林渊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好的，情情宝贝！”
笑死，要不是他爹长得好看，她都能被油死。
赵情羞涩的用手帕掩住嘴咳嗽了几声，轻轻推了一下林渊的胸口，道：“别闹，孩子还在呢……”
林汐内心：“没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是空气……”
深深感受到了这世界对单身狗的不公……
林渊回头笑道：“汐汐宝贝？”
林汐嘴角抽了抽：“大可不必……”
赵情忽道：“小汐，你忘了什么？”
林汐状似想了想，然后道：“应该没什么，可能是刚刚醒来，脑子不太清醒吧，过几天应该就能想起来。”
“要不……还是叫大夫过来看看吧，你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又刚醒，我怕……”赵情还是有些担忧。
林汐笑了笑，道：“母亲，真的不用了，我向来足不出户，就算真忘了什么应该也是不打紧的……”
其实要真想不起来还真是挺打紧的，毕竟，黯萧告诉她原主人不是自己落水的，有人想要害她……可是关于落水方面的事林汐还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形对于向来习惯处在暗处的杀手灵汐来说是不舒服的，她不喜欢被监视、被算计的感觉……
“阿渊，那个刺客……”
赵情此话一出，不仅林汐，连林渊都正色了起来，眉宇间满是烦躁气愤。
林夕看他的神情以为是刺客跑了，毕竟敢在丞相自家花园刺杀人家女儿，功夫应该也了得。
“他死了……”
听到这话，林汐和赵情都怔了怔。
“阿渊……是你杀的？”
“是他杀，一剑封喉……”林渊说到这里，眉头蹙得更紧了。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是丞相府里的家仆，底子绝对清白，不可能会武功……”
“这……”赵情也蹙起了眉头。
赵情这个年纪，在没有现代的护肤品保养的情况下，岁月也依旧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想来年轻时定是个不可多的美人，才能在四十多岁时依旧风采依旧，气质也更加沉淀……
她蹙眉的样子也与林汐有七八分相似……
林汐见不得美女伤心，她握住了林渊与赵情的手，故作轻松道：“我以后小心就是了，不是还有休染嘛，她会保护我的!”
休染，是林汐在十岁那年，随林渊从皇宫回来的路上救下的，名字也是林汐最后取的。
当年休染的父亲嗜赌，没钱了便想着将年幼的休染买进青楼，去换钱赌博。
“反正是个女娃娃，养大了以后还不是要拱手送给别人，白白浪费十几年的粮食，还不如卖掉换几个银子……”那男人是这样说的。
林汐记得她当年因为不肯离开而被打的很惨，她娘想冲上去护着她，却被她爹拦着，甩了几个巴掌，五六岁的弟弟大概是被吓坏了，抱着她娘的小腿嚎啕大哭，街坊邻居有看不下去的便劝了几句何必呢，无一不被那个男人狠狠的骂了回去，转眼便又向那群人谄媚地赔着笑，向被打的女儿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就是应该狠狠地打!这小妮子就是不打不听话!呸!都要进窑子了还装什么清高，到时候不知道要在多少男人下头浪/叫呢！”
……
林汐当时是听见了马车外的喧哗，耐不住好奇心便想掀开帘子看看，那时林渊并没有阻止她，她刚掀开帘子，便对上了休染的目光。
休染就那么护着头，她没有哭，就那么抬着眼怔怔的望着林汐……
马车驶了过去，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前方不远处，林汐仍然可以对上那双眼睛，算不上炙热，甚至有些冷漠麻木，连怨恨也没有……
突然，一双宽厚温热的手掌抚上了她的眼睛，盖住了他大半张脸，低沉的男声就响在她的耳畔，那是林渊，她的父亲……
“不要看了……不想救她就不要看了……”
他似乎又轻轻笑了一下。
“那样很残忍的……”
林汐拿开了林渊的手，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眸，一双白皙的小手仅仅攥着那双麦色的大手，他漆黑的眸子满是笑意，他似乎知道林汐想要说什么，不等林汐开口，他便对外吩咐道：“那个女孩，我出十倍价钱买回来……哦，钱给她的母亲，他的父亲……”
林汐看不见林渊的表情，但他应该是蹙了蹙眉头，语气很是嫌弃。
“太脏了……你们处理一下……”
末了，他又突然补了一句：“要悄悄地哦……”
当时林汐只因为救了一个小伙伴而很高兴，再大了一点她便明白了事情的残忍。
休染的父亲，买家，林渊，包括她自己…….
所幸休染在那之后从没提起过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与弟弟也都被林渊安排照料着。
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要求离开去学武功，林汐问过，她当时答得很认真。
“为了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她当时十五岁，再回来时已经二十了……
她被林渊留在了她的身边，贴身保护她……
五年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来了，她二十五岁，她二十岁……
这次落水，也是休染最先发现，然后将林汐救上岸。
“那爹娘也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若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不要硬撑……”赵情临走前嘱咐道。
“汐汐宝贝儿~爹爹走了哦~~~”林渊又开始嬉皮笑脸，最后还是被赵情拽走了。
林汐目送着他们离去，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的微笑……
“小姐……”一个略显中性的女声响起，高挑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
林汐笑着对她招了招手，道：“休染，过来……”
那女子一身干练的黑衣,束着高马尾，勾勒着金色条纹的黑色发带于发间若隐若现，身高一米七往上，眉眼轮廓带着几分历经过杀伐的凌厉，但看着林汐的眼神却很是温柔……
呜！好飒！
姐姐爱我！
林汐的长相很具有欺骗性，明明是一个杀伐果断到甚至有些冷血的人，可她那张脸却总给人传递出一种“我好柔弱，快来保护我”的错误信息。
她一直觉得自己缺少一股“阳刚之气”！
所以她对于休染这样英姿飒爽的美人毫无抵抗力。
太美了……
她喜欢一切美的事物……
但……
林汐抿着唇，眯了眯眼睛。
毕竟，家贼难防……贴身保护她的休染为什么偏偏在她落水前不久离开了……
不过，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救她？
又或许……是“林汐”主动支开了她？
反正在接受全部记忆以前所有人都有嫌疑，都不可信，也不能莽撞地去问，打草惊蛇，可就不好玩儿了……
休染被林汐这种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终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小，小姐？你，在看……休染吗？”
飒爽美人结巴这一点不知怎么就莫名戳中了林汐诡异的萌点，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澎湃汹涌的内心，然后冲休染笑得灿烂，她拍了拍身旁的床榻，道：
“休染，来坐。”
休染走了过去，低头凝望片刻，轻轻蹙了下眉头，终究还是坐下了。
接着抬起头，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小姐你别看丞相大人，那般，嗯……”
她顿了顿，仿佛在想一个更加委婉的词汇，接着道：
“没心没肺？”
好吧一点也不委婉……
“其实他很关心你的，当时听闻你掉进水里后，要不是夫人拦着，他差点要将那花园里的小湖给填了，拼了命的去抓那刺客，要是小姐再不醒来，可能……那些大夫都要给小姐陪葬了……”
林汐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她答道：“我都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和母亲担心罢了，但下次要是再发生这种事，你和母亲都要拦着些，那湖是他废了许多功夫才建成的，那些大夫……不相干的人而已，没必要他们的命……”
怪不得赵情听到那刺客死后第一想法是林渊所杀，怪不得林渊在看到休染被打时还能笑出声……
果然，能当上丞相就绝不简单……
人命，在他眼里可能没那么珍贵吧……
但还好，他本性不坏。
不会草菅人命。
“不会，不会再发生了。休染会保护小姐的……”休羽神色郑重，眼中透露着愧疚与不安……
可能是受了原主的影响，林汐感情上很是信任休染，但在理智上林汐怀疑所有人，这是她的本能……
“休染，别叫我小姐了，‘林汐’‘汐儿’‘小汐’都可以啊!”林汐道。
休染有些为难：“这……尊卑有别，小姐为主，休染为仆……”
林汐打断了她，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气鼓鼓地道：“休染!”
休染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下人，这话我很多年前就想说了，当时就是怕你这个态度啊，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想着相处久了你总会不那么拘谨吧，可你还这样！你记着，我一直把你当家人……”
休染僵住了：“真的吗……休染是小姐的家人？”
“嗯哼！”林汐毋庸置疑地哼了一声。
休染却红了眼眶，有些失态地抱住了林汐，声音哽咽颤抖：“那小……小汐以后就是休染的家人，休染唯一的家人……休染会用生命去保护小汐，休染保证……休染保证……”
“嗯呐!”林汐答得尾音上扬，“也不需要用生命啊，你在保护我之前一定要确定自己是否安全，你不希望我有事，我也不希望你有事啊，更不希望你是因为救我才出事啊!”
“明白了……”出奇的，休染没有反驳。
林汐心想：“得，明白是明白了，照不照办不一定是吧？一看就是闷着头干大事的人!”
林汐知道暂时说不动她，便也没提了。
“不过，休染……”
休染放开林汐后，林汐觉察到有些不对，又道“：你说‘唯一的家人’……”
“你母亲和弟弟呢？”
休染敛了眸，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娘两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弟弟……我和他自小就不亲近，也算不上什么家人。”
她抬眼，望着林汐，似有些疑惑：“小……汐忘记了？休染都说过的。”
林汐看这情形便觉得自己一定要努努力，快点接受原主的全部记忆。
不仅是为了找出原主被害的真相，还要为了……为了原主身边所有爱她的人……
想到这儿，她开口道：“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的确，我忘记了一些事，不过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赶在休染开口前赶忙又补充道：“别担心，我有事绝对第一时间找大夫，绝不拖延病情!”
“有病就要趁早治!我懂的!”
休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便也没再开口了。
沉默……
“咳咳!”林汐决定打破沉默，“那个……阿染？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休染怔了怔后，笑着点了点头：“小姐怎么样都可以。”
“嗯。”林汐点点头，道，“阿染帮我把药拿来吧，喝完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休染离开了……
林汐喝完药便休息了，她实在是头疼得厉害，不想让她们担心就强撑了一会儿，她怕再待一会儿阿染就会看出异状，她以前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心，这让她罕见的不适应，也有些惶恐不安……
说到底，这些关爱不属于她……
她是个外人，她受不起……
相处久了，会被发现吧……
那所有的所有，都会收回吧……
所以她需要时刻提醒自己，以免越陷越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