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欢喜》瞒星

1、失火

　　每到七月，蔓川的大街小巷都开遍了向日葵，向阳的花盘四处招展，远远望去，金色花朵恍若炽热火焰绵延整座城市，是蔓川一道奇景。
　　醉酒的蒋寒栖想起梵高那幅画，突发奇想，在家里摆满了向日葵，说烧了以后或许真能临摹出一点意境。
　　她也只是顺嘴一说，结果李涯真这么干了。
　　他喝高了，拿酒浇在花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了向日葵。火苗瞬间吞噬所有花盘，而后金色火焰一路猛蹿，烧到了墙壁的窗帘。
　　蒋寒栖和甘念念愣神一阵，等黑烟滚滚呛到喉咙，终于酒醒，跳起来到厨房厕所找水和湿布，尝试救火。
　　李涯还晕乎乎的，头顶忽然扑来一条湿毛巾，他咬着毛巾笑说：“谁啊，趁我喝多占我便宜。”
　　半小时后，消防队员终于扑灭最后一点星火，门外的蒋寒栖和甘念念低头鞠躬承受邻居和房东的残酷辱骂，房东还说送她俩去坐牢。
　　李涯大手一拦，挡在前面：“火是我放的，多少钱都我赔，我律师马上就来，各位稍微等等。”
　　话音刚落，人群中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靠近他们仨，用淡然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对房东说：“您好，我是李涯先生的代理律师宋煜泽，具体的赔偿事宜您可以和我商谈。”
　　蒋寒栖本来还在鞠躬，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起身，结果撞到宋煜泽后背。
　　宋煜泽转身，对上一张黑炭脸。她一笑，白牙齿配上黑烟灰喜感十足，李涯忍俊不禁，用湿毛巾抹了一把她的脸，结果一道白一道黑更搞笑。
　　好不容易调解完，落难姐妹无处可去，李涯带着她俩下楼，宋煜泽在后面默默地拎行李和画框。
　　李涯说：“我住那层楼还有空房，你们找到新地方之前先住下吧。”
　　李涯是蒋寒栖和甘念念的老板，也是债主，他在两个人的简陋画展上看中了她俩的作品，签了她俩在自家的出版社画插画，经常预支薪水救济她俩。他是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富二代，大蒋寒栖两岁，闲着没事就来监督她俩画画，结果监督上瘾，三天两头来拜访，还非得管饭。他今天也是闲得蛋疼来催稿的，结果把她俩老巢都催没了，画稿付之一炬，只剩下几个经烧的玻璃画框。
　　他把豪车开出来，让她们俩上车。
　　蒋寒栖见宋煜泽转身，问：“宋律师不一起吗？”
　　“不用，我开车了。”
　　她又说：“我有点事想咨询一下宋律师。”
　　李涯摆摆手：“他是我邻居，不用着急，有什么事安顿好再说。”
　　“挺紧急的，”她紧跟上他，从他手里拿过相框，说，“宋律师介意送我过去吗？”
　　坐上车，宋煜泽发动车辆上路，一言不发。蒋寒栖从他转方向盘的手打量到右侧脖颈上的痣，忽然笑了一下。
　　“宋煜泽，你穿的是西装，又不是伪装，我还能认不出你吗？寒暄客套这种礼节都没有吗，宋律师？”
　　他瞥了她一眼，淡定地说：“是你伪装得太好，我没认出来。”
　　她照了下镜子，见自己还是花猪脸，立刻从兜里掏出湿巾擦干净脸，然后又整理火苗烧到的头发，最后抹了个口红，冲他莞尔：“嗨，别来无恙啊宋煜泽，又落到我手里了。”
　　有两年不见了，他大学毕业出国，害她的蜘蛛丝一时松绑，找不到人。尽管她时常打电话发信息给他，他也从来不回。
　　上周听说宋煜泽回来，还没等她调查呢，这人就自投罗网了。她此刻得意洋洋，眼前这个她狂追多年都吃不到嘴的帅哥，正给她当免费司机，甚至还要和她做邻居，她恨不能买个大喇叭用各国语言循环播放宋煜泽投怀送抱的惊天新闻。
　　宋煜泽保持沉默，专心致志开车。
　　蒋寒栖幸福感叹：“宋煜泽，我今天比平常都多想了你一次，结果你就出现了。你也太偏袒我的心愿了吧。”
　　他在一个路口停车，然后下去，她也乐颠颠地跟随。他走进一家便利店，选了几个便当，蒋寒栖看在眼里，又转身去拿了些食材，回头，他人已经不见。
　　结账出来，她看到宋煜泽已经坐在车里，头靠在椅背上。她微笑跑过去，上了车，问：“在等我？”
　　他提醒她：“安全带。”
　　她喜滋滋地系好，他才发车，带她到了住的地方。
　　出电梯，李涯冲她招手，她无视，拎着画框跟宋煜泽到他房门口。
　　“有什么事下次聊。”他轻声说。
　　“不行，我想咨询点法律问题。”
　　“那你现在问一个。”
　　“……”她一阵思索，脑袋空白。
　　“慢慢想。”他低头开门。
　　她拽住他胳膊，推他进去，然后压住门说：“我想你！”
　　房间里昏暗一片，只有门缝透出些许的光亮。静默片刻，宋煜泽忽然靠近她，低声问：“然后呢？”
　　他从来没主动贴她这么近过，蒋寒栖有些慌张，下意识反应：“啊？”
　　“你想我，跟到我房里，准备做什么？”
　　“我……”
　　“有胆子追，没胆子做？”他的语调恢复懒洋洋的不恭态度，“蒋寒栖，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别激我，”她硬气回答，“我追你，也尊重你，所以不想强迫你，但不是不敢强迫你。”
　　“嗯。然后呢？”
　　“然后――”她把一兜食材递给他，“把这些放冰箱，我有空会来帮你做饭。”
　　蒋寒栖走后，宋煜泽把那兜东西放桌子上，看了一眼。临睡前，嫌它们碍眼，还是丢进了冰箱。
　　甘念念和蒋寒栖很快收拾好东西住下。李涯承诺损失的物品全部照价赔偿，她俩可以免费住两个月用来过渡，还从自己房间搬了厨具借她们用――反正他不会做饭，蹭饭更方便。
　　“你有没有觉得咱俩被包养了？”蒋寒栖问甘念念。
　　甘念念摇头，指着李涯送来要她俩照顾的两只美短说：“我们是被收容了。”
　　两天后，房东那边和李涯达成了和解，但除了要赔钱之外，协议上还有个条件。
　　“我要去刷漆？”蒋寒栖指着宋煜泽送来的协议书，满脸问号，“这不能雇个刷漆工吗？包含在赔偿里不就好了？钱我出。”
　　宋煜泽回答：“亲自刷漆可以体现认错的诚恳态度，对遭受精神损失的房东是一种安慰。”
　　蒋寒栖听明白了：“这是你跟房东建议的吧？”
　　“房东太太也认为这种做法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为什么只罚我？”
　　“烧花的建议是你提出的，花是你买的，当天的酒也是你带进门的。”
　　“我要是去那边，还刷什么漆？打我一顿应该更解恨。”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被打就去做伤情鉴定，我帮你起诉。”
　　她看中的男人果然够歹毒。
　　尽管不情不愿，蒋寒栖毕竟愧疚，还是拎了油漆桶乖乖回到公寓，在房东太太的言语责骂下把房间四壁都努力刷了一遍。
　　刷阳台的时候，她在阳台底下发现一朵水粉画的五色花，遂拿手机拍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她洗掉一身油漆，换了最贵的裙子站在宋煜泽家门口。还没敲，门打开，宋煜泽和一位美女要出来，他一见蒋寒栖，又关上了门。
　　门内，美女很不解，宋煜泽温和地说：“关于我刚刚的诉讼建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我可以再为您解答一遍。”
　　蒋寒栖呵呵冷笑，从自己房里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门口，守株待兔。
　　毕竟追了他太多年，她比他的垃圾桶还了解他。

　　蒋寒栖高二在家附近的画室学画，也是在那里和宋煜泽相识。她第一天进画室，看到这位雕塑就挪不开眼。他五官比例精致得跟抄袭石膏像一样，皮肤比石膏更白，那双眼如秋日深潭寂寞湖水，谁也望不进，却又勾走画室所有少女痴心。
　　第一次跟宋煜泽告白的时候，她画了一幅画给他，是他俩手牵手的yy图。
　　宋煜泽冷淡吐出两个字：“抱歉。”
　　她并没有放弃，每天在画室跟他请教素描技法，出了画室又和他同路看落日残阳。虽然他拒绝全部示好，但她依然在反复试探中熟悉他的表情、语调、习惯、喜好，也在日渐熟悉中加深了这份喜欢。
　　在宋煜泽的追求者里，蒋寒栖是最锲而不舍的，她也用这种锲而不舍打退了诸多情敌，但打动情敌都无法打动宋煜泽，她并不觉得是自己方法有问题，而是通过对他的了解，认为这人只是不开窍，体会不到伟大爱情的美好。
　　所以她来做实习爱神，拯救这个不相信爱情的男孩于水火之中。
　　没想到实习了六七年，还没能转正。

　　门开了，蒋寒栖从倦意中脱离，看到美女出来，立刻站起身。宋煜泽正要关门，她火速扒住门不让关。
　　“忙半天了，饿不饿？”她微笑，“我给你做饭吧。”
　　宋煜泽松开手，她立刻走进来，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说：“你到底是负责什么案件的律师啊？”
　　他径直进了卧室，没理她。
　　她从冰箱拿出肉和蔬菜，忙活了一通，给他做了三菜一粥，摆在桌子上。
　　“宋律师，可以吃饭啦。”
　　宋煜泽从卧室走出来，坐在沙发上，自然地夹菜吃菜，面无表情。
　　“好吃吗？”她咧嘴一笑，“下了毒的。”

作者有话说

　　改封面耽误了几天，抱歉。
字烂，再次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