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雅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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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阵阵，黑白无常守着鬼门关，奈何桥边，莫子苏迟迟不肯去接孟婆手中的汤碗，因面前的公子着实生了张好皮相，孟婆也格外和蔼些，主动开口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有一人，我曾视若珍宝，可惜他先走一步，我……我不想忘了他。”
“公子，喝了这汤，就不会再被旧事羁绊了。”孟婆说着递过手中的碗，汤碗上氤氲着热气，莫子苏的面容在孟婆面前变得模糊起来，见莫子苏依旧没接，孟婆拗不过，复开口道，“若公子执意不喝，那便与我老婆子做个交易可好？”
“什么交易？”
“我许你保留今生的记忆去轮回，只是这一世死后，你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既如此，多谢孟婆。”
等到莫子苏过了奈何桥，孟婆才无奈地拿起笔在生死簿上划了一道，这世间本就难有真情，若是愿意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只为重逢，那一定是极刻骨铭心的。
这位公子的心上人可真是好福气。
思及此，孟婆又在莫子苏名字上划了一道，情深若此，一向冷漠无情的孟婆都不禁动容，心道：我便暂时封住你的记忆让你来世不会魂飞魄散，至于能否想起前尘寻得心上那人，且全看你们的造化了。
若是足够诚心，就算光阴经年，岁月流转，时过境迁，该遇见的，总是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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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
正在练剑的太子楚玉闻声扔开桃木剑，直奔着开口唤他名字的父皇楚泽跑过去，楚泽将楚玉圆滚滚的身子抱进怀里，宠溺地问道，“玉儿今日都学了些什么？”
“玉儿学会出剑了！父皇，你看——”楚玉说着从楚泽怀里起身，捡起桃木剑走到楚泽面前，颇为用力地朝楚泽刺出一剑。
“太子，休得胡闹——”眼见楚玉用力过猛，剑尖就要碰到楚泽的靴子，身旁的太傅忙身形一闪夺过楚玉的剑，拉着楚玉道，“臣教导无方，请陛下责罚。”
“无妨，无妨。”楚泽笑着回道，“玉儿还小，有劳爱卿费心。”
“太子，陛下真龙之体，不可轻易冒犯。”太傅慕容苏闻言扶起楚玉，边为他整理好衣襟，边叮嘱道。
“玉儿知道了，多谢太傅。”说罢，五岁的楚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慕容苏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上首的楚泽看得眉眼带笑。
其实慕容苏入宫也不过就是近两年的事情，年轻的白衣男子站在宫门口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守宫门的侍卫无法，只好禀告了公公，让公公拿个主意。公公思虑再三，觉得此人如此执着，说不定另有隐情，而皇上素来是个宽厚的，便许他入宫面见皇上。
入宫已是天大的恩典，更别说面见皇上，谁知这人见了皇上，不鞠躬行礼，反而直视着皇上不说话，太监在一旁看得着急，楚泽却只是笑着制止他
——他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良久，慕容苏缓缓开口，“听闻太子年龄尚小，慕容苏自荐东宫太傅一职。”
太监闻言笑出了声，“呦，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咱们太子的太傅，那需得是万里挑一德才兼备的。”
“你都会什么？”楚泽身边的官员平日里都是卑躬屈膝的模样，今次见着不怕他的，他反倒来了兴致，唇角一勾，饶有兴趣地同他道，“若是有真才实学的，朕便许你太傅一职。”
一番考查下来，慕容苏不仅有治国之才，武艺也是极好的，楚泽复开口问道，“阁下文治武功如此卓越，何不参加科考入朝为官，假以时日官至丞相，也好报效国家。”
“我……”楚泽提到丞相二字时，慕容苏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猛地一沉。
慕容苏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醒来就是在城郊的破茅屋里，偶然听街上的人在讨论说太子缺个太傅，他便想去试试看，像是有一双手在暗处把自己往宫里拉，直拉到皇帝面前才松手。
直到考查结束，慕容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武功，为什么他能写策论。
几乎是没过脑，那些策论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武功也是，对方的每一步自己都能预料得到，并及时出手制住对方，实在是匪夷所思得紧。
“无妨，阁下才学武功皆是一流，倒是可做太子太傅。”
“多谢皇上。”
后来楚泽也派人查过慕容苏的底细，却是屡次无功而返，这人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除了一个名字，再寻不到一点痕迹。
“爱卿，”楚玉回宫午睡，慕容苏陪着楚泽回御书房，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陛下。”
“近日有桩事颇为稀奇，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陛下请说。”
“神官给朕上书一封，说天下将乱，要朕寻一个人平定天下。”楚泽想了想继续道，“是一位寄情山水的雅士，住在京城郊外的桃林。”
“雅士？”慕容苏说着笑起来，看向楚泽回道，“依臣看，神官将国之兴衰寄托于一人之身实在有些荒唐，不过——”话锋一转，慕容苏笑意加深，“此人既然是神官所荐，那定然是有些本事的，请他出山也未尝不可。”
“那便由爱卿去请，朕素来不喜强迫别人，若这位雅士不肯出山，那便不必勉强。”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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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桃林，炊烟袅袅，慕容苏立在一棵桃树下出神，这桃花开得如此热烈，看得出种植之人的拳拳之心。
夜台坐在池塘边钓鱼，深潭似的眸子紧紧盯着水面，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应是有人来了。
夜台单手拿着鱼竿，另一只手拿了只酒壶，今年的桃花下酒，入口清爽凛冽，别有一番滋味。
慕容苏沿着桃林间不太宽敞的小路一直走到头，才看见一幢极其简陋的小茅屋，茅屋上的烟囱缓缓冒着白烟，扑鼻而来的不是柴米油盐的生活气息，反而是凛冽醇厚的酒香，像桃花酒。
“贵客到来，夜台有失远迎。”闲散的语调说出恭敬的话语，慕容苏抬头就看见一袭白衣的少年一手拿着钓竿，一手拿着酒壶，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果然不同凡响。
“在下慕容苏，如有冒犯，还……”慕容苏话没说完，夜台就放下钓竿起身，只是眨眼的功夫，夜台已然端端站在慕容苏面前。
与他不过咫尺之遥。
慕容苏的一句“还望海涵”没说完，就生生卡在喉间，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唇的弧度和薄厚恰到好处，黑发如墨，白衣胜雪，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容，慕容苏暗自心惊，只道这人好生、好生面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张陌生但是美得恰到好处的面容，再多一分冷然就是傲骨，再少一分笑意便是不近人情，尺度拿捏得刚刚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夜台见到慕容苏的刹那心里也不禁道一句“好生面熟”，可是他记事以来就在此隐居不出，他确定这面容他是不曾见过的。
“喝酒吗？”见慕容苏不言语，夜台率先开口道，“七月的桃花酒，我亲手酿的。”
酒香扑鼻，慕容苏接过酒壶灌了一口，果然清冽甘爽，是好酒。
慕容苏身后的侍卫看得一头雾水，太傅大人从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东西，今日这般轻易就接下酒壶饮酒，真真是半分防备也无。
好在这位自称夜台的雅士是个狂放不羁不拘小节的，大概只是想让太傅品酒而已。
夜台接过酒壶坐回池塘边，掂了掂手边的钓竿，“我本是这天地间一介闲散人，桃花酿酒春水煎茶，大人何故千里迢迢来此扰我清静？”
“我来，是想请你出山。”慕容苏说着一矮身坐到夜台身边，“看阁下身手不错，何不让英雄有用武之地？”
“大人说笑了，夜台志在桃源，无心政事。”
“天色渐晚，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在此吃上一顿槐花饭？”慕容苏把目光投到茅屋前的两棵槐花树上，笑着问道。
“槐花饭？”夜台有些惊讶地看向慕容苏，自己今日早早焖起米饭，正是为了做一锅香气四溢的槐花饭。
“罢了，在下告辞。”见夜台不应，慕容苏便作势起身要走。
夜台看着水面的波纹，估摸着慕容苏刚好听得见自己的话，淡淡开口道，“既然想吃，便留下吧。”
慕容苏闻言脚步顿了顿，牵出了个粲然的笑，转身吩咐身后的侍卫道，“在此候着。”
“是。”侍卫们应了声是，便站在原地等起来，此处桃花开得极美，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无不可。
“有劳。”
慕容苏回到茅草屋时夜台已经摘好了一筐槐花，正一朵一朵放进水里洗，神情专注，见他进到厨房也不恼，只是淡淡说了句，“拿着。”很清冷的音色，也没有太多表情，将一筐花瓣递给慕容苏。
夜台对于做槐花饭的流程很熟悉，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槐花饭做好了，慕容苏坐在院子里等，槐花味弥漫开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帧画面，桃树下，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默对酌，四周景物竟与此处别无二致。
未及深思，夜台便叫道，“不是说想吃槐花饭？还不过来？”
尾音上挑，慕容苏闻声看过去，夜台的眉目浸在夕阳中，竟柔和了不少，他无端地就觉得，夜台的语气里带着宠溺，相反地自己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心安。
自己这是怎么了？
天色渐暗，两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并肩站在茅屋门口，一顿饭吃完，慕容苏便起身告辞，“多谢款待，今日叨扰了。”
夜台没回应，只是淡淡笑了笑，慕容苏转身走向桃林深处，直到一片花瓣被吹到眼里，夜台才从慕容苏离开的方向回过神，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转身回屋。
这个人他明明第一次见，可是为什么通身的气质都分外熟悉，和他在一起时，连一直空落落的心都被填满了。
很奇妙的感受。
“陛下，能否多给臣一些时日，夜台此人虽避世不出，但臣看得出他是个心怀天下的。”慕容苏离开桃林后直接进了宫，见楚泽在吃晚膳，便等他用完饭才禀告道，“假以时日定会为朝廷所用。”
“既如此，”楚泽闻言笑了笑，“便有劳爱卿了。”
“臣惶恐。”嘴上说着惶恐，慕容苏面上却分毫不见怯色，楚泽一摆手让慕容苏退下，等他走远，才缓缓对身边的太监道，“朕十岁登基，至今二十余载阅人无数，可偏偏一个慕容苏，朕着实捉摸不透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5章 雅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