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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但使愿无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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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哝,高手,给你两个。”
阿芝提着两盏河灯递给复一。
复一看了一眼复远卿,伸手接了过来。
阿芝蹲回原来的位置,顺手拿出一盏灯。
“今天说的会不会太过分?”
复远卿想了一下,回道:
“《女戒》骂骂人还可以,真要计较里面的内容就不必了。”
顿了一下,看着她认真说道:
“公主不需要听这样的教诲,也不是什么圣贤之言。“
阿芝微愣。明白他是在说女子有德,清贞娴静这件事。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这样回答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阿芝看着手里的火折子,犹豫了一下,站起身问道:
“可不可以帮个忙?”
说着将火折子递了过去。
复远卿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火折子,看向她。没有说话,伸手接过。
一道火光急的滑过,阿芝眸子一侧,脸上闪过一丝难耐。
复远卿眉头微动,伸手挡住火苗,几步走到河边,弯腰点上她放在岸边的几盏河灯。
阿芝微愣,转头看过去。
“别动。”
阿芝转身的动作顿住。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正细细地一个个笼住河灯的罩子。那明火困在罩子里温婉微弱,像极了夜明珠的光辉。
“好了。”
他缓缓起身。
“可以放了。”
阿芝回过神来,拾阶而下,拿起点好的灯。待放到最后一盏时,手一顿,起身笑道:
“最后一盏了。总要给你留个愿望的。”
阿芝见他没有动作,手一伸,握住了他的手腕。
复远卿眉间微皱,有些疑惑地看着腕间白皙的手指。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便被人一把拽了下去。看着女子示意的眼神,缓缓蹲下,刚要放走,那女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许愿。”
停了几秒。
“好了?”
他垂眸,点了下头。
女子松开手,那盏河灯顺水漂了出去。
河边不停有三三两两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人,时间却仿佛有一瞬地停止。
“我真的要走了。”
复远卿回头。
阿芝指了指站在树下的秋意。
复远卿点了点头。
眼见着她走到了树下,却又倏地转身跑过来,清润的眸子里带着些忐忑和坚定。
“我说过不问你,但...”
她停了下来,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复远卿一愣。
“我知道我的话有些没头没尾,还有点突兀。”
阿芝抿了抿嘴。
“能不能借你的名声用一用?”
男人怔忡之间,女子继续说道:
“想来你也听说了我的一些事,这几日连累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这段时间,别人在你面前提起之时,你......”
女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能不能不要否认?”
说完似乎怕被拒绝,急急说道:
“我知道很为难人,你我不过才见几面,我就拜托你这样无理的要求,所以我可以许你一个承诺,只要是我办的到,一定竭尽全力!当然,你放心,过了这阵子,我也会澄清,还你清白。”
“你经常这样拜托陌生男人?”
阿芝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以前她的一些风言风语,连忙摆手。
“不不不!你是第一个!”
说着有些理亏地低头。
“说来你可能不信,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阿芝抬起头看着男人波澜不惊的眼神,有些好奇这男人为什么现在还能这样平静。转念一想大概是觉得荒唐,不愿意吧。自嘲地笑道:
“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套近乎。你要是拒绝,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有些低沉地转过身去。
“听上去,我不能拒绝。”
阿芝心里一紧,转头。
只见那人面上的笑容难得推开了去,俊雅风流。阿芝一时怔松。继而听他说道: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轻轻地,又加了两个字。
“别怕。”
阿芝的唇角一松,心里也跟着一松,浑身都轻快了起来。
“以后在北临,有什么事情可以拿着这个去公主府找我。”
说着就从身上掏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除了从天字二号房抢来的令牌外,就只剩下前两天那个老道给她的锦囊了。阿芝尴尬地转过身去,掏出里面的纸轴。回身将锦囊放在了他手上。
复远卿看着手上龙凤呈祥的锦囊,轻笑着应下。
“好。”
阿芝这才笑着与他告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的人潮里。
复远卿似有疑惑地看着那只被她握住的手,很快又恢复了一脸淡然。收起手里的锦囊,轻声吩咐道:
“回吧。”
复一看着手里的河灯,有些为难地说道:
“公子......”
复远卿脚步未停。
“送给你的,收下便是。”
复一跟在他身后,轻声应下。
不多久两人也消失在来时的路上,只留下水上盏盏明灯,不知去处。
看着近在眼前的公主府,阿芝扯开脸上的锦帕,刚想虬屈随便放进袖子里,但一想到那人清疏淡然的面容,手心一松,平顺地叠了起来,放进了衣领里。
秋意看着她的动作,脸上划过一阵惊讶。
突然,一个暗影闪出,直奔秋意,刀锋凌厉,秋意一时脱不了身。紧接着又是一个暗影,一把抓住阿芝的手。
阿芝眉头一皱,拳风带急,却被人一把接住,脚下一踢,那人却稳得很,卡住了阿芝脚下,一个回旋,阿芝便被人抵在了墙上。
月光朗朗,照在女子的脸上,即便是带着凌厉,也掩盖不了她眼角的明媚之色,嘴上的唇脂带着月色的冷凝,潋滟又禁欲。
男子眸色一怔,转瞬即逝,便是一阵晦暗难辨。
“首饰铺里的果然是你。”
阿芝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秋意也挣脱束缚,疾步上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
阿芝转身,未置一词,抬脚便走。
男人上前拦住了她。
束发冠玉,风姿挺秀,一袭月色的大氅融进月色里,罩得人雍容华贵。
“以后别再来了。”
阿芝没有理睬,绕过男子。
“芝儿,你是心悦于他吗?”
男子见她没有停,带着几分急色。
“你又可知他的为人?”
阿芝脚下一顿,这才转头正色瞧他。
“那又与你何干?”
带着几分嘲讽继续问道:
“既已推拒了我,又做什么让人多余的想法?”
上前一步。
“当初赠我满城梨花说要娶我的人是你,转头在大殿上说与我是误会一场的也是你。”
两步。
“我信你,所以亲自问你,你说了什么?不过是无奈之举,误了公主美意,莫要介怀。”
三步。
“江丛水,你是以为我与唐岁秀一样爱你爱到愿意让你尽享齐人之福?还是你觉得我大度到能够容忍你与我哥哥的事情毫无关联?又或者说你有什么样的自信值得我拓跋晋芝守你一辈子?”
最后一步。
两人的目光毫不避让。
江丛水紧紧握拳,额角青筋渐渐凸起,眼神更有难忍的痛色。
阿芝终是眼神一松,侧过身去。
“我给你机会了,三年,哪怕是苦衷也能解释清楚了。”
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
解除婚约也好,当年那封信的解释也好,什么都没有。可见,你是真的做好了选择。
眉头一松。
“有些感情你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我们没有做个了结罢了。”
再转头已是一脸平静。
“不管你是否心悦过我,我确实对你动过心,但也只是曾经。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江丛水眼神微动,几丝红色在眼眶里游动,一手抓住阿芝的手臂,轻轻摇着头,带着几分乞求。
阿芝拉开他的手。
“你就要成婚了,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了。对谁都不好。”
退后了一步。
“往后要是真的对上,你也不必对我心慈手软,这样,我也好全力以赴。”
男人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脚却像钉在原地,无法企及,哪怕一步。
阿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府邸,好似当初走向他时一样,毫不犹豫。
江丛水苦笑着落下手。
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
“你穿汉人服饰果然也很美。和你当初说的一样。”
踏进门槛的脚一顿,却又很快落了下去。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可是怎么办,即便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放你走。
一个抬脚,江丛水便踉跄了一下。江沣上前扶住,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世子,您已经几天都没合眼了。”
江丛水挥了挥手,却在这一刻才有了几分倦容。
“回去看一看老家伙,最近他被逼得有点急,防止狗急跳墙。”
“世子放心,容王那里江潮他们一直盯着。”
“嗯。”
江丛水回眸深深看了一眼,突然有些急道:
“江沣,多派一些人守着她!我怕......”
江沣忙道:
“世子别急,容王那里脱不了身,不能对公主做什么的。”
江丛水舒了口气。却只是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
忽听一声鸦叫,嘎吱几下飞离枝头。一个人影乘风而去,无声无息。
轻纱薄幕,檀香盈鼻。哗啦一声,香灰落地。
床旁的密室一开,便见一男子走了出来。
身旁看守的人刚要出声,那人摇了摇头,看守的人便闭上了嘴。
那男子眉目清远,一身文士衣服穿的飘逸儒雅,仔细一看,竟是那日国子监众人迎太子公主之时,在集贤门下替复远卿答话的人。
只见他径直走过来坐在了棋盘的另一边,执起手边的黑子。
一时间室内又只剩棋子落在玉盘上的声音。不一会儿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又输了。”
他也不恼,掏出一份画像递给了对面的男子。
对方接过,展开纸张。
“你亲自去了?”
他回道:
“你吩咐的,自然我要上心一些。”
又继续说道:
“你要查的那个老道,确实不简单,一条街上10个暗哨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现和消失的。这还是花了一个晚上反复筛选得到的画像。”
画的是个少年公子,面如冠玉,一身青白长袍,头上别着一支不大不小的毛笔玉簪。
“人皮面具?”
“是不是人皮面具我不清楚,但这人邪乎的很,几次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查不到。”
对面的男子没有说话。
“你想,连知无山庄都查不到的人,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可以查到他的人。”
男子放下纸张,看着他沉默不语。
说话的人有些无奈地笑道:
“木兮,你这性子还真是一尘不变。难怪他们都不爱过来向你禀报。你这默不作声又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们不怕你才怪。”
叫木兮的那人不甚在意地拿起手边的茶壶,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出去,那人接过。
“嗯,好茶。果然还是你这里的东西最好。”
放下水杯,他继续说道:
“不过我查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顿了一下,看向木兮。
“他去的一家书铺,叫‘半仙书缘’,倒是公主常去的地方。”
木兮手一顿。
说话人看他少有的反应,倒是闪过一丝惊讶。
“听说今天带人家出去放河灯了?”
木兮没有回答。对面的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品着茶。
“云漫,你有心生疑惑之时吗?”
宋云漫放下手里的杯子,笑道:
“自然。”
复又听到。
“若是你预感解决疑惑的过程中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宋云漫想了一下,缓缓说道:
“棋盘上讲究合势之围,若是那个不可控之事能在发生之前就被围住......”
两人均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叫木兮的男子轻轻一笑:
“你去蹲墙头了?”
宋云漫也笑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一条街上的事,恰巧而已。”
木兮继续道:
“既然碰巧了,应该不止一件才对。”
宋云漫一顿,嗤笑道:
“还真是瞒不过你。那个小世子去表现被公主狠狠地拒了。”
木兮放下茶杯,抬头看他。
“我发誓,我就只看到了这些!”
那人坐了一会,没说话,起身向门外走去。开门,停住。
“放消息吧。”
宋云漫一愣,不一会儿便轻笑出声。
这个木头,还是第一次瞧他这样上心布局呢,有意思。
摇了摇头也转身没入密室中。
窗外的烟火一串接着一串,嘈杂鼎沸的欢庆让人都忍不住沉浸在此刻的放纵里,不管从前是好是坏,新的一年,新的春日,一切都会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