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智齿有毒

3、第 3 章

　　走进家门之前的时间，赵易就干净利索地在网上了解了徐寅的一些情况:23、名校毕业、偶像剧演员。
　　不过如果是红透半边天的想必也不会找他合作，赵易自认为没什么立场奚落别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魄的明星还不是比他过的舒坦。

　　不过他由衷感慨这哥们儿长得确实不错，和他在学校的时候女同学海报上那些妖艳的或者她们口中邻家大哥哥类型都不一样，官方照片看上去像是个刚从大学走进社会的大男孩，但是赵易也无意间看到了几张粉丝拍的无修的日常图片，给人感觉懒散又清冷。

　　“小火鸡还两副面孔呢”，赵易轻哼一声，“诱导少女犯罪预备役选手”，屈指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笑得人畜无害的徐寅。

　　明星圈圈绕绕的事他并不关注，不过人设之类的他还是知道一点的，曾经学校里有女同学对他说:“他们在镜头前都是装出来的，追星哪比得上追你”。
　　结果年轻气盛的赵易哪能让小姑娘追他，当即表示:“我跑的可快了，你不行，隔壁班1米9那大个谁谁谁都追不上我。”

　　不过这并不重要，徐寅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行走的人民币，人民币脸色不论好坏都不会让人讨厌的。

　　赵易按灭手机屏幕的时候已经走到自家楼下，一楼的老太太颤巍巍地端着瓷盆下楼，往拐角的下水道口倒洗菜水，路灯刚刚亮起，昏黄的灯光衬的她的颤巍巍如同要散架一样。
　　“呀，小易啊”她看到赵易走过来，“才回来啊。”
　　赵易看看她，说:“嗯”。
　　“这么晚回来是送对象了吧，连你都到了该讨个老婆过日子的年龄了……”她说。
　　别人跟他说成家立业，那大概就是单纯的成家立业，这个老婆子盼着他成家立业，大概是希望他恪守妇道？
　　赵易很小的时候，数这个老婆子往他家跑的最勤，三天两头的来砸门，骂他妈整天穿的少、扭的欢是在勾引谁。
　　每每这种情况，赵易都堵上耳朵躲进卧室，还是挡不住两个女人骂街的气势，从“你男人都不稀罕回来”“你儿子重新投胎都改不了这个德行”开始，骂到诗词歌赋、人生理想，骂完他妈就回来踹他房门，骂他:“孬！”
　　面前的这个老婆子，如果是不是赵易亲耳听到她和几个她的小姐妹嚼舌根，说他“和他妈一样，长得个狐媚子样”，看起来还算是个慈眉善目的正经老太太。

　　赵易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今天尤其没有。
　　从她身旁路过，说:“我叔能嫖，证明身体还硬朗，光宗耀祖的好事儿。”
　　还能是谁，说的就是她扫黄打非进去了三次的儿子，快五十的人了宝刀未老、风韵犹存。
　　老婆子被气得直哆嗦，声音拔了三个高:“你不要脸啊！”

　　洗菜水全数泼进了下水道，留了几片烂菜叶挂在钢筋防护网上甩摆。

　　他上楼开门，手顿了顿，转身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叮咚——”嘶哑的门铃声像被人掐着脖子惨叫的鸡。
　　“门铃不换就拆了吧，每次在家听人来你家送水按门铃，我就觉得隔壁是杀鸡厂……”
　　开门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劈头盖脸的埋怨了一通。
　　“嘿！”陈兴邦倚在门框上啐了赵易一口，“那也比你家哐哐砸门强。”
　　“我家也没人来”赵易说。
　　陈兴邦咂咂嘴，说，“你不是平常最晚7点半就到家了吗？今天这么晚，浪到哪去了，还多余惹那个老婆子，兄弟，状态不对啊”
　　陈兴邦知道赵易从来不出去瞎混，刚才听到老太婆尖叫，不过就打趣他。
　　“没哪……”赵易指尖碰碰鼻子，没定下来的事还不想告诉别人。“东西拿着了吗？”他问。
　　“肯定的啊，你哥我多疼你……诶诶，松手松手……”陈兴邦抓着赵易戳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头。
　　两人正在门口“对峙”，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易易啊——”陈兴邦的妈妈从屋里探出头。
　　“姨”赵易笑着跟他打招呼，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收。
　　“易易晚上在这里吃吧，姨都做好饭了”女人热情道。
　　赵易刚想开口拒绝，就听陈兴邦说:“妈你快收手吧，你做的菜也就我和我爸敢吃，我们俩不端着碗筷去赵易那里蹭饭就不错了……”
　　女人一边委屈的嘟囔着“有那么难吃吗”，一边不放弃的看向赵易。
　　“哪能，姨你做饭最好吃了……我，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就不留下了”赵易说。
　　陈兴邦看向赵易:真是个虚伪的人。
　　赵易:我也很难做啊。

　　最终陈妈还是放弃了让赵易留下来的念头。
　　陈兴邦一边学他妈“易易啊”的喊，一边被赵易赏了一脚让他滚去拿东西。
　　“我老是这样去办公室要多的卷子，老李都看出来了……”陈兴邦把一捆卷子塞给赵易。
　　“他说什么了”赵易看着卷子没抬头。
　　“反正就那一套车轱辘话呗，就说你无论遇到什么事，不上学都不是个办法……赵易，真的，我妈也说……”陈兴邦因为赵易休学的事也憋了很久了，可他知道赵易的脾气，不是自己的钱他不会用的。
　　“好了，知道了”赵易拍拍他肩膀打断他，周围的人谁真心待他他都明镜似的，可是架不住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倔，倒不是矫情的不能受人恩惠，只是让别人的父母贡自己上学，赵易觉得太过了……比指着鼻子骂他一顿还让他抬不起头。
　　陈兴邦看他那样，也不敢多劝他，打小就拗惯了，别人再替他操心，还不是要他自己上心……

　　赵易回家之后简单做了点饭，把饭端到茶几上，一边翻看那一打卷子一边把饭狼吞虎咽地吃的精光，他也不在乎边看边吃对胃不好，更不考虑什么做派文雅与否，吃饭就要快，仅仅为了填饱肚子。
　　他回忆起下午王娇在咖啡厅点的那杯咖啡，啧，资本的味道，他的胃后知后觉的烧的疼……

　　赵易把碗筷往旁边一推，就埋头开始做卷子，刚才吃饭的时候难点都圈出来了，现在只需要专心地顺一遍。

　　闹钟响的时候他还有一份英语卷子没来得及做，不过他必须立刻停下笔投入到直播事业中去，每天晚上9:30都有固定的直播，大概有半年了，从休学开始。

　　他本以为如果有点小小的名气就可以有钱拿，可事实证明他想太多，游戏区不配恰饭，半年他勤勤恳恳地每天按时上播，卡点下播，只赚了不到400块的直播奖励基金。
　　蚂蚁腿也是肉，赵易这样安慰自己。

　　等他支好他的直播设备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简单的白T，利落又干净。
　　他挑了房间里的一角做直播，这样他可以一面坐在床上打游戏，一面把用来拍摄人像的手机固定在旁边的落地灯上。

　　赵易照常打开那一款枪战游戏，今天游戏没遇到什么对手，可能是工作日学生上学、成年人上班，他有点失落不过也难得清闲，只是偶尔看向镜头的脸色越发麻木不仁……
　　游戏难度低，人就容易开小差，这不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会在对面楼里和他僵持的敌人，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在对面楼上露头观察我……”
　　然后他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徐寅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他的合作对象，那么现在会不会也在屏幕的那头……视奸他？
　　这种被人观察的感觉很不好。
　　赵易条件反射地小幅度瞥了一眼卧室窗户，意料之中的没有变态偷窥狂的影子，“是不是有病，你住3楼……”
　　转念一想，这也太自恋了吧，随便编排你的金主半夜爬你窗户……
　　走神间，游戏里的角色被对面狗在楼里的家伙击中头部倒地，赵易玩的单人模式，倒地即淘汰，看着逐渐灰掉的界面，回天乏力……

　　*
　　刚被别人安排了痴情爬窗变态角色的徐金主正洗完澡大喇喇的靠在沙发里，打开赵易的直播。
　　又被王娇摆布了一天，身心俱疲，他又开发了一个新的娱乐活动，看赵易直播。
　　徐寅刚进去就看到评论区争论的热闹:
　　A:就说这种靠脸的主播，实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B:你看了主播几场直播说没实力？
　　C:认真看直播，别杠行吗，无语……
　　A:啧啧，多少钱雇的你。
　　D:技术不重要，靠脸就能吃饱饭。

　　这边赵易倒是没抬头看评论，估计他看到“靠脸就能吃饱饭”，再看看自己为了生活而奔波，会想起曾几何时穿着艳红小裙子扭到他面前的小妹:“美容整形了解一下？”

　　这边徐寅看了评论眉头不禁越皱越深，圈内的粉丝撕逼ky什么的他见多了，倒是真没想到圈外生存环境也已经这么恶劣了。
　　眼见着这位不苟言笑的主播今晚脾气异常暴虐，集中表现为先冷酷无情地打残人家的血，然后吊着人家不让死，在手里团够了就一枪崩掉，循环往复……

　　徐寅看的失笑，心想这是什么幼稚的小学生心态。
　　徐寅的视线离开屏幕放了会空，捻起无意摸索了很久的合同，这是王娇给赵易新订的，徐寅自然有权利过目。
　　王娇跟他说过了见面的细节，说双方就差一个合同了。

　　不过，她看不到了……
　　徐寅牙齿微微咬着上唇珠一点点用力，他思考的时候总会无意中做出这个动作，大概有痛觉就会更冷静。
　　他手上动作不停，连着给团队法务发了几条信息，结束后又重新打开直播界面，捏了捏后颈懒散地陷进沙发里。
　　当徐寅再次见证了赵易以迫不及待去拥抱夜生活的速度关掉直播，不禁感慨19岁真好。
　　23岁的徐山童姥每日自省。

　　徐寅这边关灯睡觉，远在老城区的赵易也开始了他与英语名媛的激情澎湃的夜生活。

　　*
　　徐寅一觉醒来上午十点，觉得昨晚睡的很是解乏。
　　人这心情一好吧，就容易想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徐寅就想起了自己还在医院养老的朋友沈英子。
　　沈英子，男，徐寅的大学室友，和他同一时期当的演员。
　　他本人作为娱乐圈劳动模范，因为长时间熬夜拍戏眼睛发炎被送进医院休养生息，过上了不能接触电子产品的原始生活。
　　徐寅转念一想，他家英子现在肯定是碰不到手机的，就直接发信息给他经纪人。

　　“娜娜，英子在医院待的还老实吗？”
　　“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立刻收到对方的回复。

　　不过徐寅一向是发完消息不等回复的人，他又无所谓的打开外卖软件，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吃的，滑蛋虾仁、蟹黄汤包、海鲜粥、玉子豆腐……都是清淡的。

　　王娇和保姆车下午两点准时到达了他家楼下。
　　“观众朋友们，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徐寅的半天小假期结束了…”徐寅捏着嗓子模仿某卫视女主持，活像像陈兴邦家杀鸡厂潜逃出来的。

　　他重新调整情绪坐进保姆车里，心情比被押解去刑场的死刑犯还死的透一点。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王娇就开始给他重申下午的工作安排，无非就是采访站台广告这三驾老马车。
　　就在徐寅以为王娇布置完工作就要像以前一样保持沉默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赏给自己的时候，对方难得的开口了。
　　“李娜娜估计已经给沈英子制定好了出院之后的回归路线”她说。
　　徐寅非常赏脸地表现出好奇看向她。
　　“今天上午在公司打了个照面，那位人还在医院躺着呢，她自己倒是不知道春风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要是咖位能压他几头，我还用看她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抱怨的女人最可怕，徐寅装的那点好奇也被磨掉了，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是感觉王娇夹枪带棍的这一番话和以前都不太一样，讥讽中还带着一点……试探。

　　他神色暗了暗，连敷衍的嗯都没有，毕竟他还没有贱到上赶着求人家阴阳怪气。
　　“嗡嗡——”徐寅拿出兜里震动的手机。
　　一条微信。
　　李娜娜:不能再好了，一层楼的老头老太太数他最精神。
　　徐寅勾勾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旁边王娇甩给他一个白眼。
　　徐寅:你活的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