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智齿有毒

2、第 2 章

　　一座简陋的桥架在一潭漂着绿色浮藻死水的上面，曼妙的女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在桥边还差一步就要掉进死水里，她却没发觉一般地瘪着嘴一个一个欣赏她已经脱落斑驳的大红色指甲。

　　女人看了一会也觉得无聊，便做了决定，轻飘飘地跃入那死水中了，下一秒半身没入，再下一秒发黑的臭水已经淹没了死鱼一样平静的半张面孔，后来她消失了，最后她的脸又突然出现在眼前甚至于已经贴在了脸上，和她对视久了倒也真有一种和死鱼看对眼的感觉，腥气。
　　后来画面开始扭曲、变换，一个男人挺着大肚腩，手里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抖抖嗖嗖地把烟灰弥了蹲在地下的孩子一脸。
　　“啪！”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给我钱！”男人说。
　　孩子咬牙:“我没钱……”
　　“别他娘的跟我在这放屁！老太太给你钱我都看见了！把钱给我……”男人轻蔑地说。
　　缩在地下的孩子绻成很小的一团，一颤一颤微微地发抖，眼神却是小狼崽一般的凶狠。

　　“不孝哦，啧啧，看看你养的孩子，和你一个货色……”女人尖锐的嗓音毫不留情地搅烂眼下的局面。
　　“不也是你的孩子，就是因为粘了你这样个烂货！和老子一点都不像…妈的！”男人反驳。

　　“哦哦哦……”女人翻了个白眼，翻给屋里一大一小的两个杂碎，然后咯咯咯地笑着出门又关上了门，父慈子孝的场面她才懒得看，看一次真是感人死了，看多了就腻了。

　　后来画面开始变得猩红而模糊，男人最后骂着不孝子，终于还是打的孩子交出了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
　　赵易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他预感今天不会是顺利的一天，因为他又做了那个该死的梦，那个女人死之后很久都没有做过了。
　　早晨出门之前接到了一个要谈工作的电话他很意外，双方交流之后发现都在H市，对方就把本来打算的线上沟通改成了线下见面，时间约在了下午。

　　他中午就跟网吧老板请了假，他需要时间回家把自己收拾干净，最重要的是把一身烟味洗掉。
　　打工的网吧离他家不算太远，公交车两站地。
　　他中午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车里人不多，气味却把封闭的空间填的满满当当，汽油的味道、湿热的汗味、劣质的香水、氧化的编织袋的味道，这辆开往老城区深处的公交，驮着一车的乘客吱吱呀呀地前进，即使气味已经饱和，徐寅还是觉得这一身烟味呛的人头疼。
　　上午网吧里有个刺头，断眉底下长着两个喘气的窟窿眼儿，数他的位置离禁止吸烟的标志近，数他抽的最凶。
　　这种情况就算没人投诉，赵易作为网管也不可能不管，不然网吧停业整顿了他就该去喝西北风了。
　　结果刺头硬气地表示天皇老子来了我也要抽，并且在争执中让烟头烫伤了赵易的手腕。
　　刺头就看着刚才还耐心劝导的年轻网管脸夸了下来，他睨了睨眼睛，半响，说:“抽不死你”，然后转身离开了。

　　刺头只当他是嘴硬，刚赢得胜利，觉得嘴里的烟比刚才更香了，越抽越有味。不过不到十分钟，红蓝警灯就出现在网吧门口，警察请他去局子里体味一下，在那里面抽是不是更对味儿。

　　回到家，赵易用买了已经有一年了还没怎么用过的沐浴露来回洗了两遍，家里热水器上了年岁，洗到第二遍就没了热水。

　　淋了冷水澡，他的唇色更淡了。
　　从柜子里翻出白色的衬衣，套上薄卡其色风衣，这是他专门用来谈工作的体面装备，虽然几乎很少派上用场。
　　头发蓬松清爽的伏在头上，赵易自以为成功地收敛去脸上厌世的气质，满意地左看看右看看，他觉得自己这么人模狗样的机会实在是不多。

　　下午2点，赵易提前到达约定的地点，一家咖啡厅，隔着玻璃他就看到在他们约定的位置，已经有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了，他便开门直接走了过去。

　　因为工作的原因，赵易这种年龄的男孩，王娇见过太多了，想要钱的，想红出半边天的都有，可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赵易这种。
　　这种把“我只对钱感兴趣”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的。
　　她想:徐寅这么清高的人，眼光也就那样吧……真是笑死人，他自己选的就随便他吧，赚到钱一切都好说。

　　赵易礼貌地向王娇问好，王娇也回以敷衍的招呼。
　　双方都不是弯弯绕绕的人。
　　后者先简单试探了一下赵易合作的诚意，满意后向赵易简单地说明了这次的来意，包括需要赵易配合炒作以及这个决定已经经过公司同意，不存在纠纷的可能等等。
　　王娇说的很多问题虽然做了解释但还是涉及专业的知识，赵易只能大体了解对方的合作诉求、自己应得的报酬、违约责任这些直白的东西，事实上也只有这些是赵易真正关注的。
　　双方需求都很明确，谈判进行的十分顺利。

　　“你能接受同性恋吗”王娇看事情大体谈妥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唇红齿白的但不太活泼的样子，像极了她带的那个倒霉艺人，于是随口逗他。
　　“……能吧，没太接触过”赵易说。
　　他的身边没有过这样的人群，也没了解过，只不过他想:都是活着喘气的人，他接受与否并无所谓。
　　“行吧…”王娇没逗到他难掩失落，她话锋一转，说:“不过也不需要你做到什么程度，打打游戏吃吃饭露露脸什么的……”
　　“没问题”赵易并不觉得这些涉及到了他所说的同性恋的问题，朋友不也就这样。
　　果不其然，听到王娇说:“先当朋友处着，你们现在的孩子不是都基嘛？”
　　“基不基的不知道”赵易想，“朋友平常一样的相处……真的可以把裤衩甩到那位明星的脸上吗？”
　　王娇显然不知道赵易和朋友相处有多……不客气。

　　“最后确认一遍”王娇说，“没有见不得人的黑历史吧……这可不仅仅是我们受损失的问题，你自己也要承担违约责任。”
　　赵易心脏突然有瞬间震动，但是多年察言观色的习惯让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我活到19岁，除了这条贱命是白的，其他都混的比淤泥还烂臭，可那些并不是我的黑历史，以后也绝不会是”他想。
　　所以他一句“没有”回复地快速而坦然。
　　“那就好，不过合同今天没有带来，过两天我们在约见面，把合同正式签下来”王娇说。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带合同，相反，那份合同早就拟好放在手边的包里了，可是跟这个年轻人接触过后她觉得重新订一份合同。
　　这个年轻人出乎意料的让她满意，眼里只有钱、不多话、不矫情，多么理想的合作对象，刚开始她只是想先签一段时间看看，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想跟他签一份长期且稳定的合同，套住他也为了防止徐寅反悔，后面都好说。

　　不过赵易似乎对她这种行为有些不满，只是也没说出来，他需要一个马上敲定的收入来源。
　　……
　　“年轻人，为自己考虑是对的”王娇留下一句话就结账离开了。
　　赵易向她点点头却没有起身送他，他知道王娇这句话真心和假意都有，不过更多的是讽刺罢了。

　　难得的有空闲时间，和王娇分开以后都已经接近五点了，赵易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橙红色的太阳淹没，他很少来这边繁华的城区，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条没有被高楼遮挡住的笔直的城市道路，能直接看到落山的太阳，准确的说，是橙红色的火焰融化所有遮挡的建筑物，不等他拒绝就迎到他的面前。

　　“不坐公交了，就走回去吧”他想。
　　身穿风衣的皎皎少年不急不缓地穿行在匆匆的人群中，他也会看路边放学的孩子，但不会放慢脚步。
　　只此一眼，一点波澜也被深潭吞没，没有人问他是不是也有这样明亮的学生时代，只记得好像路过了一个帅气的少年，不过他好像只是眉眼淡淡。

　　赵易溜达到他居住的老城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边走边看周围的房子:陈年污垢的玻璃窗，黄黄白白的灯光，生锈的防盗网……都隐没在炒菜的油烟后面，偷偷过自己的生活。

　　王娇说的没错，他在乎钱，甚至他知道这一点暴露在对方面前会遭到这个精明职场人的盘剥，可他连掩饰都不屑于。

　　因为他只是需要钱，但他并不需要很多钱。

　　何况这个赚钱的方式让他连毛孔都不适地颤栗。

　　但其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他只能宽慰自己。

　　“徐寅……”他在心里默念女人告诉他的这个名字。

　　“我应该先去了解一下这位合作对象”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