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警事》烨霜

2、第二章

　　经过细心的留意，我慢慢摸清了一些黑泽前辈的表情变化规律。

　　平常一个人的时候，黑泽前辈基本都是嘴角下撇，面无表情，她天天盯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打字，如果这时候有人不识趣——或者不得不识趣地找她时，她的眉毛就会下意识皱出一个川字，她对警署内基本每个人都这幅样子，就连署长找她谈话时，她也是一副冷冷淡淡表情。

　　不过她对外人倒是谄媚的很。

　　其中一个是我上次见到的名叫芥川的少年人，另外两个我见过的，是姓氏为太宰和国木田的两个男性。

　　我们是在遇到芥川的第二天遇到那两个人，巡逻的时候黑泽前辈不耐正午的酷暑，便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瓶在冰镇的绿茶并扔给我一瓶，我一抬手便接到了。黑泽前辈喝水也不像女孩子一样文雅，她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只一下便轻松地拧开了瓶盖，然后仰着头，用瓶口对着嘴巴，咕咚咕咚地半瓶水就没了，喝完她拧上瓶盖，酣畅淋漓、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

　　“小瞳！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我顺着这道轻浮的男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穿着沙色长风衣的高挑男性，他和黑泽前辈有着如出一辙的黑色头发和鸢色瞳孔，只是青年的发丝柔软又卷曲，黑泽前辈的发丝平直又厚密——我常听老人说可以根据人的头发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比如青年这样的头发，脾性一定是温柔和顺的，而黑泽前辈这样的就是又倔又直，脾气暴躁不好相处。

　　——老人的言语真的很有道理。

　　卷发男人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男人，他戴着一个银框方形眼镜，手里拿着封面写着【理想】二字的绿皮笔记本，看起来是个严肃的人——不过我对他最深刻的印象都集中在他的身高上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太高了！我的身高180，他比我还早高了半头，目测将近190了。

　　黑泽前辈脸上的表情瞬间挂上了阳光灿烂且热情的微笑：“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工作辛苦了！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

　　“是啊，好巧……”

　　“就是因为我也在努力的工作，所以才会碰到小瞳啊！”卷发的男人上前两步，一副遇到意外之喜的惊喜模样，他看着我笑道：“哦呀，这就是你前不久跟我说署里给你分配的新人吗？”

　　“虽然他的确是，不过我不记得和太宰先生说过这些呀？”黑泽前辈非常可爱的鼓了鼓脸颊，“太宰先生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那可能是我记错啦。”太宰很爽快地就认了下来，“我也忘了从哪里偶然得到的消息，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小瞳跟我说的了，毕竟这件事就算说是小瞳告诉我的也不会让我感到奇怪嘛，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不要耽误黑泽工作，太宰！”名叫国木田的男人果然是性格认真严肃的类型，他训斥了太宰较为轻浮的行为，然后转头向我伸出手掌：“你好，在下国木田独步。”

　　我有些羞愧，事实上我们刚刚哪里在工作——不，我是有的，我一直在观望着附近的治安问题，只是黑泽前辈一直懒趴趴地坐在树荫下的长凳上，无精打采的根本毫无工作的劲头——不过我们同为警察属于命运共同体，她丢了脸面不要紧，到时候连累我其他同样身为警察这一崇高职业的同事跟着丢了脸面，那才是令人痛心的事情。

　　因此我没有纠正国木田先生说打扰黑泽前辈工作的客套话，而是上前握住他的手：“你好，在下铃木真央，是黑泽前辈的下属。”

　　双手交握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国木田先生是文质彬彬生性严谨的读书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些拳脚功夫，只是不知道他身手究竟如何。

　　“唔，黑泽的下属。”他看了眼旁边笑眯眯和太宰不停拌嘴的黑泽前辈，抿了下嘴角，才低声道：“谢谢你对她的关照。”

　　我瞬间觉得国木田先生这句话包含了不得了的含义，他也是被黑泽灿烂笑颜蒙蔽的一员吧？那样犹如恶犬的黑泽前辈还需要别人去关照她吗？心灵脆弱点的和她说句话都会被她那副恶相吓跑的吧！

　　但是良好的教养，以及并不熟稔的关系让我并没多说，而是客套道：“哪里哪里，应该说一直都是黑泽前辈在照顾初出茅庐的我才是。”

　　我对黑泽前辈的异性关系开始感觉异常地好奇。

　　短短两天时间，我就已经见到她和三个面容姣好、气质甚佳的出色男□□好，昨天的那个少年人实在是掩不住情绪，看向我的敌意已经把他出卖了十之八九，今天遇到的这两个男性话里话外都隐隐向我展示着他们和黑泽前辈关系亲密的事情，而同时平时一脸冷漠不耐烦凶巴巴的黑泽前辈也唯独对他们笑颜相待……

　　多么混乱的异性关系！

　　纯洁的警察队伍容不下这样私德败坏的家伙，我一定要尽快收集到足以让她被辞退的证据。

　　那两个人走后，黑泽前辈果然恢复了平时那副嫌弃脸，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的脸色有些沉重，她转身走进一个小巷，我迟疑了一下跟着过去了，小巷略微狭窄，只容得下两个瘦子并肩前行，她在巷子里站定，然后单手拽住头绳，把头发散了下来，接着她仰起头，摇头抖了抖头发，然后双手交叉，细致缓慢地揉搓了好几遍头发，这才把头发扎上。

　　我被她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然后这还没完，她接下来又把黑色外套脱了下来抵在墙壁上，伸手从黑色外套的衣领顺着往下摸，一直摸到口袋才罢休，又把外套口袋翻过来，细致地把口袋的东西里清点一遍，甚至还打开钱包翻看一番才放回去，就在我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接下来她又把外套翻了过来……

　　又从头到尾细细的摸了一遍？

　　黑色休闲裤的口袋掏出来，把东西清点一遍，顺着裤子口袋摸到了脚踝，又把鞋脱了像清空沙子一样倒了倒，还审视了鞋底好半天，才穿上鞋，松了口气。

　　我不禁猜测：“黑泽前辈，您是觉得丢了什么东西吗？”

　　“丢东西倒不会，我怕我身上多点东西。”黑泽前辈没什么好气地回答我，“以后你单独碰到他离他，距离还比较近的时候，也走到没人的地方像我这样检查检查。”

　　“额，您是指？”

　　“就是卷毛的叫太宰治的那个。”黑泽前辈啧了一声，“国木田没什么，你小心那个太宰治就行了。”

　　太宰治不是和你相处最亲密的男性吗？我一时间目瞪口呆：“抱歉，黑泽前辈，我还是不太明白，您说身上会多点东西，是指什么呢？”

　　“追踪器，定位器，监听器这类不起眼，但是还能泄露你行踪信息的小东西。”黑泽前辈接过我递过去、刚刚检查完扔在我身上的外套，折叠起来挂在手臂上往小巷外走，我跟上去惊愕地问：“黑泽前辈！他是痴汉，您是被骚扰跟踪的受害人吗？”

　　黑泽前辈终于不再是那副嫌弃人的凶相，她张着嘴巴，用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惊愕表情看了我好半晌，许久，她才合上下巴，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说你，入职后就该时刻记得自己是警察的身份了。”

　　不，我觉得我时刻有这个认知，没有这个觉悟的人是你吧？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跟我说：“他们两个是一个合法结社组织的成员，有时候会处理一些警察和军警处理不了的问题。”

　　“是那种，传说中的特务科吗？”我莫名激动。

　　“不是，他们结社没官方背景，只靠接委托来赚取委托金。”她慢悠悠地走着，细致地为我讲解，“我们在一些案子上会有些合作关系，他们单独接到的，有些情况特殊涉及到人命、社会恶性事件的委托也会和我们报备，双方的情报一直都互通有无。但毕竟不是同伴，所以以后和他们交流的时候记得留个心眼。尤其是那个太宰治……”

　　我插话道：“看起来很轻浮的那个男人？”

　　“他就是装的。”黑泽前辈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她抬头注视着我的眼睛，“多的我现在不和你说，还不到时候。总之那是个危险等级绝对够得上SSS级的男人。他的智商极高，行事风格又随心所欲，世俗的道德水准对他毫无约束力，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以后你和他说话，一方面能少说就少说，话语有多精简就有多精简，免得被他套了署里内部不让外泄的情报，如果他直接开口问你什么你就联系我，我去跟他说；另一方面就是像我刚刚这样子，小心无意间被他放点什么东西就行。”

　　我听这话跟听天书似的，实在是没办法把黑泽前辈口中情商高不择手段的阴狠形象和刚刚那个轻浮男挂上钩，与其说他是套取情报什么的，说他是斯托卡我都感觉真实度更高一些。不过这毕竟是黑泽前辈第一次叮嘱我工作上的事，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不过第三天，我就领教了那个轻浮男到底是怎样的厉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