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后成了算命先生》吃香蕉不吐籽

31、竹条爷爷

　　“陆珩，站远点，哥哥给你杀煞妖玩。”

　　陆珩点头，默默退了两步，留出足够的空间给郑秀储杀煞妖。那些轮入道倒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在原地画圈打转，一颗头颅卡在车轮中不断转悠，这没有身子只有脑袋在半空中旋转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眼中早已不见任何一点眼珠踪影，化作两团橙红鬼火，嵌在斗大的眼窟窿中，真是怎么不舒服怎么来，怎么不协调怎么来，随着转动一并暴露的还有细致处连接头颅和车轮的血肉，血早已干的彻底，只有肉皮还在不断喧嚣，那皮肉分明告诉看见它的人，它是被活生生拧断脖子，卡进车轮。

　　郑秀储一向干净利落，直接冲到为首轮入道面前，飞快将妖刀在轮入道独有的半截脖子上，将车轮中的人头剜下来。
　　人头掉落，在浅水中滚动一阵，眼中灯火熄灭，露出原来肉眼的模样，竟是惨白的瞳仁，这轮入道没了最后一丝神韵，终于彻彻底底是个死物。
　　郑秀储盯着那剜下的头颅看了看，心道：“为首的竟是个瞎子？这年头，瞎煞妖都能当统领了？”
　　剩下的轮入道眼灯火眼仁愈加吓人，朝郑秀储这方行进有素，那阵仗，十足能赶上一支正规军队，郑秀储如法炮制，又剜下一颗头颅，纵身一跃，站在刚刚断头得车轮之上，仔细辨别了一番，还是惨白的瞳仁。

　　这绝对不是郑秀储万中挑一的运气，虽然他自诩“开棺必起尸”，但像今天如此一下挑中两只瞎妖，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有可能，但就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除非这里的煞妖全是瞎子，不然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权衡利弊一番，还是前一条比较靠谱。但如果说这些轮入道都是瞎子的话，它们是如何知道阴煞井中来了外人，又是如何找准方向攻击他呢？

　　“咦，哥哥，这个人是个瞎子。”

　　郑秀储回过头，发现陆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包围圈内，正对着那残上加残的人头上下其手，毫不避讳，发现它是个瞎子后，更是好奇，竟用干瘦小手抓住人头上枯燥暗绿的头发毛，企图把人头拎起来。
　　“不是让你站远点吗？你怎么进来了？”
　　陆珩看着郑秀储，眼睛眨巴两下，乖乖放下头发毛，做出一种做坏事被发现的窘样，“我见它们没有攻击我，我就想走进来试试，就走进来了。”
　　“它们没有攻击你？”
　　“嗯。”
　　郑秀储看着周围这些凶神恶煞的煞妖，心道：“不是说妖怪最喜欢小孩子吗？怎么今天来了个现成的，还挑起嘴了，偏偏只攻击我？这搞得我这个披荆斩棘的人很尴尬啊！”

　　周围车轮涌动，急急在郑秀储所站车轮旁来回打转，一道道水印都透露着要将闯入者碎尸万端的决心。郑秀储不禁打了个冷颤，要是被这人不人妖不妖的煞妖在背脊上碾轧一番，必定是脊骨断，五脏出，旁的暂且不提，轮入道的气力真真是不容小觑。
　　郑秀储还在思考要不要真刀真枪一个一个将轮入道杀个干净，脚下的东西却突然转换方向，对郑秀储的怒意戛然而止，却对不远处拎着头颅的陆珩呲牙咧嘴，飞快冲去。

　　郑秀储茅塞顿开，冲陆珩道：“快把那东西放下！”

　　陆珩依言，将手中的人头松开，人头落水炸出不小的水花，郑秀储一个空翻，落在陆珩面前，左手如平时朝家伙一般抄起小孩，右手将妖刀利落一划，将靠近的轮入道逼退。
　　陆珩：“是散石花粉。”
　　郑秀储：“嗯？”
　　陆珩：“把散石花粉洒在水里后，水就和普通的水不一样了，人在水上踩一脚，就会被与散石花共生的东西察觉，从而辨别方向。”
　　郑秀储：“所以你刚才是去确定人头有没有跟散石花共生？”
　　陆珩点头，“我在人头嘴里发现了散石花。散石花开于嘴，生于喉，根系盘踞于鼻腔耳朵，所以，这里的煞妖五感失了四感。但正是因为五感损失了四感，剩下的一感就变得极其敏锐。稍有什么东西落于水中，它们都能敏锐察觉。”
　　“小朋友很聪明嘛。”

　　陆珩挠挠头，道：“可是我不明白，那些煞妖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攻击我。”
　　陆珩跟在郑秀储身后屁颠屁颠地走，也没少溅起水花，按理说这些煞妖早就应该发现他了，怎会迟迟没有反应？
　　“是重量。”
　　郑秀储将腋下的小孩稳稳放下，又一记飞刀将欲闯上的轮入道砍成两半，妖刀在郑秀储手中滑行一阵，停下后刀尖指着刚刚被陆珩拎起来观赏的人头上，“你的重量，刚好与这里的煞妖重量差不多，所以这群瞎子把你当作了它们其中的一员，直到你拎起人头，重量发生了改变，它们才发觉异常。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本身之外，任何进入这里的活物，只要重量不一致，他们就会攻击。只是他们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进入这里的人中，竟有跟它们体重一样的人。”

　　陆珩拉起自己衣服对着自己左看右看，嘟哝道：“我生平的好运气，难道都用在这般不起眼的旮旯角落里了吗？”
　　前方郑秀储嗤笑一声，“你的福祉长呢！何必拘泥这种事情上？”
　　“陆珩，既然它们不攻击你，你就找个地方待着，等哥哥处理完它们，就带你走。”
　　陆珩点头，眼前拿着绛紫色双蛇妖刀，身穿绿衫的郑秀储，恍如神祗。

　　恍惚间过了许久，从地上摊附的浅水上传来道道水纹，随后是一双白靴出现在陆珩眼中，那人徐徐而来，温吞婉转如游鱼戏水。
　　陆珩着迷了。
　　盯着白靴看了许久，直到郑秀储半蹲，将陆珩一把抓到怀中，陆珩才从混沌中回过神来。

　　郑秀储将陆珩抱坐在自己大腿之上，伸出手要去脱陆珩的鞋子，那鞋子从一开始郑秀储看见这小孩时就没有受到什么公平的对待，不是被人拖拉在地上磨损，就是摔入尖锐粗石上穿破鞋底，此番又是涉水而行，经历好一阵软磨硬泡，终于成了郑秀储现在看到的样子，边角起毛，乌黑水淌，凄凄惨惨。
　　鞋子尚是这样，其主人就更不用说了，双脚被水泡的没有血色，脚底微微渗血，伤口出的皮肉更是惨目忍睹。

　　陆珩见自己被郑秀储这样抱着，手脚不知要如何着落才能纾解内心惴惴不安的心情，手脚僵在半空中，眼睛却不由自主透过郑秀储的衣领看见内里雪白的皮肤，一阵慌神，要从郑秀储身上挣扎着一跃而起，却被郑秀储按住了。
　　“你这小孩，乖一点行吗？”
　　语气中颇有一份凶陆珩的意思。

　　小孩似是觉察他语气中的凶意，安静下来，乖乖在他腿上坐好，一动不动。暖流从陆珩脚底慢慢爬上膝盖，腰躯，慢慢聚拢于心脏，升至头顶。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也不及此。

　　郑秀储见陆珩一语不发，想是刚才语气惊吓着他了，便送了口气，好言好语道：“你鞋子湿了，穿着不舒服，哥哥帮你烤干。”
　　“谢谢哥哥。”
　　“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谢谢啊？”
　　陆珩眼神在郑秀储身上游移，“我娘亲说过，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会报答哥哥的。”
　　“你怎么报答？”
　　“我，我……我还没想好。”

　　郑秀储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捉弄的想法，便托着腮帮子道：“若你是个女修，大概要以身相许了，可你是男修啊！这可怎么办？要上我家砍柴打水吗？不如一辈子作我的仆人？我想想，我还缺什么呢？”
　　陆珩道：“哥哥让我做什么都行！都行的！”
　　郑秀储嘻嘻笑了一阵，“我逗你玩的，谁要你当牛做马了？我家又不缺仆人。再说，你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修士，怎么会沦落到去做粗使下人？一般散修也就算了，你可是小重山的内门弟子，我怎么消受得起？”

　　陆珩睁大眼睛，双手抓着衣衫下摆，“哥哥怎么知道的？”
　　郑秀储将陆珩打横抱起，脊背一弯，起身超前走去，眼神有意无意扫过陆珩腰间，“小重山的羊脂方玉，可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拥有的。”
　　陆珩自知暴露，抓住郑秀储衣衫的手紧了紧，道：“陆珩，字幼清，小重山幼字辈弟子。”
　　这孩子，被拆穿之后竟开始自报家门。
　　“尚未到年岁，为何便取了字？”
　　“字是我娘给我取得，我娘去的早，所以我的字就早早定下了。”

　　“哥哥会告诉他们吗？”

　　试炼名单上没有小重山，小重山却来了人，还偷偷摸摸来，按理说不论试炼成绩如何，都要取消资格，限制参炼，但小重山向来是修仙界中占有一席之地，怕也不会过多苛责于陆珩。
　　“不用我告诉，小重山山规多，你既是内门弟子，又是偷偷来的，无论如何重九山主都应该知道了，自然会派人来接你回去，到时候，纵使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你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他们不让我来，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小重山到这里，御剑飞行都要几个时辰，你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陆珩摆手，“不苦。”
　　郑秀储笑笑，不说话。

　　陆珩朝郑秀储身后望去，见那些煞妖相互追逐，乐此不疲。
　　“哥哥，你把它们怎么了？”
　　“没怎么，让它们互相残杀罢了。”

　　郑秀储抱着陆珩走了许久，等脚下没有浅水覆盖，郑秀储便将陆珩放了下来。只是没有了水之后的环境更为稀奇，整个天空变幻莫测，周围阴气甚重，时不时有阴鬼嘶吼，冲至二人面前，没有具体样貌，只有轮廓，下半身虚无缥缈，但仅仅凭借着这份虚无缥缈，也能大体分辨出这些阴鬼死之前都是些什么身份的人。

　　将军百战死，少女豆蔻初，童稚携纸鸢，人老病苍苍。

　　郑秀储道：“阴煞井中有阴关和煞关，刚才的轮入道，便是煞关，这一关，便是阴关。”
　　陆珩道：“阴关？”
　　郑秀储道：“比煞关要难一些。”
　　前方传来一声厉喝，“何人到访？”
　　郑秀储道：“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知不处冲出来一位老人，鹤发童颜，手拿竹条，颇有见人就抽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