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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水鬼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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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将手中的剑一横,向后一击,空气中传来重物击退之声,沉闷中带有水声,如饕餮之后肠液搅动。
郑秀储转身一看,借着零星的灯火,看见一只通体被水泡的发涨发白的水鬼,看得出来是个男人,脸上多处被泡的发烂,目如铜铃,头发披散,那头发丝上,滑溜溜的一片,似乎是水草之类粘腻之物长在了头顶上,脖颈和露在外面的部分,多多少少长了青苔,手上不知缠了什么绳索之类的东西,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那水鬼借着水道两旁的石壁附身,呲牙咧嘴看着两人。
郑秀储第一个反应,脏,索性往后退了一小步。又觉察空气之中有类似鱼腥之类令人作呕的气味,不禁用衣袖捂住口鼻。
他很是讨厌粘腻腥臭之物,特别是这种默不出声便跑到身后吓人的。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珩道:“从船家身体里爬出来的。”
他想起在城南当铺见到的伙计,那只小鬼也是从伙计背后鬼魅一般爬出来。
“哦,陆珩,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难怪陆珩非要这艘船,原来他早在渡口便知道船家被水鬼附身了。原不是他松散懈怠,这水鬼都在自己身边,好好看护着便是。
此时陆珩正于他对峙着,陆珩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到岸上去,他上不了岸。”
然后一个飞身,就与水鬼撕斗去了。
郑秀储感叹不愧是陆珩,剑都不用出鞘,就能与恶鬼较量,看来是不用他帮忙了,说不定这恶鬼还不够陆珩塞牙缝,他倒不如去岸边看陆珩斗恶鬼。
抬脚刚走一步,郑秀储便感到右脚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郑秀储心道不好,果然,那脚踝上的东西一发力,将他拖倒在船板上,郑秀储仰面朝天,被拖行了一小段距离,眼看要被拖到水下去。
一旦被拖入水中,凭着郑秀储现在的能力,既无修为护身,跟没有什么仙家法器与之相斗,水鬼入水,力大无比,光凭着蛮力,就能让他交代在这。
那东西动作太快,郑秀储站着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仰面躺着更是不好发力,只能从怀中掏出一张辟邪符,他将符往脚踝边一撒,又念了句急急如律令。
听得一声叫唤,符咒似是烧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部位,那东西果真放了手。
郑秀储赶紧爬了起来,才瞧见那东西的长相,原来是个女鬼,体型宽阔,手劲不小,一看便是在江上渔猎的妇女,同刚才那只鬼一样,通体被泡的发涨发白,头发,裸露的皮肤更是如出一辙,那女鬼被郑秀储伤了,蹲在船板上瑟瑟发抖,又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泡烂的双手朝郑秀储伸去。
郑秀储这才注意到这女鬼的手腕上也有一根细绳索,这只女鬼手上的绳索保存的稍微好些,能看出是个同心结的模样。
原来他们是一对啊。
郑秀储稍一愣神,女鬼便呲牙咧嘴朝她扑来。船上空间小,郑秀储左避右避,如小孩玩老鹰抓小鸡一般,只是丝毫没有小朋友玩游戏时的快乐,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嫌弃于不满,他是真的真的受不了这么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啊!
太恶心了!!!!!!
这种凶残却没甚脑子的邪物,搁以前他都是远程攻击的啊,如今被逼的在船上四处逃窜,委实在丢脸。
女水鬼眼神发光,似是女孩家看见金银珠宝一般,断断续续说道:“好皮......好皮.......真是.......好皮.......”
那女水鬼突然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个飞扑,将郑秀储整个人扑到在船板上,张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和黑舌头就朝郑秀储脖颈处舔去。
郑秀储用手臂抵在女鬼下巴处,女鬼仍旧不死心,使劲努力想将舌头送至他的脖子上。他心中胆怯,这女鬼竟要舔他?
他奶奶个熊,这是什么怪癖好?这女鬼竟这般猥琐?
一道凌厉的剑气掠过脖颈处,郑秀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半条黑黢黢的舌头就掉落在他身侧,女水鬼一副鬼哭狼嚎的样子从郑秀储身上滚了下去。
陆珩手里的剑还没有回鞘,郑秀储倒吸一口凉气,幸好陆珩基本功扎实,切东西向来很准,不然他这脖子上也会留一道口子。
郑秀储翻身而起,女水鬼瑟瑟发抖一阵,也爬起来,张开大嘴,从嘴中伤口处流出黑色浓汁。
也不知这女鬼还听得懂人话不,郑秀储试探着道:“那船家是你丈夫吧?”
女鬼听到船家,丈夫,有了反应,做出寻找的模样,似在黑暗中摸索出口,只见另一只水鬼被陆珩一脚踩在头顶把他往水里按,那女鬼旋转身子,却见那般场景,愤怒之情冲破云霄,不管不顾又朝郑秀储扑去。
郑秀储若是此时上岸,怕是这女鬼就要去找陆珩的麻烦。倒不是怕陆珩对付不过来,只是想着陆珩好歹也帮过他,不如将这只女水鬼拖住,给陆珩争取时间,但这样老鹰抓小鸡般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郑秀储一个翻身上了船顶,想着高处总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结果果真是意想不到,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郑秀储没怎么坐过船,船一摇晃她便有些心虚。船顶本就不平,现今如此摇晃,郑秀储单膝跪下,放低重心,放眼四周。陆珩打架那块水波不断,除那之外,风平浪静,这船怎么会剧烈摇晃?难道是他长胖了????
此时也想不了这么多,只能先把眼前这个女鬼先收拾了,才有时间喘气,郑秀储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颇为心疼,自从醒来后他没少在自己手上割口子。
他从靴内摸出一把小匕首,冰冷的刀剑划过手掌,切割皮肉带来的丝丝麻意和快感在手中缓缓蔓延,如一片飞花落入水中所激起的圈圈波浪。
竟有一些舒爽?他是切自己切出心得了吗?还是单纯喜欢虐自己?
郑秀储回神,眼疾手快将百悦血液朝女水鬼飞去。
血液飞至女鬼头顶,那女鬼挣扎两下,似是被血液控制一般,先急急叫喊,引起她夫君的注意,最后慢慢蹲下,眼神浑浊不明。
郑秀储跳下船顶,走到离女鬼有几步距离的地方,道:“别叫了,你丈夫再厉害,现在也管不了你。”
陆珩上了船,将另一只水鬼五花大绑的丢在船板上。
郑秀储见两个鬼都老老实实在她眼前了,她看着这两个鬼,心中的不解似乎解开了。水鬼夫妻俩看着年龄也不小了,倒也是恩爱,再怎么也应该会有个小的吧?
“还有一个。”
陆珩道:“在船底,这只女鬼,也是从船底爬上来的。”
郑秀储脚踝处又被抓住了,不过这次抓住他的鬼手,明显要小一些。力气却不输女水鬼,一下就把郑秀储拽进水里。郑秀储叹口气,心中抱怨怎么老是抓他,是他比较招鬼喜欢吗?入水后,他方才看清,这只小水鬼,便是附身在伙计身上引他入藏尸地的小鬼。
那小鬼抓住郑秀储的脚腕把他往下面拖,郑秀储不熟水性,拳脚发挥不开,只能用力挣脱。
昏暗之中,眼前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的衣裳飘逸,被血浸湿,他想去看那人的脸,却始终的看不清。
那男子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把他们都杀了。”
“我把他们都杀了。”
“我把他们都杀了。”
……..
身旁炸起一道水花。
陆珩跳入水中,拿着剑指着小鬼的喉间,那小鬼才松了手。陆珩游到郑秀储身旁,拖住他先出了水面上船,然后左手执剑往水中一挑,那小鬼就被“咚”的一声甩到船上,最后他爬上了船。
那水鬼夫妇二人见孩子也被抓了上来,不肯善罢甘休,跃跃欲试,想重新搏杀一场。
陆珩见状,左手一挥,重新将剑抵在小鬼喉间。
另外两只鬼一时之间惶恐至极,眼神盯着陆珩的剑尖颤抖,急急忙忙给陆珩磕头,头把船板砸的当当响,又是作揖又是俯首。
虽成了鬼,却也不忘护着孩子。
人鬼神魔,大多如此。
陆珩也并没有要伤小鬼的意思,只是用小鬼迁至住他父母,以免再多不必要的打斗。
郑秀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整整齐齐一起死掉又一起化为厉鬼的一家人,可算是开了眼见。也不再纠结刚才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人到底是谁,只当自己被逼出了幻象。
郑秀储看着被制的服服帖帖的水鬼一家,心下好奇,既然船家是鬼扮演的,那这艘船又真的是船吗?不会是江上失踪漂泊已久的鬼船施了障眼法,又重新出现在渡头载人?
“陆珩,你说这船家是鬼,那这艘船又是什么?”
陆珩道:“这艘船就是普通的船,我们上岸吧。”
随后握住郑秀储的手腕往岸上走,郑秀储眼睛不经意往船舱里瞟了一眼,见船舱之内根本没有供人坐卧休息的长凳,都是一具一具堆积在一起,被剥了外皮的尸体。原先得长凳可能是阻碍了尸体的存放,所以被拆掉了。那些尸体层层堆叠,下面的尸体部分白骨化,越往上,尸体越新鲜,最上面的,简直和屠宰场子里被剖开的新鲜猪肉一般。有些尸体因为挤压的原因,肉都黏在了一起,眼珠被挤得通红,从眼眶里弹出来。
郑秀储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以言说之感涌上心头。
那可是他坐过的地方。
这岂止是脏,简直是恶心。
郑秀储冲到岸上一户废弃人家的墙角之下,弯腰呕吐。
陆珩见郑秀储吐的辛苦,上前帮他顺气。
郑秀储吐了一会,艰难地抬起头问道:“我,我在船里的时候,喝过一碗水,那水......”
郑秀储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委屈至极的眼神看着陆珩,他怕听到的答案与他想的一致。
陆珩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如今询问,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他也不用为了安慰郑秀储而说谎,便点了点头。
郑秀储又扭头狂吐。
果然是尸油。
从那些尸体上剥下来的皮,想来是被做成了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