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人间渡栖澜

3、病猫VS矿泉水

　　1.
　　随着家里的年货越堆越满，大年夜也越来越近了，前几天薛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老同学聚会约明明出去，那家伙可从来没邀请他出去玩过，她一直没回电话。
　　直到年三十中午吃饭的时候，妈妈问起：“小博的电话你回了吗？”
　　“哦，忘了。”
　　这一个月她的班排得满满的，没时间也没心情跟薛博之流混在一块。虽然不打算去还是说一声比较好，刚要起身打电话，妈妈想起了什么：“对了，他们家今天上午回薛局长乡下老家过年去了，别打他们家。”
　　明明下意识地问了句：“林实也去了？”
　　“林市长的儿子？好像是感冒了留在这过年。”
　　那他岂不是就剩他自己，眼前浮现出他高瘦凄凉的身型。
　　“小博妈妈还让我照顾下他呢，你跟他熟吗？打电话叫他来我们家过夜吧。”
　　“不熟，完全不熟。”明明赶紧说，“我们是无所谓，也许人家不方便呢。”
　　“那你把我包的冻饺子给他带过去吧。”
　　撇撇嘴：“也许人家吃惯了湾仔码头呢。”
　　老妈敲了下明明的头，“你怎么这么实在，送不送是我们的事，吃不吃就是他的事了，再说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妈妈死的早，爸爸工作又忙，大过年的……”
　　明明又想起那天晚上他挺直的背影，轻描淡写地说：“老妈过世，老爸不对盘。”
　　“好好，我上班前去一趟就是了。”
　　不错，明明还要上班，在年三十的下午，为资本家创造剩余价值。她代表辛劳的劳动阶级鄙视靠老子吃饭的特权阶级。

　　2.
　　明明在门口敲了半天没人应门，就在转身想离开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林实脸红扑扑的，倚在门边，刘海遮住了眼睛。
　　“是你。”他低低地说。
　　“你怎么了，发烧了？”明明赶紧带上身后的门。
　　“有点晕。”
　　谁叫你穿那么少晃来晃去~
　　明明径自把饺子拿到厨房冻起来，“我妈包的，你要是吃不惯就留给薛妈妈吧。”
　　无应答。
　　她假装没有看到一地狼藉的客厅，薛妈妈对林实的破坏力明显估计不够。
　　“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过年。”
　　人呢？
　　她小心迈过地上的杂七杂八，像寻找一只淘气的猫，就差嘴里喊着：“咪咪咪咪”来诱捕了。

　　终于在茶几后看到一双长腿，视线顺着向上寻找，他整个身体都被埋在靠垫和一堆衣物当中。
　　憋着笑，从中挖出他的脸，因为发烧而变得红艳艳的。
　　“你……要不要量量体温。”
　　他看过来，可怜兮兮地说：“要。”
　　明明在屋里转了两圈，找到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体温计，站在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动手。
　　“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在那？”
　　默，这个东西叫体温计，她在心里补充。
　　“是常识吧~”明明回答，在交给他的同时碰到了他的手，温度烫人。
　　一分钟后
　　……42度，人类的体温可以达到这个温度么，平时体温35度的明明被吓到了。
　　有没有干咳，不是非典吧，这么高烧会出事吧，明明此时只想给老妈打电话问问怎么处理。
　　拿起电话，又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直接叫救护车？
　　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怎么办啊……”

　　声音虽然轻还是被林实听到了，他无奈地在药箱里翻起来。
　　“明明，哪个是退烧的？”
　　明明终于回过神，冲到他身边埋头找起来，去疼片，扑热息痛，还有几袋小儿退热冲剂。
　　一字排开放在茶几上，才发现家里居然没有热水……
　　对了还应该先给他吃点东西，才好送药……
　　直到十分钟后，拿着一杯温水，和腾过的剩饭回到客厅，才发现自己忙出来一身的汗，而林实一直在盯着她。
　　“……你怎么还坐在这，还不上床躺着去，哦，对哦，要先吃东西。”
　　林实接过在她手中抖啊抖的餐盘，听话的吃了起来。
　　明明低头看着他一口口食不知味的吃着东西，刚才耳边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不见了，才发觉有多么安静。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看你吓的。”林实的声音里带笑。
　　“我哪有。”底气明显不足，“吃过东西，把药吃掉……药呢？”
　　曾经桌上那一排花花绿绿的药全部不见了……
　　“吃了。”林实咕噜噜的喝着水。
　　“你干吞药片我没有意见……那两包小儿退烧冲剂也干吞了么？“
　　他捧着杯子无辜地仰脖看她，”恩，是甜的。“
　　……
　　一瞬间，脚下有些不稳，明明扶墙站好，没有力气再问什么了，只是在想，他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种药，不会吃出问题吧？

　　在明明建议他上床睡觉后，时间已是来不及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事就打电话。”
　　“你手机号码是？”
　　“打我手机做什么？你没看出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么，再有事你需要打的是120。“
　　林实闭上了眼睛。
　　她走到门边，最后郑重地道：”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哦，走了。“
　　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他笑了。

　　3.
　　明明赶到歌厅时终究是迟到了，结结巴巴地向领班解释：“不好意思，我家的猫病了……”

　　大年三十的客人居然也不少，明明负责的四个小包都满了，而且都是一对对情侣，挑这个日子约会的情侣都是彼此不能出现在对方家宴上的人吧，在这个热热闹闹的日子里偷得半日温馨，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
　　回到休息间喝水的空挡，明明看到几个同事挤在那里热情讨论。
　　“他们又来了，这次看来是真的分了。”
　　KTV里时刻都发生着种种意想不到人间故事，明明八卦起来，“在说谁？”
　　“就是你的321的那对啊，那对情侣以前常来的，每次来都是谈分手，结果都是放着音乐抱头大哭。”
　　婚外情？明明无责猜测，听同事继续八卦：
　　“听说男的家是高干，看不起女的家出身，死活不让结婚，女的也很要强，闹得很僵，唉，分了这么多次都分不了，感情应该很深吧，真可惜。”

　　高干子弟？眼前浮现出薛家。对于明明来说，结婚也好门第也好，距离她都很遥远，不过她可以想想薛妈妈会怎样的挑剔薛家的儿媳。希望薛博不要选一个薛妈妈看不上的女孩。
　　不过薛博那么高傲自负的人真心喜欢上女生都成问题，何况喜欢上一个“老百姓”？而林实，那个曾经浪漫到追女友追到日本的人，倒是不太像会循规蹈矩的人……
　　耳机里传出呼叫，有客人退房，明明没有再胡思乱想下去。只是在很久之后，在321客人离去时，看了一样他们的背影，两个人都很高挑，下楼时男人极其自然地轻扶了下女人的胳膊。
　　也许他们离开这间KTV后从此就是路人了，走进时那么相配，走出时却那么悲哀。

　　下班时，有同事问她：“听说你有养猫？它吃不吃进口虾条？客人剩下的。”
　　明明错愕，听说过猫吃虾条么……
　　“谢谢，他只吃肉。”明明莞尔。
　　“食肉动物？到底是猫还是老虎……”

　　4.
　　林实究竟是猫还是老虎呢？
　　此时他在做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后醒转，一身的汗将被子湿透。
　　头已经没那么昏了，半起身想去找点水喝，才发现床头柜上已经摆好了干净的玻璃杯和暖瓶。同时还挤满了药，零食，电话等。
　　林实忽然浑身充满了力气，他的矿泉水女孩……

　　火车上潘明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震撼了他的心。
　　“矿泉水，你喝不喝？”

　　是她，那个他高一去薛博学校比赛时邂逅的短发女生。
　　那是一场替薛博他们班打的篮球赛，比赛输得很惨，虽然自己拼尽全力还是无法挽回。他坐在球场边低头任汗一滴滴地从两颊痒痒地划过，最终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沮丧。
　　“矿泉水，你喝不喝？”
　　一个清悦的女声响起，一瓶水钻到鼻子下。
　　沮丧到无力说话。
　　“真的不要？还是你受伤了？哭了？”她微微弯下身。
　　林实一把抓过晃来晃去的那瓶水，咕嘟嘟尽数洒在自己的头上脸上，那黏黏的痒意终于消失。
　　她只被吓了一楞，很快恢复，慢慢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我们班输了，又不是你输了，何必在意。”
　　一阵风吹过，混着她淡淡的香气拂过，心底的烦躁减弱了几分。他抬起头，篮球场已经被几个练习的人占领，曾经用心拼杀的场地，就这样简单的易主，也许真的没什么可在意的。
　　黄昏的球场，篮球撞击球场的声音，慢慢地他平静了下来。
　　也许只有五分钟，他却觉得很久，“你真的没事吗？”她拍拍手站了起来。
　　他缓缓摇摇头。
　　“那走了。”她轻快地说。
　　于是，林实看向她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侧颜，俏丽的短发，翘翘的鼻头。

　　之后林实向薛博打听过那个女生，他一口认定不是他们班的，“也许只是想跟你搭讪的女生。”他说。

　　一年后在他们学校校庆时又见到她，她坐在夏日矿泉水巨大的绿伞里，身边是一摞摞晶莹的矿泉水。
　　他在买了两次水都被她华丽无视的情况下，终于鼓起勇气去打搭讪，她却在同时抬起头笑得灿烂，向他的方向……
　　慢镜头般，一个白衣男生从他身边掠过：“明明！”
　　原来她叫明明，原来她早有男朋友……

　　火车上再见她，比从前更漂亮自信，不变的是矿泉水般的气质，一瞬间带他回到那个黄昏的球场。

　　外面有此起彼伏的烟花声，林实来到偌大的客厅，打开电视，春晚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米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