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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百姓和乡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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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起,明明便开始了打工生涯。
两年前五十一街KTV刚开张的时候,曾经招聘过一批打工的学生,明明和好友娜都在其中。如今其他玩票的大学生早就不干了,只有明明还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来兼职。
因为明明多少有点经验,工作态度又认真,现在她被升职为包厢服务员,负责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八点非黄金时段。
轮流拜会过亲戚朋友的娜今日找上门来。
一看到明明黑色的小西装马甲和红色的领结,大嗓门的她便笑开了:“你穿的这是啥呀?”
“……制服。”
“丑死了。”
明明无语,要是在KTV工作还穿的花枝招展就有不是服务生而是坐台小姐了。
两人趁着午休时间,来到顶楼的大排档吃饭。
娜给明明详细总结了几天下来打听到的其他同学的八卦,足足口沫横飞了半个小时,终于喝了口水,“你呢?碰到什么熟人了么?”
A市是个小城,平时走在街上都能碰到一两熟人,更何况是在KTV这种过年时举办同学会的黄金场所。一个星期不到,明明已经遇到仨前男友了。
明明的初恋发生的有点早,在幼儿园时期,对象是同桌的小正太。
那是一个熏人的夏日,在全班小朋友一起起立背唐诗的时候,明明发现前座的两个小女生手拉手,摇头晃脑颇为流利。一个幼稚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出现,难道手拉手会比较有灵感?
同桌的正太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小手也在慢慢向她靠拢。经过几番探索,两只小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其实她错了,拉起手脑子没有变灵光,反而“呼”的一下完全空白。但两人一节课都没有松开。
这段纯纯的初恋只维持了一天,因为,第二天,换座了……
如今明明只依稀记得正太姓赵,看他热情且自如的拉住她叙旧的样子,他大概完全不记得那段当年情。
除此之外明明还遇见了她谣传中的前男友。
何谓谣传?
明明从初中起就积极参加学生的活动,于是在工作中,隔壁班的班长,渐渐对她产生了想法。遂一直在男生中宣传两个人是情侣,因为学习关系不能公开。直到毕业后听人提及,明明才惊吓了下:原来自己也曾做过人家的地下情侣。
再见此人已完全没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也压根没有认出看上去混得惨兮兮的明明。
听罢,娜娜笑得前仰后合,不顾周围的侧目,还在追问:“还有呢,还碰上那个前男友了?”
明明顿了顿,低头喝了口冰红茶,慢慢吐出:“还有……盛。”
某盛是明明高中时小一届的学弟,同她一样是活跃的文艺骨干,曾经在校庆上一只街舞撼动全场。
两人的暧昧起源于春日里布满尘埃的旧书店的一次邂逅,盛认出她是校庆上的司仪,便热心的帮她挑漫画。明明便记住了这个热心的学弟。
之后就是盛安排的无数次邂逅,升旗仪式,漫画展,篮球赛。每次他酷酷地与她擦肩而过,都带着吹动她心里涟漪的风。直到某次盛故意将篮球传到她的脚下,队友们轰然起哄,明明才明白这个帅哥学弟在追求自己。
盛是她的初吻对象,那时她傻傻地只知发抖不知回应。他曾在停电的教学楼里拉起她的手领她走过长长的走廊;他曾在周末的校园里带她一圈圈的骑自行车绕场;他曾在第八节课的操场栏杆旁从身后不着痕迹地拥她,听他为她在校园广播里点的歌。
他也曾为了另一个女生放弃了她。
从此明明喜欢上了酷似他的福山雅治,喜欢拥有纤细腰肢的运动男生,喜欢一切有他的气质的男生。
“他说什么了?”
明明摇摇手中的杯子,冰块已经融化大半,“他大概没看到我,不是我负责的客人。”事实上,即使他看到了自己,也不会说什么的,他在分手后,就再也没有同她说过话。
“他还和那谁在一起?”
“我看到他和她的家人一起来的,她妈,她妹妹。”
“他还真是模范男友……不是,我的意思是……”娜娜担心自己不小心戳到明明的伤处。
“他是模范啊,我听说去年开学时他给女友送站,因为太舍不得一直送到学校才坐火车回来。”
娜娜心疼地看着好友,明明每个男友都有盛的影子,说明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明明沉默了几分钟,才道:“不过,他没有那个追女朋友追到日本的林实浪漫,那个才是鼻祖。”
“林实……我们在火车上认识的那个是不是也叫林实?”
明明意味深长地点头:“就是那个林实,我们遇见传说了。”
“那你们有没有联系?我看你们挺来电的。”娜娜兴奋地摇起明明的手。
“哪有电,那位可是薛博的死党,敌方阵营的。”
“你怎么那么看不上薛博,他不就是嘴毒了点么,人长得帅,公安大学高材生,老爸还是公安局长,条件多好啊,林实更是加强版,薛博V1.02。”
“你看的是表面,没受过特权阶级压迫,你这性子绝对无法跟他们待在同一屋檐下。”
“明明,你这是仇富,仇富啊!”
“去去去,走吧,我该回去干活了。”
明明拿着没喝完的饮料站起身,娜娜还在身后喋喋不休:“我服你了,人家都鄙视农村出身,你居然鄙视高干子弟。”
在明明整理包厢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林实,如果他们是在回北京的火车上认识,那么自己一时半会还不会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就展开勾引大计了呢?
2.
回家时便被告知薛博妈妈请她去薛家吃饭。
明明跟薛博同年,住在前后两个小区,一快长大,明明妈又曾经做过薛家的保姆,所以每年都要去吃几次饭。
薛博是明明的噩梦,薛博爸爸是公安局长,明明爸爸是他的驾驶员。七岁时,薛博就曾经傲慢的在所有的小朋友面前说:“你是我家佣人的孩子。”
从此,恨之入骨。
明明学习勤奋,薛博天生聪明;明明长得漂亮,薛博也生得体面;明明是文艺骨干,薛博是体育健儿;明明身边众星捧月,薛博也拥有六宫粉黛。
所以每当明明有点成绩时,薛博总能盖住她的光芒,提醒着她,无论她怎么努力,永远是逊他一筹的佣人的女儿。
直到考上大学,明明才能松口气。排斥薛博和他身边的一切几乎是她的本能。
到薛家时,薛局长不在家,所以只有薛妈妈,薛博,林实和明明四人,多数时间席间无语,只闻碗筷叮当。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大理石餐桌上,显得桌上的菜色单薄。
一盘冷拼,其它四盘是青菜,青菜,青菜和青菜汤。
薛家平时应酬多,所以在家崇尚健康饮食,可是对于在外吃食堂的三个年轻人来说,就有些不适应了。
明明与林实对坐,欣赏着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明明夏天回家了么?怎么没来家里一趟?”薛阿姨的声音很年轻,很温柔。
“没有回来,在学校勤工俭学。”
“应该这样。”薛妈妈点头,“你父母供你上大学也不容易,打工既可以减轻他们的负担,也可以增加你的社会经验。”
仿佛被海蜇蛰了一下,明明突然没心情欣赏别人的苦难了。
“我们儿子什么都让我满意,就是社会经验不足,吃苦不够,显得娇气,这都是从小到大条件太好了。”
明明没有搭腔,薛妈妈不以为意,又转向林实。
“说到吃苦,小实怎么样,第一次坐火车,车上人多吧。”
“恩,不少。”顿了顿,又礼貌地补充了句:“过道都挤满了人。”
明明忽然想起,在火车上时,自己起身上厕所,林实借口抽烟陪她,一路上给她开路。中途差点被绊倒,还是林实伸手握住自己的手,当时的电流现在想起,指尖还有些酥麻。
不由得又抬眼看了下他,他正望过来,可惜旖旎的思绪被薛妈妈的话打断。
“我们国家的春运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说你们没吃过苦,老百姓过年就是这样的。”
……连林实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妈,这话你在家里说说算了,在外面叫人家老百姓小心会被打~”薛博终于开口。
一句话,明明浑身畅快。
吃过饭,明明帮保姆收拾了下,就开口告辞,薛妈妈执意让她带些青菜回去。
“这是前几天乡下人送的,我们也吃不掉,给你妈带回去。”
“阿姨不用了……”明明真心推辞。
“一点菜也不值钱,乡下人自己种的,没有农药的。”
明明还想推辞,却发现林实穿戴整齐,站在门口,还主动将菜接了过去。
“走吧,我送你。”
他果然是新来的,几步路有什么好送……
薛博从屋里探出头:“你送她干什么,很近的。”
在明明说不用的同时,林实已经先行开门下楼了。
无奈跟到楼下,明明说:“太客气了吧,不用送的。”
“我透透气。”
也是,想想他要在自己走后继续受教,她也就不再执着了。
“我以前也常来薛家,怎么没见过你?”林实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地闲闲地问。
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和薛博之间那些刀光剑影,和自己刻意避开薛博的一切的心情。明明只是随便的嗯了一声。
“你要在他家过年?”哪有大过年不回家,寄人篱下的道理,若是明明,宁可留在学校。
“不然呢?”
“只是,你父母就在本市,不回家岂不是很怪?”虽然你本来很怪,明明咽下半句。
“老妈过世,老爸不对盘~”他凉凉地解释。
换句话说,他无处可去,这个太子党有点凄惨……
“你当真没听说过我的事?”
“怎么?”明明敏感的反问。
他以为他是周杰伦么?即便是凄惨的太子,也还是自恋得可以,明明在心里鄙视了一下。
他忽然转身,“我倒是打听了一下你……”
那语气是幽怨?他随便个幽怨什么劲儿啊,明明无言。
虽然对他有一点点感觉,但是单凭他和薛博的关系,就足以把他定位在普通朋友的身份上了,跟他扯上关系?明明不敢想。
今夜无风,凉凉的空气很舒服,但走久了也会觉得冷,就像他们之间的气氛。
两人穿过小区后又走了几分钟,“前面就是了。”明明含糊地指着前方黑乎乎的楼房,示意他把东西交给自己。
林实楞了下,还是乖乖交出了袋子。“明天有事么,一起出去玩?”
出去玩?他当他们六岁么。
“明天要打工。”明明婉转地拒绝,见林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只好补充:“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
“好。”林实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明明狐疑地看他走到路灯下,修长的身影又不动了。
终于忍不住,她问:“……还有事?”
昏暗的灯光将他的侧影打得像一幅剪画,缓缓地,终于听到他说:“迷路了。”
……
林实,你还能再天然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