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不好混续》海西海

8、第 8 章

　　南方的春天，雨水总是下一阵，停一阵，难以预料。

　　这样的天气，荀雨他们自然没有上山，全部待在土地庙里。看到突然出现的林三娘，众人还十分惊讶。

　　“大娘”，荀雨连忙将人请到屋檐下避雨，“我昨日回来听说你来找我有事，是什么急事吗？”

　　“阿荀，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林三娘缓缓开口，雨水又或是汗水从她额角滑落，她似无所觉，继续说道：“关于我家的传言你听说过吗？”

　　“应当听过几句”，不待荀雨回答，林三娘自己接道。

　　从林三娘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荀雨心下便察觉到有些怪异，她蹙了下眉，没有开口否认林三娘的话，即使否认了此刻也没有任何用吧。她目光诧异的看向林三娘，试探道：“大娘，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林三娘的目光十分的锐利，带着慎重的审视，似乎想将眼前的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荀雨垂下眼眸，任她打量。她面上平静，实则心里早已起了波澜。她与这林大娘不过见了两面，其余的也是道听途说的，了解有限，更谈不上相熟。如今她竟冒着雨特意来山上找自己！进来后，说话行事更透露了几分怪异！

　　“阿荀，我替儿子相看的事，你应该也听人说过吧。”，林三娘突然开口问道。

　　简雨心道：果然。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猜到我接下来想说的话了”，林三娘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想……”

　　荀雨深吸了一气，双眉微微皱起，带了几分无奈，笑着打断林三娘的话，“大娘，其实我算不得聪明，甚至有些愚笨。你高估我了，以前我有幸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但学得一直比旁人慢了许多，到现在也就背了个《百家姓》《三字经》，实在羞愧的很。”

　　院中的雨慢慢的又大了起来，雨水顺着风势飘到了走廊上。荀雨明显的感觉到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雨水沾到的冰冷，如同此刻林三娘的目光一样，冷冰冰的。

　　林三娘沉默的看着荀雨，她自然听明白荀雨的言下之意。但现在她伸手能够得着的，也就是眼前这个人距离的最近了，自然不会凭荀雨轻易几句话就放弃。如果有时间，她也愿意再多看一看，磨一磨，而不是这样急切失礼。

　　“我就不绕弯子了”，林三娘再次开口，她说话的样子很平静，目光专注的看着荀雨，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想为我儿陈卢求娶你，你先别急着回绝。我们陈家虽然只是平头百姓，但也算有些家财，不需要你为生计操劳，每月光是拿分红我们也能安生度日。就是你这些弟弟妹妹，我也能帮着你一同养大。你们也不必冒险到海州去。”

　　“我年岁大些，虽没有走过多少地方，但也知道天底下不论是有钱人的还是没钱的，嫁了人的女人能过的真舒心的少的可怜。穷人家的夫妻每日为三餐奔波，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好的。若是夫妻和顺，相互体贴倒也罢，就怕遇上混不吝的，吃酒赌钱，没心没肺的，那女人真是跟在苦水里泡着一样。那有钱有势的男人，多半是要娶小老婆的，这只要是个想同心过日子的女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这一桩亲事坏处是摆在明处，但你是个有见识的姑娘，应该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不是胡说，这天底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你若是嫁到我家来，我绝不会亏待你，我把你当女儿看。”

　　荀雨原本也是认真的听着的，听到后面，心里便觉得有些荒谬，也越发觉得林三娘状态不对了。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回应，大殿内就有人先冲了出来，大声道：“不行！”

　　阿千张开双臂，挡在荀雨和林三娘中间。她瞪圆了双目，小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道：“我阿姐不嫁。”

　　看着护在自己跟前的小小身子，荀雨嘴角微微上扬，她将手轻轻搭在阿千纤瘦的双肩上。身后又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去，看见原本待在大殿里的孩子全部都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荀雨朝他们笑了一下，然后温声道：“小心雨水打湿了衣服，你们都进去吧。林大娘只是和我商量事，不要紧的，放心吧。”

　　李玉文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依言将其余人都带回大殿里。

　　“芊芊，你也进去吧”荀雨轻轻拍了下周芊芊的肩膀。

　　周芊芊咬着唇，有些不愿意，临离开前，她瞪着林三娘说道：“林大娘，从你第一次来这里见面，我们就以礼相待，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你对我阿姐说这样的话太过份了，不就是看我们是外乡人，又是一群孩子，没有大人作主，好欺负吗！”

　　她说着眼泪便下来了，双目通红，愤怒中带了无限的委屈。
　　“哪有你这样的，你就是故意来羞辱我们的。若是我们爹娘叔伯都在身边，定不会让你这么来欺负阿姐！”

　　荀雨转过头去，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后，瞬间就变的冰冷。她抬手擦了擦，轻轻抚摸了一下周芊芊的发顶，柔声道：“你先进去，乖，听话”。

　　周芊芊用力的咬着唇，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离去。

　　屋檐下只剩荀雨和林三娘两人，片刻的沉默之后，荀雨收拾好情绪，朝林三娘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有些哀伤。

　　“让大娘见笑了，原本……也是有人护着我们的，只是现在……。阿千刚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大娘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份上，不要见怪与他。”

　　荀雨微微仰头，吐了一口气，压住被勾起的哀伤，客气的说道：“我相信大娘今天冒着雨上山来与我说这么一番话是诚心诚意的，并不是想为了来侮辱我。但我家中长辈早前已经为我定下婚事，恕我无法应允。”

　　自周芊芊刚才声泪俱下的指责之后，林三娘胸口就开始闷的慌。被拒绝，她自然是早就想到的，只是不曾想会是这样的场景，尤其是最后荀雨说她已经定下婚事。她直觉对方这是撒谎，但想想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订婚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倒是自己竟然忘记早些问一问了。

　　她心中尚有些不甘，林三娘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阿荀，刚才我确实有失礼的地方，我向你道歉”，说着要行礼，荀雨自然不能受这礼，连忙侧过身子，将人扶住。

　　林三娘顺势握住了荀雨的手，她的手很凉，如同从冰水里刚抽出来一般。

　　“其实我心里有数，知道多半是会被你拒绝，但不来试试心里不甘心啊。”

　　“阿卢说要娶一个能读书识字的姑娘，这样两个人会有话说。我答应过他的，等他回来我就托人给他相看。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从小就懂事，不调皮捣蛋，有空就帮我打打下手。知道他爹想让他当个读书人，从小就认真读书，也不用人催，半点不用人操心，七八岁的时候就每天天不亮起床，跟着村人走路到镇子上的学堂……”

　　荀雨安静地听着林三娘回忆儿子的往昔。

　　躲在大殿里偷听的周芊芊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想着林大娘也是个可怜人，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李玉文看了周芊芊一眼，道：“你现在可怜她，只盼她也会想想我们的难处，别再为难阿姐。”
　　周芊芊皱了下眉头，这话让她有些不舒服，想要反驳，又不知该说什么。

　　殿外，荀雨搀着林三娘往外走，经过门口时，侧过脸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

　　“成亲是结两家之好，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我也知道强求不得。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不必因为我的事有什么顾虑。我林三娘不是什么好人，但做事也都对得起良心。”

　　荀雨点点头，心下希望如林三娘所说这般。此刻雨又停了，她将林三娘送出土地庙，见她脸色有些不对，一直将人送出去很远。林三娘再三阻止，她才停下脚步，温声叮嘱：“山道湿滑，大娘路小心些。”

　　直到林三娘的背影了消失在视线中，荀雨才转身回去。等到她一回到土地庙中，里面的几人正在争论不休。

　　“阿姐，我们离开这里吧。现在珠儿的病也好全了，我们继续南下”，李玉文肃着脸说道，“海州虽然不少地方乱了，但接连安阳县周围的山林茂密，人烟稀少，我们到那里先呆一段时间。”

　　“不行”，李山皱眉反驳道：“虽然没有人，但有野兽，一样危险。我们还是先回补江县的地界。”

　　“有些人与野兽无异。林大娘真要以势压人，找当官的兄弟帮忙，我们就是到了补江县也不会安全”，李王文冷声说道。

　　“林大娘不会这么做”，周芊芊反驳。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如果她会，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李玉文神色激动了起来。

　　“好了”，眼看几人吵的要失控，荀雨出声打断。

　　“现在天色暗了，晚上说不准还会有一场大雨，我们今天哪里都不去。先安生待一夜，就算林大娘真要做什么，应该也不会这么快。”

　　“现在准备晚饭，吃过饭后，我们好好休息一晚，至于去哪里我心里有数了。”得了荀雨这话，其余人才算安心下来，等待明日到来。

　　荀雨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盼着林三娘说话算数，真如她自己说的那般，不是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