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溪云初起日沉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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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里不知何时，起了这样一种风声。说是当今圣上十分中意永兴侯府和陆永怀，扬言哪个皇子能娶陆永怀为妻，就立哪个皇子为太子。这种言论听着十分荒谬，却流传广泛。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子之位空悬。先太子李钦既是嫡长子，又最受皇帝喜欢，文韬武略无一不出类拔萃，可以说是大夏国立国以来坐得最稳当的太子了。可李钦一死，这太子之位就微妙了起来。若是立长，那就该立皇二子祈王为太子，祈王不但年长，且出身高贵，母族在朝堂之上颇有建树。可偏偏又有一位皇四子宜王，虽然生母生前只位列嫔位，外祖原只是一中书舍人，但在他六岁那年，因生母早逝，就寄养在了皇后名下。虽然皇后并未亲自抚养，但到底是过了宗的，说起来，宜王竟成了现下唯一的嫡子。立宜王为太子，又有人觉得太过荒谬，耽于虚名，提出不如立贤。若是立贤那师承叶大学士的皇九子良王便又有许多拥簇。是以，到底立谁太子，成了一桩未决的悬案。圣上似乎还没有从先太子的死中缓过神来，这时谁要提立太子之事，不是自寻死路么。只是圣上曾在朝堂上说过，永怀是个好孩子，是朕对不起她，朕还有那么多儿子，不知道永怀和朕还有没有翁媳的缘分。
所以，传闻也就不奇怪了，于是永兴侯府就有了许多访客，有真心来宽慰的，也有蓄意来奉承的，连皇子前前后后也来了好几波。永兴侯来者不拒，都说些为国分忧，大家共勉之类的话。
“侯爷，良王派人送拜帖来了”回话的是侯府的大管家陆建。陆建是侯府的家生子，打出生起就在侯府讨生活。
“良王几时到？”
“回侯爷，拜帖说酉时来访。”
“嗯，去内院与夫人小姐说一声，让她们准备准备。”
“侯爷，那世子那里是不是也通传一声？”
“嗯，虽然他向来不爱与人交道，但良王来了，他身为侯府的世子，确实要出来见一见，你去吧。”
侯府内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在这繁华的朱雀街内可不多见。
“阿姊，你看，这些山茶花倒是开的极好。”
“小景几时爱看山茶花啦？从前不是嫌山茶媚俗么？”
“人么，总是时常变化的，这些山茶浓艳欲滴，娇艳似火，在这春天里好得很，以前啊，我总是想着要清高些，平白的冤枉了这些茶花。”
“这些日子来，也难为你时刻在我身旁说笑”
“阿姊，事情总会过去的。”
寿安宫内，大夏的皇后身穿素衣，正在抄写佛教。近来皇后一直睡不安稳，所以殿内点了安神香，熏得宜王直想打喷嚏。不过宜王只是想想，身子却是坐得十分挺直，他在想，皇后什么时候才会开口让他跪安。宜王十分不明白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虽然六岁时就寄养到了皇后名下，但他与皇后向来不大亲近。皇后原本是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初抚养自己，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作为一个大夏皇后的责任。甚至，宜王经常能感觉到，皇后是讨厌自己的，好像根本不希望世界上有他这个人一样。就这样，先太子李钦不幸离世后，皇帝还是六百里加急把自己接回了京都，不是为了李钦的丧事，皇帝传的口谕是“你要快些回宫，好宽慰你母亲。”宜王想，皇帝真是瞧得起自己。宜王在心里苦笑，心想还是临州逍遥快活。
“宜王，你若近来无事，替我走一趟永兴侯府吧。”皇后终于写完心经的最后一撇，搁笔对神游天外的宜王说道。
“知道啦，儿臣这就去读书。”宜王作揖，礼数十分周到。
“我是说，抽空替我去一趟永兴侯府吧。”
宜王怔住：“去，去永兴侯府干嘛？”
“钦儿有一支玉锁，是陛下在他出生时给的，钦儿原先一直贴身佩戴。后来，皇上做主，给了永兴侯的女儿。原本给出去的东西是没有要回来的道理的。可我近日，总是睡不好，想着有块玉镇着也是好的。你去时，到镇宝库里再挑些好的送去永兴侯府。”皇后说的很平稳，就像和宜王说，晚上就吃松鼠桂鱼，不吃叫花鸡柳一般。
“是，儿臣记着了。儿臣只是怕。。。。”
“你怕什么，永兴侯最是通情达理的人。”
“儿臣是怕，惹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想成为永兴侯府的乘龙快婿？”
“毕竟，三哥九弟都去过了。。。。”
“你就不想娶永兴侯的女儿吗？”
“儿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托与旁人，思来想去皆是不妥，还是你替我走一趟吧。永兴侯的女儿，你想娶也罢，不想娶也罢，日后再说吧。”皇后说话间，又新起啦一张纸，蘸起了墨，微微顿了一顿：“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去忙吧。”
“诺，儿臣告退。”宜王依旧礼数周全，深深作了个大揖，往寿安宫外走去。
宜王心想，这叫什么事啊，名义上母亲叫自己去未过门的大嫂家里讨给出去的彩礼，这不叫人笑话嘛。更要紧的是，一个不小心，还会让天下人以为他想取先大嫂来着。宜王深深叹来口气，人生不易啊。
“禀侯爷，宜王派来送来拜帖来，说是酉时来访，问侯爷是否得空。”说话的依然是陆建。
“宜王？我以为他不会来呢，不过倒是很懂礼数，你写个回帖，就说恭候大驾。”永兴侯喝着茶，虽然已人到中年，却依精装强悍。永兴侯年轻时是有名的鬼见愁，阵前杀起敌来毫不手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对人情世故却算不得精通，如今的局面，让这位身经百战的侯爷，倒觉得有些局促。
“哦，回完拜帖，再去后院一趟，告诉小姐夫人，准备晚上会客，景儿那也去说一声，”
“是，小的这就去。”
陆永怀近来已经习惯了，太子死后，先是人人同情她，感概她是个未嫁寡，流言传出后，又是人人羡慕她，感慨她天生是个皇后命。陆永怀只觉好笑，其实，来侯府干嘛呢，难不成自己将来嫁与谁，真能自己说来算吗？说来，先太子亡故，也不算全无好处，若不是如此，父亲也不会叫弟弟从翼州老家提前回京都了。这个弟弟，自小就在冀州长大，小时候也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弟弟不和自己一起在京都呢。每每提到此事时，父亲总是一脸的伤心，告诉自己，命中如此，不要多问。很奇怪，虽然姐弟两所见不多，情谊倒是十分深厚。陆永怀想，这世上有一个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血脉传承，是多么奇妙的事情啊。
陆永怀一边想着些琐碎的事情，一边任由丫鬟替自己梳妆打扮。贴身的大丫鬟流香很知道分寸，替陆永怀梳了一个既漂亮又端庄的妆容，出去见客，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酉时刚过，宜王就轻车简行的到永兴侯府了。侯府的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在大堂恭候宜王。宜王身着简装，一袭银白的长衫，看起来像是个贵家公子。
宜王先行向永兴侯与侯夫人问了好。永兴侯急忙回礼，又招呼着宜王入座。大夏民风奔放，姑娘在父母陪同下见外男也算不得大事。入座得宜后，永兴侯便叫儿子女儿一同出来见客。
“是你！”
“是你！”
宜王与永兴侯府的世子异一齐叫出声来。
“噢，宜王认识犬子？”永兴候一脸狐疑。
“前些日子有过一面之缘。”
“孩儿从翼州回京途经齐州时，曾得宜王相助。”陆怀景温声道。
“竟还有这样巧的事，哈哈哈。”永兴侯笑得极为爽朗“坐坐坐，尝尝我府上新炮制的普洱。”
竟是永兴侯家的世子，李铮未曾想到，今日竟会再永兴侯府碰见驿馆中那人。当时，自己还在暗想，不知是哪里来的公子那样好看。李铮又着眼看陆怀景，越看越觉得好看。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眉毛多一分太凶，少一分孱弱，眼睛比春天的池水还要多情，眼角的弧度也是天造地设的好看。唔，李铮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一个劲的看一个男子算是怎么回事。不过，这陆家公子的肌肤到底有没有搽粉呢，怎么会如此白嫩……
“宜王，宜王，不知宜王今天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
“呃，还真有一件事，不知道侯爷和侯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在座众人闻言，都略略吃惊，原以为宜王就是过府来联络感情的，这下看来，倒是真有急事。
永兴侯向儿子女儿示意，两人并其余仆人便一同退下了。
“宜王所谓何事，尽管直言，我这人直肠子，也不懂弯弯绕绕。”
“这事……原不好开口，但……我皇后所托，也不得不来了。”
永兴侯与侯夫人相视一看，缓声道：“既然是受皇后所托，你说来便是。”
“那我便直说了，自从皇兄离世，皇后娘娘便一直郁结寡欢，夜不能寐。昨日我在寿安宫里给皇后请安时，皇后说给出去了的东西，本来是没有道理要回来的，但是……但是当初给侯府的聘礼之中有一把玉锁，是皇兄打小贴身戴着的。皇后想着要回去，镇镇魂。哦，皇娘娘特意差我另取了两对玉如意，两对金貔恘，一斛南珠……”
永兴侯与侯夫人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情。民间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本该早将聘礼送还的。侯夫人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闻言眼中已是泪水盈盈“本该如此，聘礼我都好好封着，未曾动过，我这就差人找出来，你好带回给皇后。宜王，皇后娘娘中年丧子，想必一定是伤心欲绝，还请宜王多多宽慰。”
侯府的效率不错，不一会儿就有仆人端着一个紫檀匣子上来。匣子上镌刻着祥云纹，已然上来浆，极具厚重感。李铮接过匣子，小心打开，一只洁白无瑕，圆润流脂的玉质平安锁就静静躺在里面。“这就是了，既然是皇后娘娘所托，我便先将平安锁带回，希望皇后娘娘今夜能睡一个安稳觉。”李铮看过平安锁，便向永兴侯和夫人告别。走到门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顿住。
“宜王可还有什么事要交待老臣？”
“哦，没有，只是，刚才忘了问世子小姐好，倒是我失了礼数。”
“无妨，无妨，宜王见外了。”
宜王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收好平安锁领着随从回深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