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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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诸星大没有动，也没有出声。手里的格/洛/克虽然还指着前方，但他自己也明白，这一枪肯定是没机会放了。
当然，也没那个必要。
冷风吹动黑色的衣摆，扯着他的长发飘向左侧。摩托车的声音飞速远去，带走了这片空地上的大部分灯光。
跟着尼尔·洛林走出宫野宅的时候诸星大确实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打量四周的环境，却也没迟钝到让一个杀手贴得那么近。——身后的那个人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这片空地上，枪口抵着他的脑后，什么条件都不谈，却也迟迟没有扣动扳机。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在等着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再结合刚才尼尔的反应——
男人想了想，手指一松，让手/枪落入脚旁的积雪里，随后举起双手示意对方自己没有其他武器。
“我投降。——任你处置。”
宫野匠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笑，移开了枪口。
银色的手/枪在指间转了两圈，随后便被塞进了腰侧的枪套里。
诸星大这才放下手转过身，借着手电的光芒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宫野匠海。
有段时间没见，青年的头发长了一些，刘海儿十分凌乱，额头上隐约可见细细密密的汗珠。
似乎意识到自己额前的发丝在奔跑过程中炸得厉害，匠海抬手去抓，试图让它们恢复原样。男人见状帮他理了理，手电筒的光芒在空地上慢慢悠悠地晃着。
“好久不见。”诸星大缓慢地说道。
宫野匠海看起来似乎想回应点儿什么，然而嘴巴张开了又闭上，没有吐出一个字。——诸星大此时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从上看到下，像是小孩子查看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仔细，以至于让青年产生了一种“开口说话会打扰他”的错觉。
“……跑过来的？”
匠海点点头。——他是在得知男友误入这栋布满定时炸/弹的老宅之后扔下手头的事情匆忙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诸星大低头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趁着青年来拿手电的时候把人拉住往怀里一带，语气有些无奈：“……好玩吗？”
他指的是刚才青年用枪指着他的事情。
宫野匠海愣了一下，以为对方是在怪自己，于是低声道了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枪里没子弹。”
诸星大并没有生气。他移动手掌一寸一寸地探着青年的后背，最后停在了右侧的蝴蝶骨上。冰凉的指尖在这里蹭了蹭，摸到了毛衫下的衬衫和厚厚的战术带。
半晌，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宫野匠海环住诸星先生的腰，闭着眼睛贴在对方的脖颈处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他当然很想这个男人，只不过很多事情都不是“想”就能去做的。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相遇了。
“这处废墟很危险，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你不应该过来。”
男人注意到宫野匠海用了“废墟”这个词，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以前在这里过得并不是很愉快。”青年明白面前的人在想些什么，偏过头看着不远处几乎和夜色混为一体的宫野宅，表情有些落寞：“说句讽刺的话，我当时觉得它不太像个家。”
诸星大感觉到匠海抱着他的手缓缓用力，胸口里的那颗怦怦直跳的东西也像是在这一瞬间沉了下去，扯得发疼。他把右手移到了匠海的发尾处，顺着发丝垂下的方向上下抚摸着，刚想开口安慰一下怀里的人，就见宫野匠海在他颈窝处拱了一下，抬起了头。
青年很少在别人面前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不过他显然不想继续影响诸星大的心情，几乎下一秒就调整过来了。——自然，其中原因少不了那股混杂在威士忌的气味中的、不属于男人的甜腻气息。
“……你身上怎么有股女士香水的味道？”
这么快就转移话题了？
安慰的话都快溢出嘴巴了，结果被那句女士香水堵了回去。
男人表情僵了一秒，看到青年疑惑的表情之后又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嗯。”
诸星大故意不解释。
然而匠海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似乎不觉得诸星先生身上出现别人的香水味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对我这么有信心？”
“底线在哪里我们都很清楚，我相信你。”宫野匠海打了个哈欠，随后抽身看向不远处黑漆漆的林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离开。——不用抹脚印了，没有意义。”
没有看到意料之内的吃味反应，男人刚刚上扬的嘴角又垮了下来。然而宫野匠海似乎没注意到，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诸星大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匠海。——他大衣下面还有西服套装，羊毛质地，是今天早些时候为了参加酒会特地换的，总比匠海身上的要厚的多。
青年早就习惯了大雪，几乎像绿绒蒿一样抗冻，但所谓的“不怕冷”也不是在大雪纷飞的夜里穿着透风的薄毛衫外出那么久还无动于衷。于是他接受了男友的外套，手一伸cha/进兜里，碰到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匠海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有一个眼熟的LOGO，于是瞬间猜到了诸星大为什么会身在底特律、不久前和谁在一起。
那位大胡子手握一条灰色产业链，经营着这座边境城市最出名的夜/总/会，是出了名的爱玩，以前每次和宫野匠海见面的时候都会送一些自认为非常“好玩”的东西。——嗯，没错，就是那种“玩”。
怪不得诸星大沾了一身浓浓的香气，连酒味都压不住，原来是去夜/总/会了。
宫野匠海看了看旁边的男友，在他面前晃晃手里的盒子，扬起了眉。
“我检查过了，是安/全/tao。”男人说话的时候嘴边飘出了一团浅浅的雾气，表情依旧平淡，听起来和谈起姜饼人没什么区别。
“居然只是安/全/tao而已？”匠海有些惊讶。
“你在期待什么？”
“……没什么。”
宫野匠海想多了。
诸星大伸出手搭在匠海的肩膀上，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买点儿回来试试。”
青年抽了抽嘴角，把盒子塞回去，“啪”地一声关掉了手电。
光源消失，诸星大条件反射地停下了脚步。——周围太黑，他这么优秀的夜视力都几乎看不清东西，一时间也无法像刚才那样无所顾忌地迈步。
“嘘，听。”
林子另一侧传来了踩雪声，由远及近，杂乱无章。
来者不善，人数不少。
宫野匠海握住诸星大的手腕，拉着他闪到了右侧，找了一处遮掩。
诸星先生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和匠海胸口贴胸口地站着。他甚至能感觉到青年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着撞击肋骨，也能感觉到对方浑身紧绷的肌肉和突然凝聚起来的杀意。
男人皱了皱眉，飞快地分析现在的局势。
对方人太多，两把手/枪肯定讨不到好处。除非——除非他能迅速击毁对面的照明设备。毕竟对面的手电筒不会很多。
看不见东西，这些人自然不敢轻易开枪，反应也会变慢。而宫野匠海这个活雷达却可以在黑暗中自由行动，凭借他的身手一定可以放倒这些人。
刚想到这里，掌心便传来了痒痒的触感。
“手电。”——匠海写了个词，随后把自己的枪也交给了他。
【明白。】
诸星大轻轻捏了捏青年的手，两人都压着气息，等着那队人再接近一些。
八米。
七米。
六米。
宫野匠海刚刚迈出一步，左侧的林子便突然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想停下却也碍于动作的惯性根本收不住，好在诸星大力气大反应快，瞬间就抱住青年的腰把人扯了回来，箍在怀里。因此那些人都没看到从树后面蹿出来又缩回去的匠海，手电筒的光束齐齐照相异响传来的方向。
“什么东西？快去看看。——其他人，接着往前走。”
见那些人走远了，宫野匠海才收回匕/首在诸星先生的肩膀上拍了拍。——男人的手臂快把他的腰勒断了。
“是只鹿。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
“他们是谁？”
“‘衔尾蛇’的人。——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才不信诸星大没有查看过玛丽完成的那份资料。
“……你是故意让玛丽写给我看的。”
“是这样。其实当年那些事情她不说我也都知道，只不过是借这个理由打着“做交易”的幌子送她回去罢了。那份报告本来就是要给你的。有些事情太复杂，我很难一口气给你讲清楚，让你自己去看肯定更好一些。”匠海把男人摁在树干上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乌丸组织比衔尾蛇诞生得早，它们也并非毫无关系。——衔尾蛇的BOSS本来是组织的合伙人。他曾经的代号是‘新加坡司令’。”
“他派人来你家做什么？”
“找东西。可能是我父母留下来的研究资料。——他们似乎认为里面会记录一些非常重要的数据和公式。”宫野匠海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快到了，跟着我。”
青年没有再开手电，以免暴露得太快。有没有光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倒是苦了身后跟着的人，两眼抓瞎。
在听到身后的诸星先生踩断了一根树枝之后，匠海再次拉住了男人的手，压低了声音告诉对方下一步往哪里踩，还让他不要害怕。
害怕？
诸星大失笑。
“最多不过摔一跤而已。”他带着笑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况且……我不认为你会让我摔倒。”
这是黑麦威士忌的小情话，可惜匠海专注于认路，过了半天才意识到。
“你刚才说什么？”
原本匠海走路的时候拉着男友的手腕，后者闻言直接翻过手掌抓住了青年的手指和自己的扣在了一起。
宫野匠海愣了一下，因此分了神，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了。他正好踩到了一片松软的积雪上，这里的坡比较陡，成年人的重量压下去没过一秒钟就塌了。
诸星大正想凑上来吻他，手拉得紧紧的，根本没料到还有这种事，所以也遭了殃。——两个人从坡上栽了下去，一路翻滚，然后一上一下地摔在平坦的雪地里，在这里砸了一个坑。
好在雪积得厚，人滚下去除了嘴唇磕到下巴鼻梁撞到肩膀以及衣服里灌了亿点雪渣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
宫野匠海捂着自己的脸chuan/息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身/下的人。
“我流鼻血了，有纸吗？”
“……抱歉。我衣服里有。”
天天和亡命之徒打交道都很少流鼻血的青年居然被自家男友撞得眼泪直流，想一想确实有些好笑。
匠海在大衣里摸索了好久才找到一张纸巾堵住自己的鼻子，随后将手撑在雪里，想赶快把诸星大拉起来。结果这个男人竟耍起了无赖，两只手往匠海的背上一搭，把人再次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宫野匠海愣了一下：“你今天是怎么了？喝醉了？”
在夜/总/会的时候诸星先生确实和那位大胡子喝了很多酒，但也不至于醉。
不过“酒”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这会儿风已经停了，只剩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骑着摩托车先一步赶到汇合地点的尼尔·洛林原本正蹲在黑漆漆的房车里重新设定引爆程序，进度条还没涨到七十，就听到了空地上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车门打开的声音在这片空地显得格外响亮。
“这种天气就不要再搞雪地play了！”
随即就是一连串不怀好意的低笑。
“去你妈的雪地play！”青年低声咒骂了一句，看向诸星先生的时候语气又软了下来：“起来吧，别感冒了。”
“嗯。”
旁边有人看着，诸星大也没那个兴致继续抱着匠海躺在地上培养感情，于是很快就爬起来跟着对方走向空地边缘。
这里停着一辆白色的大型房车。车顶上还落着厚厚的雪，像变色龙一样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景色，就算是白天估计也很难一眼认出来。
尼尔已经缩回车厢里继续喝他的罐装咖啡了，见半天没人进来，又催促了一声。
诸星大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宫野匠海停在了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此时正仰着头看向山顶的位置。
老宅的废墟依旧模糊不堪。
诸星大没有理会敞开着的车门，重新回到匠海身边，左手落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自然，不是被他射伤的那边。
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关心。
青年点点头，半晌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肩的位置：“这里的伤好多了，不用担心。”
“……嗯。进去吧。”
宫野匠海在诸星大身后走进车厢，关上车门，示意男友随便坐。
房车里的温度比外面稍微暖和了一些。头顶的灯没有开，只在折叠床旁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最低档发光的应急灯，不知道是车厢没电了还是害怕光源太强会暴露目标。
尼尔·洛林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易拉罐，兴致极高地盯着诸星大看，开口询问他们怎么下山下得这么快。
“你们不会是从上面滚下来的吧？——还滚出鼻血了？”
说完这句话尼尔就捂着肚子倒在了床上，嘴里嘿嘿嘿嘿个不停。
宫野匠海没有理他。
他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把身上的大衣还给诸星大安排对方先去休息之后就捧起了那台笔记本电脑，盘着双腿坐在角落里，耳朵上挂着耳机，敲击键盘的声音密集且迅速。
男人在房车里无事可做，眼下也不想打扰宫野匠海工作，于是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尼尔·洛林身上。
这个年轻人称呼匠海为“老师”。——很明显，这两个人是有故事的。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诸星大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或者说，雄性生物的本能让他对于一切可能的竞争者都抱有敌意。虽然他此时有绝对的优势和自信，但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思考了一下这件事。
在他送玛丽回日本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匠海大概一直跟尼尔在一起。这辆房车里有很多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包括桌子上吃了一半的猪排以及放在对面的蔬菜沙拉……
他其实可以为匠海做很多事情，也很想帮对方一起筹谋，但怎奈“诸星大”就是一个刚入行不久的人，青年不想让他跟着冒险也无可厚非。甚至就在执行这次任务时，卡尔瓦多斯闲聊提到诸星大几个月前的一次暗杀任务，做的干净利落。——然而他本人却从没参与或听说过那次任务。很大概率是被宫野匠海截去了。
青年心里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诸星大”从未杀过人，所以不想让他也弄脏了手。
他几乎就像宫野志保一样被匠海好好地保护起来了。
对“诸星大”倾心至此，真是糊涂。
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然而他此时心里所想并不能影响到其他人。
尼尔借着可怜的亮光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车钥匙，表示自己现在要开车，要求诸星大坐副驾。
房车行驶期间需要乘车人员坐在固定座位上以免突然刹车导致受伤。眼下车厢里只有一个座位有安全带，还被宫野匠海给占了，所以诸星先生没说什么，跟着那个年轻人一起去了驾驶室，一左一右地坐在前方。
房车行驶得十分迅速，但一点儿都不稳，不是左摇右晃就是上下颠簸。说尼尔开得差吧，这么点儿能见度他却能准确找到安全的角度拐出去。
不过肯定比宫野匠海好就是了。
尼尔打开音响播放着90年代的摇滚，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黑发男人，询问对方要不要来一支烟。
“你认识他多久了？”诸星大接过香烟点燃，低声询问旁边一边踩油门一边跟着节奏吹口哨的年轻人。
“一两年。哦，不对，两三年。嘶，不对不对，好像是三四年。——等等，已经七年了。”尼尔目视前方，脸上依旧带着坏笑，“这几天我跟他搜他家的时候还发现了他小时候的照片呢，背着他偷偷藏起来的，想看吗？嗨！不用客气！我知道你好奇！”
诸星先生扬起了眉。
尼尔·洛林也不等对方回答，很快便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张边角卷曲发黄的照片，将它递给了身边的人。
这居然是一张黑白B超影像。——上面的胎儿还很小，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个大概轮廓。
“这就是他。”
“……”
没错，确实是“小时候”。
小得一眼看过去人畜不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