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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年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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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永做了个梦。
梦见小婴儿在一个木盆里,随着水漂啊漂,漂着漂着,岸上一个钓鱼的老头把他给钓了起来,然后把他带了回去。因为带回去后,婴儿老是撕宣纸,而练字就一定要练“永”,就起名叫了宣永。
后来小孩儿长大了,上学了,别人都有爸妈,就他没有。小孩儿很难过,回去就问老头要。老头拿不出来,小孩儿不开心了,老头没办法,只能又找了个老头让小孩儿作。
后来老头更老了,小孩儿也大了。小孩儿说,要挣好多钱,给老头买大房子,不住破院子了。老头听了乐呵,笑着说好。老头拿出了他最喜欢的三弦儿,教了小孩儿,还带他上街卖艺去,挣了俩钱,就给小孩儿买了好多糖葫芦,吃的小孩儿牙酸。
另一个老头不开心了,嫌弃这个老头,又教琴给小孩,让小孩儿别像那老头似的,俗。会了半点儿东西就爱瞎得瑟。
小孩儿不知道,那破院子可值钱了。
再后来小孩儿懂事了,出息了,老头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说,要好好活,对得起他起的名儿,别让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崽儿没过多久就折了。后来另一个老头被自家人害了,小孩儿破了阵,救了老头侄孙,自己也伤的不轻。
小孩儿觉得好疼,还觉得委屈,老头说他厉害,他那么厉害,还不是留不住想留的人?
老头老说,万事有缘法,执念要不得,想不得。
老头说,他有心魔。
老头说,他会遇到一个人,陪他,伴他,那时候,他就不会想起老头了。
小孩儿说,不可能的。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小孩儿心里想着,他命盘不好,有一个老头就大气运了,哪里还会再有一个呢。他不贪心,太贪心了,就会连现在有的也失去。可是他心里还是隐隐期待,万一呢?
老头说他傻,可是看着还是挺受用的。
后来,老头安排他去了城里,结果另一个老头也没了。
再后来,这世上就没有人叫小孩儿叫做小孩儿了。
小孩儿很难过。
他就知道,自己太贪心了。
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小孩儿在不敢与人太过亲密。
一个说不好就没了的人,何必牵了人心,到时候枉叫人难过。
贺必安又下楼,换了杯温水。伸手探了探温度,却看到少年眼角沁出了眼泪,一颗一颗向发鬓流去。
贺必安伸手给他抹了眼泪,只觉得泪水太热了,热得有些烫手。想了想,还是把人叫醒了。
刚醒的少年捧着水杯,一点点喝着,满眼的茫然。
贺必安心里一软,大概年纪大了,心里总是喜欢这样的后辈的吧。
贺无忧在扒着门框,心里无数弹幕刷屏:
“大师要被拐走了怎么办?”
“不要脸”
”大师要成我嫂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哥真厉害”
扒了一会儿,看见他哥俯身不知道干嘛,还持续了好一会儿:
“!!!!!!!”看着大师茫然的眼神,贺无忧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于是贺无忧挺身而出,敲了敲门:“小宣~”
宣永“?”
“小宣,你什么时候和我哥认识的?”
“今天啊。怎么了”
贺无忧心里被“畜生啊,不要脸,可以啊”刷屏,面上笑嘻嘻道:“我哥没怎么你吧。你别看他不好接近的样子,其实是个好人”贺无忧肯定地点点头,重复道“他是个好人。”
“贺先生确实是个好人。”宣永点点头道。
贺先生看着后辈严肃地夸他是个好人,内心复杂。
“你头怎么了?怎么被人开瓢了?”
贺无忧一下委屈了:“别提了,走在路上被楼上掉下的花盆砸到了,还好我命大!爸妈别提多心疼了!”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小宣,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我妈炖了鸽子汤。很鲜的。”
宣永摸了摸贺无忧的狗头,安慰一下。“好啊,先去帮我把大衣拿来。”
宣永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个手机。又掏了掏口袋,摸出四个大概5X5的小荷包。
“给,护身符,你们兄弟和贺队长各一个。”
贺无忧接过荷包,感叹道“你这做的也太精细了,上面是画的?可以打开吗?”
“荷包是家中小辈做着玩儿的,她的画很漂亮。你打开吧,一会儿把护身符放进去就好。”
说着贺无忧打开了一个米色画着兰花的荷包,贺无忧拿出咒符,好奇道:“小宣,你是用墨画的吗?但是又有些红?这是绢做的?!我还以为应该是黄纸朱砂呢。”
宣永笑道:“用的是墨,不过匀了些朱砂。是绢做的,好看吗?”
贺无忧点头“头一次见符还能做的那么好看。为什么用绢啊?更好保存吗?”
“因为我有钱啊。”宣永答道“很多人知道朱砂能辟邪,却不知道一块好墨有什么作用。古时松烟制墨,除去研磨千万次的工艺,有的还会在制作时加入珍珠,麝香,藤黄,犀角,羚角等宝石药材。像是第一墨李延圭墨,书上记载坚如金铁,浸入水中十年不化。这样的东西,蕴含的能量远不是朱砂能比的。现在是没有李墨没有澄纸了,不过好些的纸墨还是有人做的。在加上家里小辈喜欢,东西都有,也就顺便用这些了。”
“其实符咒最主要的不是用什么,而是写了什么。文字,生来就是有力量的。”
贺无咎忽然问“那不是谁写了都会有作用?”
“我写就有,你写就等同于没有。无限接近于零。”
贺无忧“。。。。。。”
贺必安勾唇,毕竟是自己弟弟,还是不笑了。“走吧,让小宣休息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今天赶巧儿,是贺家每月一次的家宴。唐荭不辞辛苦,奔走相告,以至于全家都晓得贺必安带了个俊俏的孩子回来。而贺无咎看到宣永从楼上下来,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宣永想到那句“主角还贼美”,忽然不知道怎么对待贺无咎了。
“贺队”宣永打招呼。
“小宣啊,身体怎么了?”贺无咎正经道。
“老毛病,不用在意,”
唐荭一脸懵“你们认识?”
贺无忧抢话道:“妈,这就是姐说的那个能抓鬼的还贼美的大师啊!”
宣永“。。。。。。”
唐荭缓了好一会儿,“现在大师都这么年轻漂亮吗?”年轻有为啊,她二儿子还有希望没有?
宣永“。。。。。。”
贺父咳了声:“不像话,还让不让客人好好吃饭了。”
贺必安给宣永盛了碗清粥,又盛了碗汤,放着凉凉。“抱歉,家母性子跳脱,招待不周了。”
一桌子人暗中相互使着眼色,吃吃喝喝。
宣永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
这样一家人的场面。
不过好在众人的注意力被贺无忧分去很多,宣永轻松不少。贺必安好像也发现了宣永的拘谨,吃完饭便主动送了宣永回去。
古家,宣永缩在摇椅上,闭眼假寐。古妍悄悄地给他披了毯子。宣永抱着毯子,睁眼看到衣挂上的灰色围巾。那是在下车前,贺必安给他围上的。
他不习惯。不习惯别人给他的这样和那样的好。这让他感到心慌,让他害怕。
害怕有一天,这些都会离他而去。
一个连命劫都可能过不去的人,何必眷恋太多。他这样告诉自己。
入冬了,屋里暖气开的足,宣永倒也不觉冷了,身体也好了不少。电视开着,新闻就这么放着,电视里,一个女声说着,秋瞑山旅游项目由乾世集团负责于明年春开发动工。
古妍做着娃娃的小衣服,宣永手里抱着煤球,脚边松饼围着打转儿,扒着裤腿,惬意的不行。
“好歹也是我养了三年多的狗子,怎么就粘你粘的不行?改天就把你扔掉。”古妍边缝边抱怨道。
“小拖把”宣永抱起松饼“你妈不要你喽。”说完,松饼舔了宣永两口,亲昵地吐着舌头。
“你看,人家都不稀罕你,你还贴着人家,而我天天喂你溜你,你都不陪我。”像是听出了古妍的幽怨,松饼走过去,趴在了古妍身边,古妍撸了把狗,松饼脑袋放在古妍腿上,古妍满意地回头缝衣服去。
“好啦~如何?”
宣永看着满是刺绣的小衣服,佩服起了古妍。说是小衣服,也不小。古妍的娃娃足有半人高。
“真是难为你绣了那么久,叫苏姨给你做些明目的东西吧。”
“好看吧,我找了资料,按比例缩小,做的云肩呢。这可是嫁衣,我打算用它当灵感,设计一系列作品,当我的毕业设计!”
宣永仔细一看,确实是八片式的如意云肩,绣了鸳鸯戏水,多子多福,和并蒂花。宣永忽然想起了师傅送他的道袍,绛红色的大氅,和一个八卦如意云肩,说是古老设计的,一打眼还以为是吉服呢,还是女式吉服。不过那上面绣的大多是神话和典故,以及云纹如意纹,挂着珍珠和穗子。
看来审美真的是会遗传的。
“对了,阿玖,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国画系的学姐,叫顾小烟,是个青年画家。尤擅工笔,仕女图画得连老师都自愧不如。她也喜欢收藏,她给我看了她收藏的旧戏衣旧旗袍老绣片和一些点翠首饰,和一些古画,其中有《红拂女》。要是给闻渊看见,能把他眼珠子粘上。可惜人家是不卖的。”
“那你不是很开心,我记得你很喜欢旗袍,前两个月还定了两件。”
“是啊是啊,我们可以好好交流收藏,你知道的,女孩子都喜欢衣服首饰的。”
宣永点头,不是很能理解。点头就好。
“啊玖,你穿旗袍肯定也很棒的。”古妍激动道“我还特地给你也定了一套。”
宣永抽了抽嘴角,自从古妍看过自己小时候被打扮成女孩儿的照片,古妍立志于让自己穿旗袍或是别的什么衣服。“敬谢不敏。”
“那真是可惜。”古妍摇摇头,眼里却没有一点可惜的意思。古妍拿起手机,悄悄把偷拍的照片发给了顾小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