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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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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凉风裹挟着花香虫鸣,一股脑袭向山脚下的营地帐篷。
田虎撩开帐篷帘子,在习习凉风中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瞿神医那取点药。
可一抬头,他竟看到前面玄嵩山山顶上,好像有个女人在跳舞。
这天寒露重的,跑山顶上跳什么舞啊。
军营中很少有女人来,除了老鸨会带一些妓女过来,闲暇时间很难见到。
因而田虎推测,这应该是那春香楼的丫头了。
他不禁感慨,如今做个青楼女子都这么不容易了,还得半夜跑到山顶上跳舞来招揽生意。
只是这姑娘身体僵硬,步子也没有章法,跳出来的舞实在不算好看。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只要是个女的怎么都行!
玄嵩山不算高,从营地走到山顶,大概只需半刻钟。
田虎往四周看了看,大家多在帐篷里养伤,只有几根木头守卫一瞬不瞬地盯着营地外。
嘿嘿嘿,美人儿就摆在这,是你们自己太木的,可别怪我吃独食咯。
田虎嘿嘿一笑,色眯眯地又朝玄嵩山那边走了走,想离那美人儿更近一点。
嘿嘿嘿,小美人,我来咯~
伴随着直线距离的渐渐缩短,田虎越发觉得那女子的身形他有些熟悉。
不仅身形熟悉,这件白色衣服今天我也好像在哪看到过。
他挠挠脑袋,又往那边走了走。
借着悠悠的月光,他这才看清山顶那人的面庞——
这不是他们家副将大人陆彦吗!
当然更令田虎崩溃的是,他刚刚居然对他家陆大人,有了那种想法!
“啊啊啊啊啊——”
“陆大人疯啦!”
伴随着田虎撕心裂肺的嚎叫,全营地的人几乎都被惊动了。
很快,士兵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
山顶那人似乎也被这一声叫喊惊到了,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回身看下山下的众人,白衣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
接着,迎着大家伙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他开始缓步往山下走。
一众士兵互相看了看,皆是一脸懵逼。
其中不乏有好事者。
人群中,一人突然调笑道:
“没想到咱俩陆副将竟这般能歌善舞啊。”
众人一听,脸上的表情皆由惊愕转为哈哈大笑。
除了一个人。
田虎。
他怕是很难走出今天的阴影了。
陆彦终于走到了营地中,他面色温和地冲着众人行了个礼,又转头朝田虎俏皮地笑了一下,抛了个媚眼。
陆彦生得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五官硬朗,做起这种表情来,让人很是不适。
田虎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陆大人,你放过我吧!
啊啊啊啊啊!
他胃里实在难受得很,下一秒就可能吐出来。
他实在不想再呆在这了,赶紧转身扒开人堆冲进来帐篷里。
——
盛都山山脚下,打赢胜仗千里跋涉回到盛都的士兵们驻扎此地。
人群中,祝荆玉一眼就看见了陆彦。
就是你了。
祝荆玉掂了掂手里的药箱,狡黠地笑笑,提着它就往陆彦那边去了。
吸引她的不是别的,正是陆彦腰间的那块副将令牌。
她径直穿过人群,朝陆彦那边走过去,停在陆彦面前。
而后她蹲下身子,打开药箱。
陆彦见祝荆玉过来,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
钢盔铁甲披身沾满泥土沙砾,有几道刀伤深可见骨,皮肉混着血水外翻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一身白衣的祝荆玉,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推辞道:
“还是我自己包扎吧,陆某身上净是些泥污血污,恐脏了姑娘的衣服。”
语毕,陆彦局促地站起身,往后微微退了半步,双手微颤,不知道该往哪搁。
祝荆玉抬头,见陆彦眼神闪躲手足无措,不由得觉得有点可爱。
她故意调侃陆彦道:
“陆将军是害羞吗?”
见自家将军被个女子调笑,四周的士兵们顿时哄笑作一团。
被这一阵笑话,陆彦的脸登时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陆彦尴尬,祝荆玉却高兴了。
这大将军居然还是个害羞的主儿?
那就更有意思了。
祝荆玉笑着摇摇头,随后赶紧上前按住陆彦的肩膀,强迫他坐下,准备去卸下陆彦的甲胄。
陆彦连忙拦住祝荆玉的动作,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仅是碰了一下手,祝荆玉就发现陆彦的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祝荆玉内心道:这陆彦,还真是纯情啊。
“男女授受不亲,背上的伤还是等你师傅来处理吧,陆某怕坏了姑娘声誉。”
陆彦义正言辞地阻止了祝荆玉,可他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其实现在陆彦心的心跳的飞快。
他这几年来一直混迹在男人堆里,和冰冷的兵器与尸体打交道。
遇到女子,尤其还是祝荆玉这般倾城丽人,他立马乱了阵脚。
可陆彦越是害羞,祝荆玉就越是得寸进尺。
“行医哪里分得男女,在我眼中将军只是个需要我的病人。”
祝荆玉不理他,脚尖一点绕到他身后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下他的甲胄。
伤口俨然和布衣长到一起,祝荆玉从药箱中掏出剪刀,准备将衣服剪开。
“将军忍着点痛。”
陆彦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他倒是想制止祝荆玉的动作,可是当女子柔软的双手触碰到他时,他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原是祝荆玉怕他反抗,伸手点了他的穴。
陆彦沉着脸盘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活像一尊大佛。
祝荆玉在他背后处理刀伤,也是紧张的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失手弄疼了他。
与之前不同的事,给陆彦上药时,她拿出了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瓷瓶。
田虎好奇,凑过来问:
“祝姑娘,这是什么啊?”
祝荆玉扭头,解释道:
“这个呀,是我的独门秘方!”
这是我新研制的药,对刀伤有奇效。
不过副作用嘛,自然也很大。
至于是什么副作用......
嘿嘿,因人而异。
旁边士兵们见他二人这般相处也是惊奇,三五成群地看着陆彦开玩笑。
“陆兄一向不近女色,想不到今日竟被这小丫头治服了。”
官兵作战驻扎营地,如有暇时会有老鸨带着青楼里的姑娘们过来。
只不过战场左近危险,一般姑娘也不愿来,肯来的都是些下等货色。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这些士兵常年征战,许多人数年都不着家。而且其中多数是光棍,见着女人肯定是兴奋,倒也不挑。
但陆彦从未同他们去寻欢作乐过,因而不乏有将士在背后议论陆彦莫非有断袖之癖。
如今看来,谣言不攻自破。
“想不到陆兄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瞅他耳朵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这句玩笑话一出,一众人在旁边哄然大笑。
这些将士自以为是压低了声音,可距离不远,习过武的陆彦自然是听得见。
祝荆玉也听的一清二楚。
自己本无心勾引陆彦,只是想让他欠自己个人情,方便日后行事,没想到竟闹出这种传闻。
不过也好,这样也更利于她成事。
陆彦有些窘迫,想避开祝荆玉的玉手,却又因为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他重呼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如听周围人的调笑。
祝荆玉将绿色液体倒在陆彦伤口上,用器具小心地抹开。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还饱受刀伤之痛折磨的陆彦,忽然觉得自己被剥去了痛觉。
这?
这世上居然有这般神药?
若是此药能在我军军队中普及开来,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难掩激动的心情,着急地开口道:
“祝姑娘,这药......”
祝荆玉好像知道陆彦想说什么,出言打断了他,解释道:
“这是我新研制的药,用药大胆,药效和副作用不知如何,还需要多试验几次,短时间内无法普及。”
听了祝荆玉的回复,陆彦叹了口气,轻轻应了一声。
良久,祝荆玉终于处理好了陆彦的伤口。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抬手解了陆彦的穴道。
方一重获自由,陆彦赶紧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慢慢站起来。
彼时,祝荆玉已经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了。
她朝陆彦笑了笑,辞别道: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其他士兵我父母和众师弟师妹会好好医治的。陆副将这几日注意休息,早点去睡。”
陆彦注意到她刻意强调了早点去睡几个字,深深记住了。
他抱拳道:
“那今天多谢姑娘了。”
而后,他又问道:
“不过,陆某只知姑娘是瞿神医手下首席大弟子祝姑娘,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祝荆玉勾了勾嘴角,冲他笑笑,轻声吐出几个字:
“名字下次再说吧,陆副将,有缘再见。”
说完这句话,祝荆玉就拎着药箱绕过陆彦往盛都山那边走去了。
陆彦低着头,盯着在心里默念一句——
祝姑娘,我一定会为我方将士争取到药方的。
——
军队整顿好后,不久就要前往皇城去向陛下复命。
陆彦站着愣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地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发亮。
他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
原来是一支檀木簪子。
簪子上面镶了一块圆玉,莹莹白光从那块白玉钻进陆彦眼眶里。
簪子?
我军军中没有女子,这莫不是是那位姑娘的?
陆彦拿着檀木簪,却发现自己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她是瞿嶂门下大弟子,瞿嶂唤她玉儿。
见陆彦手中攥着个女人用的簪子,士兵们不禁调侃他连定情信物都拿着了,刚整顿好的队伍又乱成一片。
“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军纪!”
此次率兵出征的统领曹洪大怒,直接往陆彦这边走来。
陆彦默默收好祝荆玉的簪子,这才上前去迎曹统领。
曹洪此人惜才,他看得出陆彦是块带兵打仗的好料子,才在自己的队伍里提拔他做副将。
于是见是陆彦,他便没再继续责备什么了。
“天色已晚,大家休整一下,一个时辰后出发,不可再耽搁。”
见曹洪已经决定,陆彦赶紧点头。
——
山间木屋。
这木屋是瞿嶂砍倒山间颗颗大树自己修的,原本他与妻子祝氏住在此处。
后来祝氏死了,他捡回流落在外的祝荆玉与祁祝菱,又在旁边修了两幢小屋给她俩居住。
再后来祁祝菱走了,其中一间便空置出来。
不过瞿嶂念旧,他总对祝荆玉说或许哪日祁祝菱还会回来住,这屋子咱们给她留着,她若是在祁家受了祁府,随时都能回盛都山来。
不过祁祝菱再也没有回来过。
祝荆玉看着祁祝菱的屋子,一切都与她走时别无两样。
瞿嶂每日清晨都会打扫,不让那屋子里落下一点灰尘。
或许上辈子师傅死前,还早早起床将祁祝菱房间里的灰尘掸去......
祝荆玉狠狠把指甲嵌进掌心,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伤心事。
不远处瞿嶂坐在石凳上捣药,他见祝荆玉愣愣地站在原地,招呼她过来。
其实瞿嶂有点纳闷,在他印象里祝荆玉一直是个活泼的丫头,怎么今日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玉儿这是在想什么呢?”
祝荆玉听见瞿嶂叫她才从悲伤的回忆思绪中缓过神来,她转过头去感觉头上少了点什么,一摸才知道是师傅送自己的那支檀木镶玉簪子不见了。
那支簪子是瞿嶂从前为妻子做的,里面镶的玉是一小块和氏玉,和氏玉难得,更是价值连城。
不过祝氏从未戴过,瞿嶂还没有把簪子做好,祝氏已经撒手人寰。
和氏玉也叫荆玉,瞿嶂把这支倾注他毕生所爱的簪子送给了祝荆玉,希望她此生都能如荆玉般被人珍惜。
祝荆玉心下一紧,惊呼一声:
“师傅,簪子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