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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果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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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遥清有些后悔。
除了无谓的逼迫和掉价的羞辱,昨天晚上对解淮叶说的话没有别的作用。
没有人不清楚事实,他自己才是真正受到伤害并且会继承这些伤害的人。不做没有意义的事,这是多年来支撑他的信念。因人类本身的自私自负产生的不满在加上了这个先决条件后都可以被控制,安遥清坚持这一点。
排练厅里空调开的太低了,亦有可能是他穿太少了。深秋时节安遥清还穿着短裤和短袖,但小时候一直这样,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长笛今天吹的不是很好,指挥正因第三次在同一个地方叫停木管乐器组恼怒不已。
安遥清百无聊赖地靠坐在第三排外侧的靠背折叠椅上,左手同时拿琴颈和弓子,食指和大拇指摩擦着中弓的木头,弓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小圆。
指挥终于重新举起了指挥棒,安遥清把琴架回去,大腿都被琴的边缘压出了两道印子。
介于道奇蓝和深天蓝之间的眼睛盯着首席,其里面毫无波澜。又是那一段,今天第四遍了。
指挥并非常驻的指挥,这几周一直跟着乐团排练。安遥清猜测是某位知名指挥家。但他不清楚,Winkler夫人拒绝给他额外的任何音乐相关教育,而整个乐团里的人当作他不存在,没人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排练结束后的后台走廊里烟雾缭绕。
“他几乎是个天才,就是技术还差了点。”老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后把烟塞回了嘴里。
总监沉默了一会儿,香烟闪烁了几下,顶端的灰很快被他抖掉。“下翼党嘛,没办法。还是个Omega。”
指挥上了年纪,呼吸像风箱里的风涌过窗口。“没办法啊,下翼党。该死。”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乐手们都把装乐器的盒子放在脚边,排练结束之后可以直接走人。
有人在安遥清背后叫首席的名字。“大家说今晚一起去喝一杯,你来不来啊?”
首席应了一声,拎起琴,绕了很远从第二小提琴过去,甚至拒绝路过安遥清。
安遥清专心于将弓子拧松。
拉上琴盒,站起身,一样颜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慌张的移开。
是定音鼓手。
安遥清震惊。
之前一直是绿色眼睛,原来一直在戴隐形眼镜。仔细看那一头黑发,发根的金色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其实很明显。
乐手都走的差不多了,鼓手像是逃一样大步离开——连鼓槌都忘记了带走。
安遥清本能的要去拿,只是在他跨越了半个乐队即将要拿在手里的时候定音鼓手又折回来了,从他指尖狠狠抽走了那一袋东西。
“我当然会记得,不用你来帮我。”比他高了快两个头的Alpha咬牙切齿的朝安遥清低吼。“不要碰我的任何东西,混蛋。不要跟我套近乎。我不是下翼党,我父母没有参加过战争,我和你不一样,滚开。”急于划清跟安遥清的界限似的,鼓手疾言厉色的模样在安遥清眼里熟悉的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悲哀。
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人看向他们,面无表情,冷淡到令人麻木的眼神在安遥清身上汇聚。
安遥清甚至对这种久违的氛围感到病态的温暖。
要不是他提醒了他,安遥清都快要忘了自己。
点点头,安遥清安静地离开。其他的乐手则达成了一致,不再从他这个出口离开。
大堂还很亮,外面的天已经全黑。
空无一人,安遥清失去了站着等解淮叶的力气。
他变得越来越脆弱敏感。安遥清越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在由内而外的改变,但他分不清这是由于生理上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他的大脑在生锈、在坏死。他居然开始疲于思考了。
大堂外种了些梧桐,秋风吹散了那些腐烂的叶子。
有那么一刻,安遥清开始了对昨天拒绝解淮叶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