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哑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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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巫和骑士手挽手，一起朝山下走去。
四个人非常幸福地活了很久…”温柔低沉的女声流淌在昏暗温暖的室内，和炉火偶尔炸出的轻微噼啪声合在一起，唤人安眠。
薇罗尼卡合上书，低声道：“晚安，甜心。”
床上沉入梦乡的小姑娘笑容甜美，仿佛梦到了故事里的好运泉。
薇罗尼卡把手中的《诗翁彼豆故事集》放到一边，扶着墙起身的动作突然顿了顿，皱着眉轻吸了一口凉气，揉了揉腰。
这是最后一战给她留下的东西，把一个将要毕业的七年级生，一个已经和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签约的预备役治疗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复合魔咒伤害使她失去了魔力，也失去了曾经怀抱一片热忱去奔赴的、触手可及的大好未来，只给她留下了这副满身旧伤的躯壳。
在圣芒戈魔法伤害科接受了两年治疗之后，薇罗尼卡不得不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她七年的刻苦学习全部成了无用功。
她变成了一个不能使用魔法的巫师——或许称之为哑炮更为合适。
怎么可能不难过？从小为之努力的理想像是在指尖破碎的泡沫，在她马上能触碰到的时候，恶作剧一般，“啪”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薇罗尼卡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正式入驻魔法伤害科，竟然是以患者的身份。
要从此与魔法界一刀两断干净利落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真的不想在朋友们无微不至的同情关怀下，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度过余生。
于是她选择回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回到这个巫师口中的“麻瓜”世界。
远离自己曾经倾注了无限热情的坩埚和搅拌棒；把堆积成小山的魔药笔记和图鉴典籍束之高阁；强迫自己渐渐忘却挥舞魔杖的美妙感觉；将那些作为D.A.一员时学到的咒语和训练完毕小心翼翼躲避搜查的回忆一起尘封……
重新亲自动手清洗碗盘，整理衣装，学着习惯在一天的时间规划表里加上出行时在路上花的时间，甚至不得不尝试简单的维修和更换零件……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难事。最让人猝不及防又打得人最痛的，是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比如自己在看书的时候想喝杯咖啡，一边盯着文字一边伸手摸索自己的魔杖，摸了个空之后，有点不知所措，接着猛地意识到，魔杖早就远离了她的生活。
她和麻瓜世界格格不入，却再也难以回到旧日时光。
薇罗尼卡在出院之后又花了整整四年重修了麻瓜的学位，才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获得了稳定的收入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养了另一个和她身世相似的孤儿，不过这孩子的父母都是麻瓜。
薇罗尼卡给她起名叫斯黛拉。她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明亮的星星，照亮了薇罗尼卡黯淡的生活。她收养斯黛拉的时候，这孩子望向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惶。这就是她下了这个决定的原因——总觉得把好东西补给了她，就能弥补一些儿时的缺憾。
薇罗尼卡用火钳拨了拨壁炉里的木柴，让它能烧得更久些。火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迸出几颗一闪而逝的明亮火花。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掩上了房门，才匆匆找了把扶手椅窝了进去，翻出装在水晶小药瓶里的魔药灌了一大口。
魔药的味道很糟糕，像是把几只苦胆一并挤碎在舌头上，还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轻微灼烧感，滑腻中还有淡淡的腥气。不管过去的她在这方面有多么擅长，也无法遮掩那时候她就不想喝自己的作品一口的事实。而且，由于无法使用魔法，薇罗尼卡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除了圣芒戈定期寄来的成品药剂以外任何有关魔药的东西了。连曾经制作魔药的回忆，也已在时间的流逝中微微泛黄。
平时每次饮用过魔药之后，她都会绞尽脑汁去尝试冲淡这股味道。
但是这次，在喝下这服魔药之后，她并没有做出任何举措，只是靠在椅背上，任凭这股古怪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打转。
薇罗尼卡想起灼烧感和那股腥气的来源了——火蜥蜴的血液，这味原料是增强剂的主药。以前的药里都没有加过这种材料，但是随着魔咒伤害的加剧，原来的配方效力明显有些不够了。
她闭上眼睛，虽然从得知自己失去魔力的那天起，她就做好了一辈子当一个麻瓜的心理准备，但是偶尔想起在霍格沃茨度过的那段时光，始终是意难平。
......这玩意儿真是出奇的苦，薇罗尼卡暗骂，把她苦得眼泪都出来了。
叠加的黑魔法伤害是医院都感到棘手的东西。她的寿命和身体健康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但她尽全力去拼凑自己残破的余生，想陪斯黛拉走完这人生启航的一程。
十几年后斯黛拉会是什么样子？薇罗尼卡常常这么想。她会找到理想的职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会过得很幸福的。
那就好。
黑暗时代已经结束，一切太平。
但是她的伤似乎并不这么想。它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在每个午夜折磨着她，让她辗转难眠，用日益严重的后遗症和镇痛魔药稳步减弱的药效，提醒她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
薇罗尼卡抓起旁边沙发上的抱枕，尽力把自己的痛楚和抑制不住的低声嘶吼闷在松软的抱枕里。她告诉自己，比起那些战争中牺牲的人，她已经很幸运了。
“提高声望，酿造荣耀，甚至阻止死亡......”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却浮现出上魔药课的第一天，魔药课教授说的话。
——阻止死亡。
她当初就是被这四个字所吸引的。虽然和斯莱特林从分完院开始就很不对付，但是她和魔药又没有矛盾。七年苦学下来，别的不提，至少魔药学这门课她还是有信心稳居学院前三的。
可是瞧瞧现在她的样子，如果知道阻止死亡的结果是这副模样，她选择当初就战死在霍格沃茨，至少临终能留在那片她拼命守护的净土上。
疼痛碾过身上每一块骨头，薇罗尼卡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散架了。她的意识在这剧烈的疼痛中渐渐有些模糊，甚至分不清自己正处于现实还是梦境。我在哪？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我还活着吗？
“钻心剜骨——”
那是一束耀眼至极的光芒，伴随着女人疯狂的高声大笑，笑声尖利得就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刺耳得令人难以忍受。紧接着，难以形容的痛苦从胸□□裂开来，很快蔓延到全身。她几乎没有抵抗的余地，扑倒在地上。
“钻心剜骨！钻心剜骨——”
成倍的痛楚狠狠地撕扯着她，像是下一秒她就会骨肉分离那样——没有一处关节不在颤抖，没有一寸血肉不在抽搐，只能在地上打滚，撕扯着头发，像是个疯子般发出凄厉的叫喊。
对方似乎觉得这还不够，高声道：“混血的小杂种，就应该趴在地上跟你那玷污血统的父母一起叫唤！”
混乱和痛苦包围着她，听见对方这句话，她似乎毫无知觉般翻滚尖叫着，十指抠入泥土，试图爬着逃离，狼狈的模样引发对方变本加厉的大笑。
“粉身碎骨！”她终于爬到了自己的魔杖被击飞的地方，扫视四周，一把抓起掉落一旁的魔杖指向施虐者，嘶声道。
对方没料到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的猎物还能发起反扑，急忙躲闪，魔咒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霎时流下了鲜红的血液。血的艳色映入眼瞳，似乎激起了对方更深重的疯狂和戾气，那女人愣了一刹，阴狠道：“你这个杂种，竟敢——”
说罢，念念有词，一道红光从杖头射出，应该是尖叫咒吧——她想，因为下一秒，她就不由自主的大声惨叫起来，仿佛要把喉咙扯破喊出血来一般。
“叫吧，这就是代价！”那个女人像是个胜利者一般双手举起，在这痛苦的叫喊声中双眼眯起，露出愉悦享受的表情。“还不够！”她挥舞着魔杖，又扔出一道钻心咒，在地上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中，以高傲的姿态，沾沾自喜地环顾战场，然后轻蔑地道：“连阿不思·邓布利多都已经被黑魔王的人杀了，你们拿什么和伟大的黑魔王抗衡？”
不可饶恕咒和恶咒叠加——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疼痛，扒皮抽骨也不能企及其半分。在这样的疼痛下，她接近模糊的意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凝固住了，那冰冷的感觉流遍她的全身，然后毫不留情地抽离。
怎么还没有结束？
为什么还不结束啊......
给我个痛快吧。她有些绝望地想。
“你想怎么死——？”对方这个时候似乎放弃了直接结果她的念头，解除了她的尖叫咒，无不愉悦地用魔杖把她偏过去咳嗽的脸拨正，语气轻快地问道。
她根本说不出话，眼前全是血污，只能看到那女人卷曲的黑发，和那双厚眼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残忍光芒。她只能拼尽全力去调动脸上还在抽搐的肌肉，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轻蔑的微笑。
可能会死的更惨，无所谓。她满不在乎地想。
“阿瓦达——”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杖头发出的绿光。
接着似乎有两个声音施咒，从不同方向传来——
“除你武器！”
“盔甲护身！”
眼前一黑，世界陷入了死寂。
......
“薇罗尼卡——”一片黑暗中，有一个稚嫩的声音这么哭叫着。
薇罗尼卡迷迷糊糊地恢复了意识，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撞了块淤青，隐隐地疼痛。随即，她发现自己身下是家里的橡木地板。眼前的小女孩穿着丝绸睡裙，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的痕迹，褐色的卷发也乱糟糟的。
“斯黛拉，我昏过去了？”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那块疼痛的地方，问道。
“你突然开始尖叫，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倒在地上了。”看得出来，这一幕把小女孩吓得不轻，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紧握的双手还带着轻微的颤栗。
薇罗尼卡坐起来，给了对方一个紧紧的拥抱，“我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那是她永生难忘的梦魇，是烙印在灵魂上，要携带一辈子的疤痕。
“你真的还好吗？”斯黛拉仍然皱着眉头，担忧地问。
“是的......”她想站起身来，刚动了一下，骨头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吸了口凉气，咬了咬牙一鼓作气，总算把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哎，活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她笑叹。
窗外夜幕沉沉，只有路灯的光，看来她晕过去的时间不算长。就是得再给圣芒戈写信了，这药剂效力还是不够，得再加点增强剂或者改一改配方——一定会更难喝吧，真是令人头疼。薇罗尼卡无奈地想。而且又梦见那倒霉的一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好多了，谢谢斯黛拉。”她认真地对女孩道，“你要回屋睡吗？”
接着不出所料地，斯黛拉摇了摇头。果然把小姑娘吓着了，薇罗尼卡给她整了整睡裙的领口，轻轻拍拍她的头，“那走吧，去我的房间，咱们一起睡。”
“薇罗尼卡。”斯黛拉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很快就有了睡意，她迷迷糊糊地问正在用毛巾擦拭湿发的女人，“你觉得，我能当一名巫师吗？就像好运泉里的女巫那样，到时候我就会很厉害很厉害了，就能把你的病治好。”
薇罗尼卡虽然没有特意为她讲过魔法界的存在，但是斯黛拉还是接触过一些那里的小玩意儿的，比如那位救世主先生来慰问战斗英雄兼同院同学的时候，顺手捎来的零食之类。
斯黛拉的父母都是麻瓜，她能成为女巫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谁说不可以呢？
“如果我的病好了——不用给我治病的话，你还想要成为巫师吗？”薇罗尼卡微微笑着问她。
“是啊。”床上小小的一团嘟囔道，“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那么你会是一名巫师的，一名很出色的巫师。”她笃定地道。
薇罗尼卡放下毛巾，坐到书桌前，开始给她那位圣芒戈的老朋友写信。这次的信似乎格外的长，灯光下，她的侧脸轮廓在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哑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