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和江煦》青山一

4、粉色蔷薇

　　切完蛋糕，我终于有了自由的时间，安哥哥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推开休息室的门，沙发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我快步走过去，他幽幽转醒，揉了揉睡眼，放下手，睁大眼睛看着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是在臆想中还是，打断我的思绪，他说：“你好，......”
　　“你好，我是江煦。”
　　脑海里突兀出现的童音。
　　“颜颜！”安哥哥一脸惊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无措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平日矜持而又游刃有余的贵公子。
　　心脏传来阵阵痛意，不受控制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可名状的悲潮将我淹没。
　　“哥，江煦，是谁？”无法一次性说出完整的话语，喉咙干涸着，那个名字缠绕在舌尖，扭曲了所有言辞，“江煦，江煦”仿佛是我的所有。
　　我跌坐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房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的男人跑过来抱住那个孩子，安哥哥抱起我，一脸凶狠地看着那个男人，冰冷地警告：“江集，抱着你的儿子滚得远远的。”
　　我闭上眼睛，沉入无尽的黑暗。
　　“小姐又发病了，唉。”
　　“小姐慢慢长大，发病的时候李叔也要拦不住了。”
　　“母亲，我会努力克服的。”
　　“小姐今天发病伤到人了，就是那个刚来的孩子。”
　　“颜和，我在。不要怕。”
　　“对不起，我不想的，对不起...”
　　不要再说了。
　　醒来，像是做了一场无法记起情节的噩梦。
　　管家小姐进房间给我穿衣服，轻声细语地讲着下了一夜的雪，有多么好看。
　　“谢谢您。”冬天大概是小熊的季节。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管家小姐是成年小熊不需要穿得圆圆滚滚，真好啊。
　　我跑到楼下，趴在窗边，蔷薇像是在玩捉迷藏，盖上白色的遮掩。
　　“听说那个男孩子今天要被接过来了...”
　　“谁要过来？”
　　阿姨们支支吾吾地走掉了。
　　真奇怪。
　　吃过早饭，管家小姐叮嘱我外面又开始下雪了，不能乱跑。
　　我悄悄溜出主楼，清理过的路面已经重新铺上一层薄雪，雪花自由地飘落，接住，在手心融化成水滴。
　　玻璃花房的窗边，一支粉色蔷薇偷偷伸出头窥探着冰雪世界。
　　我跑过去，伸出手想摘下它，够不到。
　　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这样想着，转头四处看看，身后隔着车道的副楼前，一身黑衣的男孩子看着这边，我看过去，还没等我开口，他扭过头。
　　不想理我呢。
　　我重新抬头盯着蔷薇，琢磨着要怎么成功摘到。
　　一只手利落地摘下它，我被吓得后退一步。
　　是刚才的男孩子。
　　冷着一张脸的他把蔷薇递到我面前。
　　我低头不敢去看他，迟疑着要不要接。
　　“不是想要花吗？”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抬头看他，明明是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却像个木偶，不对，应该是个没有生命力的东方洋娃娃。
　　“谢谢你！”
　　“不用谢。”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能不能再见呢？手里的粉色蔷薇蒙上白纱。
　　回到房间，我把花插进花瓶。
　　管家小姐端来热茶，问我：“小姐今天很开心呢？”
　　“欸？有吗？”
　　我端起茶杯暖手，蔷薇的花瓣在灯下闪着亮光。
　　“您从回来就一直在笑呢！”
　　“我在花园遇到了一个漂亮哥哥！这个花！是他摘给我的！”
　　管家小姐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奇怪：“那您希望再见到他吗？”
　　“当然！”
　　管家小姐摸了摸我的头，笑得温柔“您的心愿会实现的。”
　　第二天早晨，管家小姐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细细收拾一番。
　　我不禁打出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到镜子里穿得比平日庄重几分，疑惑地看着管家小姐。
　　“今天要来客人吗？”
　　管家小姐边帮我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边回答道：“小姐您可以期待一下。”
　　下了楼，餐桌上，一个男孩子坐在母亲旁边，我跑过去，是他！
　　“颜颜，先坐下乖乖吃饭。”
　　“嗯。”我随口应了一下，盯着埋头喝粥的他。好像被我的视线影响了，他喝了一碗粥便结束了用餐。
　　吃过早饭。他站在我的面前，母亲轻声细语地介绍着，“这是江煦。他今年八岁，是可以照顾好颜颜的小哥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伸出手，声音清澈：“你好，我是江煦。”
　　我牵住他的手，不打算放开，对他说：“我是颜和。”
　　他丝毫不反抗，我有些开心。
　　“母亲，我可以带他去我的房间吗？”
　　得到允许后，我便拉着他上了楼，好像兴奋得过头了，不知不觉地说了很多话，“昨天你帮我摘的蔷薇，我好好插进花瓶里了，很漂亮呢，就像你一样好看，你要看吗？我带你去看！而且还没有好好感谢你，送你礼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礼物呢？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送给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和我客气哦。你会住在我的隔壁房间吗？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你看！花......”
　　书桌上粉色蔷薇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的，舒展的花瓣仿佛在嘲弄我，我走到桌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花呢！？”行动不受控制地将花瓶挥到地上，身后传来女仆的尖叫声，我踩在白色的蔷薇上，想要埋藏它的存在。
　　我没有骗人。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我转身后退一步，全身不住地颤抖，他脸上的划痕，血珠从伤口冒出来流下来。
　　“对不起，花不见了......”
　　“没有骗你，不是这样的，”我摇着头慢慢蹲下，头埋进膝盖，手臂圈住自己“我控制不住，对不起，你流血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嘈杂的脚步声，挣脱不开的钳制，白色的身影围住我，手臂上传来刺痛，眼前的光景沦陷在黑暗之间。
　　醒来之后，雪白的天花板，床边雪白的身影，一切都显得冰冷无情。医生们确认我没有大碍便离开了 ，母亲俯过身抱住我。
　　清楚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不管我再怎样忍耐，依旧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怪物，不靠近就不会去伤害，离我远远的就不会受伤。
　　我默默推开母亲，不敢抬头注视她的眼睛，“母亲，我想一个人待着。请您出去吧。”
　　良久，母亲放弃沉默的对峙，起身走远又走近，一支枯萎残缺的粉色蔷薇出现在眼前。
　　“江煦找回来的。”
　　母亲离开之后，我下床锁紧门，脚上传来刺痛，扶着门坐下，时间仿佛停滞在此刻，眼泪将心脏撕裂成碎片。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抱紧自己，装作听不到。
　　“颜和，我可以进来吗？”
　　“不可以！”
　　不能靠近我。
　　“颜和，你别哭。”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站起身伸手扶住把手，下一秒门开了。
　　他抵住门，脸上的纱布在眼前摇晃。
　　我后退着，好像也只能后退，怪物要有远离人群的自觉。
　　“江煦，离我远一点，不要再受伤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
　　他走过来帮我擦掉眼泪，手帕温柔的触感。
　　“不哭了，只是一个小伤口。”
　　“对不起...”
　　“你要一直陪着我，才能得到我的原谅。”

作者有话说

　　不太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