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偷菜记》张素

31、（７）板栗

　　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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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微垣刚从咸阳宫出来。夕阳拖着他的影子长长的，他的惆怅，堪比影长。
　　毕竟，半躺在红罗床上的卫朵美帮自己延续香火，承受怀胎之苦，他理应多加嘘寒问暖。所以说来说去的话无非是“注意饮食”、“小心胎气”等，说多了，几乎成了虚与委蛇。
　　于是似乎连卫朵美也对他感情淡漠，不咸不淡。他的自尊心受到小小的挫折。

　　怏怏地离开卫朵美那里，他迫不及待地走到「长宁宫」。走到门口又急刹车，撞得亦步亦趋的商总管一个不防。看微垣踯躅不前的样，望着长宁宫的铜门把手发呆，想来这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商大人想，圣上和开心姑娘好容易对上眼了，可别再纠结个没完没了。正操心呢，抬头看，开心姑娘正蹲坐在门槛上吃栗子。
　　“商大人，别客气来一个尝尝。”
　　开心笑眯眯的说。新鲜的板栗仁是诱人的嫩黄色，挂着几丝棕褐色的皮。
　　紫微垣着急地叫了声：
　　“你听朕说，”
　　“呵，着嘛急啊，吃栗子。过两天拿石头子炒热腾腾的桂花栗子，比这个还好吃。”开心兴奋地比划着。他便明白，她还不想谈孩子的事。也罢。微垣心事重重地拿过一个绵软的栗子，放入口中，没尝到甜味。

　　虽竭力避免为卫朵美怀孕的事而扰乱心神，不代表人家不存在。算来，都是一班秀女，又是左邻右舍；共用水道，同时共用一个丈夫。
　　“要不……还是去看看？”开心好心说。
　　小叮当不甘愿地做了些蜜饯栗子，主仆俩人登门造访。正好碰到有点疯颠颠的尚好嘉要出门，尚好嘉冲开心诡魅地笑啊笑，仿佛她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笑得开心有点发毛，不自然地点点头以示招呼。

　　长宁宫的侍女引她们进入寝宫。天气刚开春，也不知孕妇是怎么想的，红腻肚兜外披薄纱，明晃晃的＂骚＂。想到估计丫就是这么着勾搭紫微垣，开心心里酸酸的、眼睛刺刺的，借口天气还凉别冻着宝宝为名，给卫朵美盖上棉被。
　　卫朵美娇媚一笑，心无城府似的说：“开心你还记得么，上回咱们还是做秀女的时候，我曾看你的肚兜系得好看极了。可当时我远远穿不出你那样子。没想到这回怀了孕，胸部涨了奶，我也能穿得那么好看哩。”
　　开心不知如何作答，有点尴尬的叫小叮当喂栗子。小叮当没好气说：“娘娘这不是才确诊么，肚子也没鼓起来，您就一直这么歪派在床上啊。”
　　卫朵美笑吟吟回：“谁让本宫有孕在身，太后和圣上都千叮咛万嘱咐，叫本宫好生歇息。没办法呀，怀的是整个天下的希望～哪儿像你们就好了，刚一开春就能四处闲逛。”
　　她完完全全拿出锦妃的雍容，非把小叮当气得吹胡子。

　　开心打圆场，没话找话说：“当然啦还是小心点好。对了，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还碰到了尚好嘉，她也来探望你？”话未落音，卫朵美的得意削减大半，脸色突变。卫朵美急切问：“你们见着了她！她没说些什么吧！”
　　“锦妃？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嗳，你别抓我手啊！尚好嘉什么也没说啊。我们也就一点头一微笑。她怎么你了？”
　　卫朵美赶忙换上娴静的模样，解释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她来的时候总说些不着调的话，本宫是担心她别一个人住久了，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她指指脑筋。

　　开心有点怀疑。卫朵美的眼窝泛起晶莹，一副善良惆怅的模样：
　　“不瞒开心姐姐，好几次尚妹妹来我这儿都是疯言疯语的。我的奴婢们也说，伺候尚妹妹的宫女告诉她们尚主子脾气古怪，说她住的地方靠近阴司，怕惹上不干不净的东西。我若不是为胎儿考虑，身子不方便，否则……”
　　开心说：“我明白。回头我多抽点时间看看她。”
　　卫朵美连连点头：“是啊。咱们姐妹一场……呀，开心姐姐为我准备了什么。栗子！我最喜欢呢，快拿给我吃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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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好嘉居住「永安宫」。不巧的是，宫女回禀说尚好嘉出去了。问她去了哪儿，也答说神神秘秘不知所踪。巧的是门缝里闪出尚好德的尊容。
　　他眨巴着两尾小鱼似的细眯眼说：“开心妹♥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啊。”
　　＂闺蜜＂发话，开心顾不得宫女的侧目，侧身入门。

　　这竟是第一次入「永安宫」。开心和小叮当窃窃私语道：
　　“估计是金山银山锦绣河山，当心晃着咱们的眼睛。”
　　因为暴发户的女儿嘛，那用起钱来是哗哗的，品味是大打折扣。

　　不曾想，尚好嘉的家被收拾得干净锃亮，不，应该说是冷冰冰的格调。颜色都是黑白色，或者是银亮的，泛着金属的冷光，开心差点以为是到了黑客帝国星际迷航之类的时代。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墙上悬挂的冷兵器。

　　一般人家在墙上搞搞装饰，无可厚非，大多是瓶啊画啊。置身于尚好嘉的屋子，不知情的还以为误进了兵器库。只见刀戟斧剑琳琅满目，从质地来看铜的铁的还包罗木头的。
　　见开心目不转睛，尚二世祖笑道：“啡啡啡，我就知道你得看花了眼。怎么样，谁叫我们家大小姐就喜欢这些不靠谱的。”
　　“我还以为她屋子里摆的都是洋娃娃啊首饰啊什么的呢，是粉红色系的卡哇依。或者大富大贵大吉利。真没想到这么的，这么的，现代？”
　　“切切切，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呢。”尚好德说。

　　开心没多想话中的意思。尚好德开始缠着开心倒苦水，说他在太后寿辰期间是如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颐养园里远远观望以解相思之苦。絮絮叨叨。开心听到耳朵长茧后，把话题引向做菜，哩哩啦啦又说了好久。

　　一般在说完自己的事情，当找不到继续的话题时，姐妹们开始八卦演艺圈。绯闻、劈腿，离婚、生子，发挥出众的八卦精神。是不是这样？

　　于是开心说到戏班里的温良玉。
　　尚好德的眼睛像小灯泡聚光：“识货识货。这可是只应天上有的风流人物，想当年小爷一掷千金就为了听他一曲牡丹亭。”
　　开心深刻地记得尚二世祖在百花楼里对天魁做的猥琐事，睨他。
　　“绝对冤枉！老子现在都弃暗投明了。”
　　尚好德挥挥白袖子做投降，“再说，就算小爷想，这个温良玉也不上钩啊。听说他孑然一身，是因为他心里有人。可是你说怪不怪，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谁。”

　　尚好德拿食指戳戳脑袋，背诵到：“不过他有这么几首情诗倍儿出名，还有人出钱猜是什么意思呢。好像是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我可记不全，怎么，你有兴趣啊。”
　　开心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尚好德说：“那好办。他的诗句被人绣在扇子上了，赶明儿我给你带进来。你好好看看……那什么，”他扭扭捏捏道，“完了你给我也讲讲都啥意思。我、我也想有一天写出感人肺腑的给她。”
　　他情意绵绵地眺望远方。开心明白，是想写给他的心上人＂八爪鱼＂小姐。她坏心想，写什么呢，“四手四脚八爪鱼，争教两人勒紧”。人家正正经经单相思呢，好像有点不太厚道。开心赶紧捂住脱口而出的嘲笑。

　　说这话时，尚好嘉一阵风似地进了门。见尚好德和开心相谈甚欢，她脸色大变。然而真正的骤变在她身后。宫女们踉踉跄跄地撞进来，大呼：

　　“不好了不好了。锦妃娘娘小产了——”

　　

　　开心的长宁宫里，门窗被关得严严实实。她们俩万分紧张。
　　“……小姐，太医诊断说是吃了含有藏红花的东西。”
　　“小叮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小姐，他们说咱们送过去的栗子里有。”小叮当吓得哇哇大哭。
　　“哪儿就这么巧！”开心跺脚。她揪着小叮当，说，“不是你，是不是！”
　　“……奴、奴婢就下了点巴豆。”

　　“你啊你～”开心又气又急地弹小叮当的脑门，“怎么这么糊涂啊。”
　　小叮当赌咒发誓：“可是奴婢绝对绝对没有放滑胎药害锦妃啊。奴婢对天发誓！”
　　“如果发誓有用的话，律师们早就歇菜了。”开心耸耸肩。
　　“小姐！那您说会是谁呢……”

　　“可能是皇后娘娘。”突然冒出来的天魁严肃地插嘴，“皇后对锦妃的得宠一直心怀不满，况且，这胎儿对皇后宝座的威胁最大。”
　　“也可能是尚家小主哦♥”
　　随之出来的天钺在大冷天的摇一把纯属摆设的紫竹扇子，一如既往和小葵唱反调，“不是说她一直没有回宫，神态诡秘行色匆匆。不妨告诉开心你一件事，老实说据我们所知，这位尚家小姐似乎不近视不口吃，也不糊涂。意外么。”

　　开心雀跃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有个一贯煞风景的人朗声道：“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和那小小栗子直接相关的长宁宫主仆。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你开心喽。来人，将她二人缉拿归案。”
　　朱琉橄厉声冲左右道。
　　“我冤哪。我比窦娥还冤，六月那个飞雪啊。”开心气愤地瞪朱琉橄。
　　“慢着。”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
　　“呵，既是紫王爷吩咐，哪敢不从。”朱琉橄故意躬身道。他本来就蓄意吓唬开心两下。

　　好嘛。
　　“……今天你们都察院集体来我长宁宫游玩儿么。”
　　“当然是奉命来帮新窦娥洗冤啊。”

　　洗冤的关键就在于小小的栗子。
　　参破栗子玄机的人则多亏有一条尝遍天下美食的败家子的舌头。

　　尚好德委屈地说：“喂喂，好歹我也算有功之人，有必要讲话这么刻薄嘛。”
　　是是是，大功臣。他那灵活的舌头已勘破天津板栗和罗田栗子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