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三哥的江湖实录》离耳

3、寒暄不复当年

　　【第一卷瘦马扬州】
　　第三章
　　1
　　再次遇见花照璧的时候，我考虑了一个问题。
　　对于统治者来说，花照璧这样的人物，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但是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个极其值得托付理想的人物。
　　其实，这就是对于能力的评价。
　　百姓渴望一呼百应，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能力是用在正途还是用在邪道，才是我所去关心的。
　　水至清则无鱼，天下这个大染缸里，还是需要花照璧这样的人出现的。
　　2
　　花照璧的突然消失，让纪栽雪和肖武晨产生了惊愕之感，能够在两个锦衣卫高手的眼皮底下，只是在两个人的言谈声中，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带着其他三个人一起离开。莫非，其他那三个人不是四大公子之列，也是隐身在江湖中的武林才俊后生？
　　“纪三哥，你说的那个花照璧，不见了？”肖武晨刚刚还是和纪栽雪在一起谈笑风生，突然间就看见自己盯着花照璧凭空消失了一般，缺乏江湖经验的他，在遇到了这样的突发情况，第一时间只能向自己信任的纪三哥寻求答案。
　　纪栽雪将自己手中的筷子拿起来，不忘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起来放在了嘴巴里面，然后起身拿起了自己的包裹，“多留下三两银子，算是刚刚打斗对于店家的赔偿，这个从我的俸禄里面扣除。小本生意，不是很容易。我们跟出去，我怀疑花照璧这家伙在考验我呢！”
　　肖武晨从自己的腰间摸出来一块碎银子，约莫三两的重量，放在了桌子之上。紧随着纪栽雪的步伐，跟了出去。
　　果然如同纪栽雪意料的那样，虽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花照璧，但是还是充满了少年的心性，果然是想要考量一下纪栽雪的武功，纪栽雪这才方觉知道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虽然两个人相隔数年没有见面，这小子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喜欢和自己开恶作剧。
　　“我还以为纪三哥你沉迷那几块红烧肉没有察觉，倒是没有想到纪三哥你这么快就发现了。”花照璧站在不远处，轻轻地从嘴巴里面吐露这几个字，脸上浮现出一股久别重逢的笑意。
　　肖武晨这才第一次清晰的看到花照璧，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倒还真是没法在人群中忽视。从他的容貌来看，算不上有多么的俊俏，准确来说，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但是这一身的服装，偏偏要与众不同，一身白衣，伴随着江南的春风将额头前的刘海轻轻拂起，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子风气。
　　纪栽雪与花照璧久别重逢，自然是内心欣喜，但是一看到这个少年一见面就要调侃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你这小子，嘴巴上从来不肯饶恕别人，看我今天抓到你，再来收拾你。”
　　“哦，那你就来试试？”花照璧轻轻笑了一声，忽然腿法凌厉，运用起上层轻功，朝着一个方向跑开了，转眼又不见了踪影。
　　“十三弟，花照璧在考量我们两个人的轻功呢？你怎么看！”纪栽雪看了看身边的肖武晨，问道。
　　“岂能输给他？”肖武晨的声音远远地留在了原地，身影已经跑出了三丈之远。纪栽雪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的肥肉，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运用起自己的轻功身法，追了出去。
　　3
　　等纪栽雪气喘吁吁地停住身子，三个这互相追逐，已经追出去了十几里地。纪栽雪虽然轻功底子不弱，但是由于自己的体重，每次在运用轻功的时候，总是要遭罪一番。
　　这一路追逐而来，花照璧总是时而在路途中等他，等到纪栽雪追到了跟前，又立马跳走，纪栽雪在这种以为“灾难”即将结束的欢喜中被花照璧戏弄的反反复复。
　　此刻，纪栽雪沉重的呼吸声，就像是半天里面炸开的一道雷，用手指着花照璧，想要埋怨一番，但是话语明明就在喉咙之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够用手倚靠着一棵柳树，让自己慢慢地呼吸平顺下来。
　　肖武晨落后了两人大概十丈的距离，待纪栽雪运用了自己的内力回复气息的时候，肖武晨刚刚才到，三个人在这里回合，几人相互对视。眼神在互相交织之中，有欣喜，有挑战，还有戏谑。
　　这是一片小湖。小桥流水人家，杏花春雨江南。纪栽雪此刻置身在这里，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来这两句诗句，此刻他的心中不禁羡慕起这位花小弟了，一别数年，他居然是选择在了江南安身立命。这倒也符合他的性情，若是喜欢上了一个地方，便很难挪动身子，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向往。
　　所以人都是在相互羡慕之中，过着彼此安逸且枯燥的生活。
　　江南三月的清风轻轻掠过三个人的面容，纪栽雪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打破了几个人之间的对峙。
　　“真没想到，花十三，时隔数年，你我二人今日在江南重逢？”
　　花照璧朝着纪栽雪走来，声音伴随着脚步传入了纪栽雪和肖武晨的耳朵里面，“难道这两年纪三哥没有关注江湖桂榜吗？去年三月，兄弟我忝列四大公子的名号，想必身为锦衣卫百户大人的纪三哥，不会不知晓？”
　　肖武晨的内心一阵触动，不明白为何纪栽雪称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叫十三。但看这花照璧步履轻盈，不仅仅是枪法身处江湖一流，就连这轻功也是不容小觑。
　　纪栽雪还没有回答，肖武晨的脑海之中已经回想起自己这几年阅读过的所有有关于花照璧的资料：两年之前，花照璧横空出世，在江湖中连挑□□人物七十二人，惩恶扬善，名噪一时；去年三月，武林桂榜将他与惊鸿公子、倾城公子、雪狐公子三人并列，因为他挑战□□人物的时候，虽然处处都是杀招，但是从未取人性命，只见内伤，未见伤痕，所以人称无痕公子。也就是去年三月，刚刚名列四大公子之位的花照璧，突然间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如此算来，今日花照璧用筷子伤人，倒是有些反常了。只是内伤无痕的那些□□人物，基本上都成为了废人。这样算来，今日花照璧伤人，倒是有些手下留情了。
　　花照璧消失匿迹的去年三月，肖武晨刚刚被破格提拔为锦衣卫总旗官职，并列为了锦衣卫北府指挥使名下的十三太保之一。
　　4
　　三人再次回到了刚刚重逢的那个小客栈。三个人坐下一张桌子上面，重复着没有用完的午餐时光。为了久别重逢的欢喜，花照璧点了一桌子菜，算是与纪栽雪叙叙旧。
　　简单的寒暄之后，花照璧与肖武晨互相认识了一番，除了互相道了一声“久仰”之外，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多少的话题。肖武晨已经将花照璧当做是自己的敌人，内心里面厌恶地不行。那花照璧年纪轻轻，名满天下，自然将这个成名不久的十三太保放在眼里。
　　身处两人中间的纪三哥纪栽雪就遭了殃，在两个话题之间左右切换，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自己总是顾及不了。
　　很快，接下来的话题，将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了一起。
　　“纪三哥这次前往江南，不是为了散心的吧？”花照璧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纪栽雪刚刚将一块红烧肉塞在了自己的嘴巴里面，这块肉塞在嘴巴里面，听到花照璧这样的询问，纪栽雪不知道是吃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好，他生怕肖武晨抢先回答，暴露了什么风声，毕竟，这一次的江南之行，是一次秘密。
　　纪栽雪用自己的脚尖踢了一下肖武晨，肖武晨立刻心神领会，不紧不慢地也学着纪栽雪吃起了一块红烧肉，两个人都嚼得很慢，想要通过沉默来搪塞花照璧的这个问题。
　　但是花照璧似乎对于这次的江南之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慢条斯理的等着纪栽雪和肖武晨吃完那块红烧肉，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等到纪栽雪和肖武晨将那块红烧肉嚼的都没有味道了，又听到花照璧说了一句。
　　“锦衣卫向来只在京城内卫戍皇权，很少行走江湖，外出公干，小弟只是随意猜测，纪三哥这次的江南之行，是不是和最近的盐商案子有关？”
　　花照璧说话很轻，但是这些话从他这样的一个局外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对于两位锦衣卫身份的人来说，却是沉重的不行。从纪栽雪和花照璧重逢叙话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期间从未透漏出一言半语，有关于这次江南之行的细节，但是不知为何，这花照璧一语中的，将两个人猜测的暴露无遗。
　　肖武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这一刻他在心中产生了疑惑，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花照璧年少有为，自己有些嫉妒，再加上这个外号无痕公子的同龄人，有些傲慢，自己又有些厌恶；但是从自身的职权来说，此人能够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和秘密，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自己的腰间，藏着的那把武器。
　　若不是纪栽雪在场，就算是死，肖武晨也会在出其不意之中，用腰间的那把武器，抹了眼前这个同龄人的脖子。
　　纪栽雪倒是很淡定，他放在了自己手中的筷子，反问了花照璧一句，“花弟弟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难不成你纪三哥不能有闲情雅致，来一个江南之行？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江南三月，莺飞草长。”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这句话说得倒是很有雅致，很有情趣。这一句话击中了花照璧的内心，这是他为何在走遍天下之后，单单选择在了江南避世的原因，这一年来，他游历于长江南岸的各个村落小镇，见过三月杨柳，见过六月流水，见过九月落叶，见过冬月飞雪，这些是他的情趣，但是绝对不是，身处在锦衣卫中层，肩负着家国情怀的十三太保纪栽雪的情趣。
　　花照璧的嘴巴轻轻上扬了一下，他用这些的姿势表达了否决。“自从正月以来，两淮地区来江南的盐商，离奇失踪了三十一位，我想朝廷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本来官商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偏偏失踪的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盐商，我想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任何威胁到朝廷的事情，朝廷都不会不管。锦衣卫向来就是手可通天，而偏偏代表锦衣卫身份的纪三哥就出现在现在，纪三哥，小弟我猜的没有错吧？”
　　仍然在语气中还是轻描淡写。但是花照璧的话却是一点儿也没有错。两淮地区盐商失踪一案，在长江南北两岸，已经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对于朝廷的财政收入造成了不可估计的损失，当然也损害了某些官员的利益。锦衣卫出现在江南，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纪栽雪正在思索着如何和花照璧说这件事情，既然花照璧已经看穿，再隐瞒也没有任何的必要，但花照璧仍然先开了口：“小弟身处江南，这些事情自然也略知一二。若是纪三哥不方便向小弟透露，小弟也就不再多说，寄居江南一年以来，小弟得以在西湖边上，拥有了一座容身之处，若是有小弟可以帮的上忙的，小弟自然覆手乾坤，揖让三哥。”
　　花照璧说完，便起身要走，随手将一枚银子扔在了柜台之上，手法凌厉迅速，那客栈老板正在出神之时，花照璧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不必找了，算是今日我打算你客栈中器物的赔偿。”
　　纪栽雪和肖武晨这才意识过来花照璧要走，正要起身相送，却发现先前消失的三位与花照璧同行的年轻人，此刻出现在了花照璧的身边，纪栽雪盯着花照璧的身影，再看着那三个早就被纪栽雪看穿是女人的三个年轻人，总是觉得有些不对。但见那花照璧头也不回，只是用手伸出来做了一个“再见”姿势，就此消失在了纪栽雪的视野之中。
　　“纪三哥，这个花照璧也太厉害了，我们一言不发，他居然可以猜出来我们的心思，还有我们此行的目的，如果他是敌人，那么实在是太糟糕了。”
　　肖武晨看着花照璧远去的背影，虽然对于花照璧自己有些厌恶，但是还是对于他很钦佩，钦佩他的茶察颜悦色的能力。
　　这一句话，倒是在纪栽雪的内心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若是花照璧是他们的敌人，是这一次江南之行的敌人，这倒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那么，今日与花照璧的久别重逢，是一次意外，还是花照璧精心设计好的一次见面呢？想到花照璧两年不见已经突飞猛进的武学功底，纪栽雪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武器，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刚刚花照璧用过的筷子，在一盏茶时间之前，如果花照璧真的是自己的敌人，那么这一双筷子，就会成为花照璧最有力的杀器。
　　花照璧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改变。一向拥有着锦衣卫职业性直觉的纪栽雪，不禁在心里面产生了疑惑。江南地区，能够做出这种案件的势力，没有几个。
　　“我们需要尽快去杭州城，最近失踪的几个盐商，都是在杭州城失踪的。”纪栽雪对着身边的十三弟说道，“或许我们可以从杭州知府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三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或者说想法。”
　　安排，想法？纪栽雪不禁笑了笑，说句实在话，花照璧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心思，尤其是花照璧主动说出来自己对于纪栽雪江南之行的猜想，为何他会对于这件事的猜测一直抓着不放，还有甚者就是，这花照璧，实在是猜的太准了。
　　“你知道我和花照璧的关系吗？”
　　“我听到他叫你三哥，纪三哥，你不也说过，你和他相识已久吗？”
　　纪栽雪点了点头，但是心里面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失落，果然肖武晨虽然已经是十三太保，但是还是稚嫩了一些，洞察能力与自己的期盼，还是有着一些差距。
　　纪栽雪的脑海中快速地回顾着以前他和花照璧的一些过往。
　　“如果我说，我怀疑这件事情和花照璧有关，你会觉得可能吗？”
　　这一句话明显超出了肖武晨的认知，就如同刚刚花照璧猜出来他们的江南之行一样。肖武晨带着略微惊讶的语气，问：“纪三哥，你是说，花照璧可能和这一件事情有关，可是，可是你们才是刚刚见面啊？”
　　纪栽雪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果然这个十三弟的成长还需要很多的磨砺。
　　外面的日晷此时已经指到了申时，日光在渐渐倾斜，太阳距离坠落西山已经不远。纪栽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我们趁着天黑之前，赶到杭州城吧，否则今夜，我们又要在这个客栈，借宿一晚上了。”
　　末了，纪栽雪说出了一句让肖武晨震惊万分的话语。
　　“不要惊讶花照璧，在此之前，他也是一名锦衣卫，并且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试百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