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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圆魄上寒空 ...

  •   这里曾是是突厥人的天堂,如今成了所有人的天堂。
      原始的突厥人以捕鱼射猎为生,大都居住在山洞里,以明火驱离猛兽。他们苦居寒冷之地,为了御寒,不分男女都披着长发。后来为了骑射,他们又将长发编织成俏皮的辫子,一股脑儿地束在脑后。
      梳辫子也是非常需要技术和耐心的,富有的人们要熨衣服,妇女们编辫子,留刘海,敷脂粉,戴耳环和项链,还使用假发。
      男女老幼皆穿衣和裤,外面披着袍子,腰间系着宽革带,带上别着短剑。他们的服装以毛、皮制品为主,最高级的皮革是黑紹皮、灰鼠皮,次之为狐皮,最下为羊皮。
      突厥人还是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客人来了,一般是杀头羊,若是尊贵的客人来了,那是一定要宰马的。
      马,是突厥人不可分离的伴侣,所以只有极其尊贵的客人才能吃上马肉,虽然那味道不敢恭维。
      我不喜欢吃马肉,但喜欢穿突厥衣,甩着小辫子,扬着细马鞭,在马场与人赛马。
      我一般骑的都是那种矮马,所以每赛必输。我无所谓,他们也无所谓,大家都尽情享受点鼓伴奏下的激扬助威声!
      马场里的每个人都认识我,知道我会输也站在我这边,一种近乎宠溺的盲目支持。马场里没有什么都护府的大小姐,只有各路英雄好汉,以及胯下骏马。爽朗的笑声,达达的马蹄声,饮酒赋诗的酣畅声以及姑娘们热烈掌声,四声合一,交织成最自由的天籁之音。
      阿忠哥哥暗恋的姑娘就在这马场里。
      她是个洗马女,头戴羊皮绒帽,系着从未离身的黑色暗纹围裙,黄土色的鹅蛋脸嵌着的眼珠墨染似的乌亮,一双结实的手经年累月地在马身上洗洗刷刷。
      阿忠是汉人。
      她是个地道的突厥人。
      她叫阿依努尔,我们都唤她依依。
      阿忠说年底前要和依依结婚,她父母不大同意,就因为阿忠是汉人。
      依依倒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好言劝说父母,如果阻扰他们,他们就要私奔。
      还好最后父母举白旗投降,否则我肯定会和她父母吵架,用各种典故,摆各种史实,让他们屈服。
      他们从不当众卿卿我我,总是隔着一张案几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傻笑。阿忠似乎总站在能看见她的地方,而她总埋头认真地干着她手里的活儿。
      他们的爱情如平缓的流水一样静谧,神秘,甜蜜。寻常人喝的水肯定是无味的,他们喝的水肯定是甜蜜的。
      出了马场,我感觉更冷了,后院的师傅已经病了七天,黄大夫说要等院中的菩提叶子落尽才会好起来。
      一听如此,我那顽皮的小妹居然连夜爬树把菩提叶子摘了个干净,气的老父亲母亲罚她跪在佛堂里一天一夜。
      菩提树变得光秃秃的,可师傅还是不见好。我那傻乎乎的妹妹便开始怀疑黄大夫的医术,整日在我身边唠叨个没完没了。
      师傅一直卧病在床,我实在不方便去看他,但每天早晚都会派阿忠送点东西过去探望。
      看得出来阿忠也喜欢这位师傅,每次都要和师傅呆上半个时辰的话,估计把府内外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好几次我都趴在窗口'旁听'。
      “师傅你好点没有?还咳嗽吗?”
      “白天还好,一到夜间总会猛咳。”
      “师傅,你相信我,你马上就能好了。”
      “哦?”
      “黄大夫说过,菩提叶落尽你就该好。我们家二小姐为了你趁夜着月色把菩提叶子摘了个精光,现在还在佛堂跪着呢。她想啊,肯定是师傅与那菩提叶不合。”
      “罪过,罪过。”
      “师傅不用难过,我们家二小姐皮实,这要换作大小姐我早就去替她挨罚,我们家大小姐身子弱,骑马都骑最小的马。”
      师傅轻轻咳嗽了几声。
      又一日清晨。
      “师傅你好点了没?这是我们大小姐给你买的茉莉茶,我现在就泡一杯给师傅润润喉。”
      “多谢你们了。”
      “天儿越来越冷,这是我家夫人给您备好的棉衣棉服。”
      “替我谢谢夫人。”
      “再过两月大小姐就要只身嫁去长安韦家,我们都不舍得……”
      “我一定会为你家小姐诵经祈福,她一定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倒容易,只是我家大小姐对人对事都太认真,这些年没少和恶人吵架。那未婚夫,听说可是个纨绔子弟。”
      “阿弥陀佛!”
      “师傅可是听不得我说别人的不好?”
      “当然不是,众生皆苦,凡愚人心智未明,小则亲人遭难,大则危害苍生。”
      “正是师傅说的这个道理。师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贫僧法号寒空。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一次次偷听获悉师傅一天天好转,终有一日的黄昏,我归来时撞见他闭目站在菩提树下。
      第一次,我不敢穿过自家的中庭院。
      阿忠替我搬来一个小凳子,架好画架子,他知道我什么时候想画画。
      周遭安静极了。
      我猜,风不动声色地隐藏在某个山头,鸦雀很懂事地眯着眼睛在窝里睡觉,偷懒的仆人们聚集在哪个角落窃窃私语。
      寒空师傅侧身立于树下,双手合十,左手挂在红色琉璃念珠,穿着旧旧的茶褐色常服,像是在诵经。
      “寒空师傅!”
      父亲一声温柔地叫喊打破了这种画画的意境,可惜极了。
      “都护大人,我在这儿。”
      父亲笑盈盈快步来到树下,亲自请他至厅堂安坐。
      夜间小妹垂着头,丧着脸,直闯我卧房。
      “后院的师傅明早就要走。”
      “这么快?”
      我脱口而出,这画还没送出去呢。
      妹妹说,她觉得这个师傅像极了她梦中的大哥哥。
      妹妹还说,她还没来得及听他讲经传道。
      妹妹最后又问我,为什么有些人来了又要走。
      “姐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妹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第一次深深感受到来自妹妹的爱。
      这么些年来,她可是最喜欢挖苦讽刺我的那个人。
      我轻轻拍着她结实的后背,像我母亲小时候哄着她睡觉一般哄着她。
      月亮升起又落下,太阳走了又回来,我是你身边常在的人儿,好乖宝宝要睡觉觉……半夜床头鼾声如雷,我一夜未睡。
      念想起阿忠依依他们,想像他们一般幸福,可仅韦善仁三字又迅速将这种幻想的幸福狠狠击碎。
      我和他终究不是同类人,上苍不怜我,我该束手就擒,还是奋起反抗?
      绝望之中我昏昏然睡去,再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
      师傅该走了。
      也刚好完美的错过分别,也刚好免得难过,人生难得刚好。
      我顺手摸了摸枕头下的画,空空如也,心里凉了一截。除了我妹妹,我找不到第二个敢偷我画的人。
      果不其然,她偷了我画的画,送了该送的人。
      阿忠告诉我,我那个妹妹把画送给了师傅,还抱着师傅的腿不放师傅走,央求着师傅多住几日,可谓洋相尽出。
      我告诉阿忠,妹妹大智若愚,世上有恐怕没有几人能像她那般真实洒脱,要哭就哭,要闹就闹,单纯地喜欢和尚哥哥,就能当着众人抱着人家腿脚不放。
      妹妹可谓慧眼识人,也定是感受到了寒空师傅的温柔与智慧,因为她的姐姐除了欺负她,好像没为她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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