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牡丹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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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播放着烂俗的流行乐，她头靠在窗户上，感到非常疲倦。想闭上眼去，就此一梦不醒，可到站了还必须得赶紧下去上学，哪怕靠在车上小憩一会儿都不敢。
手无意识地伸进短发，抓了两下头皮，多想无用，盯着单词本，口中念念有词。
这次月考用手机可以查到成绩，考得挺好了，是班上的第十名。她高中以来好像也没有考过几次前十名。有生之年系列，她不无嘲讽地想，下次应该就不可能了。
老师是按照名次分座位的，前12名都坐在前面的中间的学霸区域。班上有人笑称，那一块是学霸区，那一块是阳光高级VIP区，那一块是高级休闲娱乐区……
这一次，她凭着自己的实力挤进学霸区。当时她看到自己成绩的时候，她的感受并不是自己变强了，或者因为发挥好而高兴，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能够走进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另外一个世界呢。
那个属于沈清知的世界。他们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迅速解出，博闻强识无所不能。
也许并不是这样，但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描述，她对于沈清知实在知之甚少，因而好多情绪都如此不真实，抓不住控制不了。那个人与自己之间是有一道壁垒的，那道壁垒把他们分隔开在两个世界。她不知道那道壁垒是不是叫做成绩，只是此刻她固执地相信是。因为分数所造成的差距是可以直观看见的，她可以看见通过自己的努力，他们在一点一点靠近。最终有朝一日她可以住进他的那个世界。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要是自己努力，能不能踏平山海呢。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月亮就应该高高地悬在天上，有朝一日，我总可以领略到月宫的风景。
可惜纪书言忘了自己不是嫦娥，没有仙丹妙药。
校园的风景千日不变，校门口那棵象征式的老树也不知道种了有几年，纪书言在三中读了两年书也未闻其名。她迎着昏黄的落日，拾阶而上。教学楼地势很高，她需要一层一层爬楼梯，七拐八绕，总算到了教室。纪书言挺路痴，她还记得她第一天来校园是迷了路的，差点就迟到了。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认识夏怡玲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俩就坐在一处。
倒是已经两年了。
前两年的时光飞花逝水一般过去，纪书言到现在甚至说不清自己这两年有没有可以值得回忆的地方。但是这最后一年，她突然格外珍惜呆在校园最后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到了尾声。还未到骊歌奏响的时刻，她就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唱了一曲长亭外古道边。
她不知同学是否也如此。她平时只是把这些感受藏起来，尽量不让它们冒头。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可她好像忘记了带伞。这多事之秋啊。
老师已经走进教室，开始公布这次的名次。哪怕大家查得到自己的成绩，老师也坚持要走这样一个仪式，要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定位。老师说，没有到你的名字，你就好好的写你的题，等到你的名字，你就虚心听着。纪书言手里握着笔转动着，她专心听着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并没有看手中的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这样的时日也并不多了。
老师公布完了名次，结束了对每个人的评判，最后宣布：“这一次考试离上一次太近了，就不换座位了，等下次吧。”
纪书言手抖了一下，笔差点掉地上去。
同桌陈秋双看了她一眼：“怎么了？看你发呆好久了。”
纪书言捡起笔：“没事。”
陈秋双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语文晚自习，老师还在讲这首词表达了词人怎样的情感，纪书言有点听不下去，她向来喜欢用自己的情感理解诗人的情感，阅读理解，诗歌鉴赏往往答的一派胡言十分撒野。
并不能代替写诗的人表达什么。标准答案也不是让你写出自己心中的哈姆雷特。
纪书言侧头一看，发现陈秋双一直捧本书在读，从自己捡笔那时开始就在读了，暗黄色古朴的封面，风雅异常，很配她一身书卷气的同桌。
但她还是惊讶，陈秋双哪怕学习成绩并不优异也向来治学严谨，和夏怡玲完全是两派人。
她问：“冒昧问一下，你在看什么书啊？”
陈秋双把那本书递给她。
纪书言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只是好奇问一嘴，你先看。”
陈秋双笑道：“这书我初中就读了，只是偶尔重温一遍而已。你想看就拿去吧。”
纪书言好奇发问：“这书是讲什么的？”
陈秋双道：“无非也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写的是一位绝世无双的小姐，因为一日游玩后花园，感梦书生折柳，便为情伤。随后死而复生，最终与书生喜结良缘。”
纪书言笑道：“那是作者痴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哪里就要出生入死的了。”
陈秋双合上书，放回抽屉，微笑道：“也许这本书就是一个梦吧。”
语文老师已经打开大屏幕，看大家答题情况：“这道选择题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对？就有这么难？”
底下有人低声说：“或许那便是欧皇。”
另一个人笑着插嘴：“那还有另外一个呢。”
纪书言听闻此声，顺口接了一句嘴：“那是欧洲的皇后。”
语文课的气氛总是轻松随意，只要老师没有在讲课，大家便畅所欲言，纪书言偶然接一句嘴也是稀松平常。
这时老师恰好把大屏幕打开，屏幕上清清楚楚并列两个名字：沈清知。纪书言。
班上哄堂大笑，就连方才同自己说话的陈秋双也抿了嘴眼带笑意看她。纪书言感到自己的脸一点点烧红。不敢去看前方那个人什么反应，自捂了脸去，深深埋下头。
在一片哄然大笑之中，语文老师笑着轻敲桌面，好了，大家不要吵了，我们纪书言都羞了。
夏怡玲偏还在前方说道，纪书言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自己给自己拉红线呢？
纪书言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描述自己现在的情绪，只觉得自己的心紧张的要炸裂开来，她把头抬起来，悄悄把手指分开一条缝，从缝里看教室的动静。
说是看教室的动静，也是自欺欺人。她第一眼只看到眉飞色舞的夏怡玲，还有，在旁边静静看着她说话的沈清知。
纪书言在后排看着。沈清知这一刻的眼神波澜不惊，或者说他整个人都置身事外，只有她为这样的一个玩笑，和自己闹别扭。
她竟微微有些懊丧。
国庆过后，天气就有点转凉，尤其昼夜温差十分大，她现在穿的短袖夏季校服，在初秋的风里，已经有些瑟瑟发抖。
来校门口接她的爸爸叹口气，拿出从家里带的秋季校服给她披上：“莫着凉。”
纪书言眉开眼笑：“谢谢爸爸。”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编写肉麻的词，就听爸爸说道：“妈妈非要我带来，真没办法，成天瞎操心。”
纪书言说他：“你看妈妈多会照顾人。你啊，没有心。”
爸爸笑道：“尽会损人。我问你，你们复习进度到哪里来了？”
纪书言撇嘴不说话。
爸爸不放弃：“说啊，你的化学太拖后腿，我还准备给你找个家教补一下。你看看我多么爱你，多么关心你。”
纪书言：“爸爸，对不起。请你收回你的关心，不要再爱我了。”
爸爸：“一提到学习，你就这个样子。不请家教也可以，下次考试你化学给我考到及格。”
纪书言信誓旦旦：“那必然。”
纪书言心里想：“那必然不可能。”
爸爸：“答应的倒是挺快，不要以为我能忘记，下一次没有及格，我就去给你请家教。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教？”
纪书言莫名想到自己在一片试卷里面翻找一道题目，勤学好问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那时候的自己倒是真正的想要那样一个“家教”。
爸爸敲她脑瓜：“在和你谈正事，你突然笑什么？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纪书言“哎呦”一声躲开：“爸，很疼的咧。不要随便打人。等下次考试没有及格再说嘛。你看我这一次考得这么好，你就不能对我有一点信心吗？”
爸爸语重心长：“骄傲使人退步。你以为你这次考的很好，但是你看看你的化学，你的化学要是能及格，你不就前五了吗？”
纪书言：“你这是怎么算的分？前五，那是一个天方夜谭，那是一个梦想。”
爸爸挥手，不打算继续跟她扯闲篇。只道：“你下次若是不及格，我不会跟你客气。”
纪书言比个OK的手势，往前走去。月华如水，她的影子在背后拖得长长的，随着她一起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牡丹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