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纪书言

16、沙洲

　　“你们认识？”邱秋疑惑。

　　纪书言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她话说的结结巴巴：“应该是我听错了，没有那么巧的事。”可是万一对面那人真是沈清知呢？她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甚至狠骂自己不矜持，那样的喊出来，怕是惹人家发笑。

　　一时之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对面的邱秋冷笑三声：“我就说，我们这里哪有什么沈清知，是你自己有情况还诬赖我吧？”

　　纪书言松了一口气，刚才实在太紧张，现在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甚至还在无意识的发抖。

　　她从来没有和沈清知讲过话。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原来真的遇上他之后，能够紧张成这样。

　　突然就并不期待自己的成绩了，就自己现在这样，如果真的坐在夏怡玲的座位上，每天和他朝夕相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那会让两个人都尴尬死吧。

　　还是远一点好，就远远的用余光看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刚才那个薄荷音少年安静了一会，现在又拿起了手机，开始跟她讲话：“你好，邱秋刚才和我讲了你。我是邱秋的舍友，他经常跟我提起你这个表妹，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叶楠嘉。”

　　很有礼貌的问好，表达清晰流畅，嗓音听起来让人感觉到格外的舒服，无论是谁都会因为这声音对他增添好感。

　　纪书言发现自己还是高估自己了，不要说现在站在沈清知面前，或者是和他做什么同桌，就是听到他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心跳。

　　“嗯，你，你好，”她很没出息的结巴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纪书言。”干巴巴的词汇，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从脑海里随意找出一些语句出来拼凑，只是渴望延长这段对话的时间。她知道那不是他，却还是耽溺于极其相似的声线营造出来的虚假的快乐。

　　“你挺有眼光，她是整个游戏里最难出的美人。只有在每一年的五月才会在湖边偶然出现，而且完完全全是要碰运气。如果你触发了误入桃花林的剧情，那么就会遇到在一片桃花下衣袂翻飞的她。最后你所有的属性都需要达到他设定的目标，具体多少我也忘了——她虽然设定不是真仙女，却比仙女更仙气。呵呵，现实世界里英雄美人总会江湖老，被岁月打磨成你不喜欢的样子，游戏里的美人，却是永远不会迟暮。光凭这一点，她就非常美好。”

　　他明明是在讲游戏攻略，纪书言却觉得他最后一句话是对自己的奉告。

　　再如何惊艳的人，也会被岁月打磨成你不喜欢的样子。

　　所以有的人宁愿找一个差不多的人，相互饲养，搭伙凑合着过完这一生。好让他们心里那个人，永远停留在穿着白衬衫或者格子裙，最美好的少年少女模样。

　　用及其酷肖沈清知的声音和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这简直就是给她的一记绝杀。

　　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一生一世等一个人需要代价。

　　邱秋说带她去放风，自己开着车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极其不相信他驾驶技术的纪书言抗议了几句，倒也系上了安全带。

　　“什么时候考的驾照？”纪书言掏出作业本。

　　“最近，没多久。你在车上别写作业了，回头眼睛瞎了。”

　　“你还真是完全改人设了。”纪书言笑着把东西收了进去。

　　“玩就开开心心的玩嘛，爷最烦装/逼的人了。一时半刻的，又考不上清华北大。你的仙女姐姐攻略下来了？”

　　“你怂恿我玩手机，我的眼睛就不会瞎了。”这句话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却是反问的意味，开满嘲讽。

　　邱秋闷笑两声：“行，睡一觉。到了有惊喜。”

　　纪书言以为他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再不济也有俗气的鞭炮，遂欣喜闭眼。等到达目的地却彻底心碎一地——那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洲。

　　“这地方——好玩吗？”纪书言难以置信。

　　邱秋点头。

　　“好玩在哪里？亲爱的哥哥能不能指点一下？”

　　邱秋开口：“它好就好在，这里无比的荒凉，是一片失落的沙洲——来跟着我一起唱，又来到这个港口——别打别打，我说认真的了，我现在要开始认真了，接下来我说的话，请你认真聆听……”

　　纪书言 深吸一口气：“你这个样子，真的从来没有被打吗？”

　　邱秋自信而潇洒：“怎么会有人来打我？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现在宇宙第一帅哥为您播报他的正文——几个月以前我带我们宿舍的人来这里吃烧烤。那肉，可好吃的，炸至金黄，烹制喷香，一面是油光饱满，一面是深深掩藏，任凭我们期待他的成熟，哪怕穷尽毕生所有的词汇，也难以描述它的美好……”

　　纪书言已经习惯了他的戏精，惊喜道：“真的吗？你竟然瞒着我偷偷的带了烧烤工具？”

　　邱秋沉默片刻：“没。”

　　纪书言：“……”

　　她觉得自己再和这个人多待一秒钟，就会忘记杀人犯法。

　　“别气啊，哥本来想带你吃烧烤的，结果昨天晚上陪你打游戏打晚了，就忘记收拾。那个叶楠嘉，甚至连提醒一声都不。过分。”

　　“那都是你的借口。”纪书言对声音好听的小哥哥非常没有抵抗力，于是毫无良心地偏心对方，“要不是人家小哥哥，我的仙女姐姐就飞了。要你是一点用没有。”

　　“最后居然攻略下来了，你可以啊！”邱秋的关注点先在游戏后在她的“小哥哥”，“到底谁是你亲哥？他就随口说个游戏攻略，就把你心拐跑了。这种东西我也能跟你说，一说说一堆。”

　　邱秋本无它意，可听到“心跑了”，纪书言还是悄悄脸红一秒。我跑自己的可不是那个攻略，而是那个好听的声音。

　　冬天的天本来就灰蒙蒙的，沙洲的上空更是笼罩着一方阴暗的气息。这方天此刻完全诠释着山雨欲来是什么意思，从纯艺术美学的角度，纪书言很欣赏这天，但是从头发不要淋湿的角度，纪书言想撤了。

　　“唉，真是不成功，趁兴而来，败兴而归。”邱秋坐车上摇头晃脑，“我下次还是想带你来，上次我和叶楠嘉两个人来，就光玩沙，堆城堡都挺有意思。”

　　“有意思吗？”纪书言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他，“我们的兴趣点为什么如此不同？”

　　“和有意思的人来，就有意思，和特别有意思的人来，就特别有意思。”纪书言余光看见他笑了笑，“所以下次想带你来玩。”

　　“话说的漂亮，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你带女孩子来这种地方让她吃一身沙，回去就把你拉黑。”

　　“不会，我另外一个室友，上次就在这地方和他女朋友表白，当时还不是这白天，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邱秋已经被自己带入了情境，开始讲起了鬼故事，“那地方，荒郊野岭的，剩下的怕不是人鬼情未了。结果人家女朋友还觉得他用心独到，感动得痛哭流涕，当场就给答应了。”

　　听完这个感人肺腑的故事，纪书言久久无言。“凭什么，凭人家姑娘瞎吗？”

　　“瞎不瞎不知道，我那室友也是中上之资，不过傻倒是挺傻的。”邱秋笑着感慨了一句，“爱情啊，就是让人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