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纪书言

11、相思子

　　11月初的天气，已经带了些冬天的寒气。

　　此处算个江南水乡，今年冬天这样早的寒冷，还真是少见。

　　纪书言扶着楼梯的栏杆慢慢往下滑，许多不耐寒的学生已经换了冬季校服，冬天的蓝色，秋天的黑色，甚至还有夏天的白色交相辉映，在放学的时候，这些人都汇聚在一起，不再是以前一色的海，反而让人眼花缭乱。

　　夏怡玲评价道：“专治密集恐惧症。”

　　纪书言说：“这样的颜色看起来怪不舒服的。”

　　夏怡玲奇道：“那你一直在盯着看什么？我以为你在治疗自己的密集恐惧症。”

　　纪书言转过头笑：“我哪有什么恐惧症，有也不会折磨自己。”

　　夏怡玲嗯嗯点头：“但是你刚才一直在盯着那边看——我觉得你最近确实经常发呆，而且总是朝着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纪书言惊讶：“我你确定？”

　　夏怡玲：“千真万确，我总是看见你往我这边看。小书言有眼光，本仙女就是好看，多看养眼。”

　　纪书言顿了一秒，随即据理力争：“我从来没有看你这边，那都只是你想多了。上课看黑板也会往那个方向啊，倒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往哪看你别关注我，我可没有夏天仙好看。”

　　夏怡玲一一回复，逐层分析：“绝对不会是我想多，你上课看黑板，难道下课也看吗？我还真是没有发现你如此热爱学习。你这么热爱学习化学怎么还没及格呢？我绝对没有莫名其妙的关注你，就是这样都发现了你的异常，这更可以显示出你有问题。以及，你都还不好看，那我怎么活？”

　　纪书言一时语塞，片刻后回答一句：“那……那谢谢你了。”

　　夏怡玲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纪书言：“谢你眼瞎，夸我长的好看。”

　　夏怡玲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好看嘛。行了，发个呆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愿意说就暂且揭过，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件大事——今天晚上吃什么？”

　　见她已经放弃追问，纪书言松口气：“老三样，要么去食堂吃盒饭，要么去外面吃寿司，或者吃最近开的拌饭，都挺好。”

　　夏怡玲喋喋不休：“你说你也太没有生活情趣了，外面那一条街的餐馆，你的追求就只有寿司拌饭。这样做是不行的，人以食为天，怎么能够对吃饭不上心呢？”

　　夏怡玲的介绍偏移到了两条街以外，纪书言点头，在心里想，看来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看着某个人走神好了。自己太不善掩藏，谁都能发现自己心思已经不对劲。

　　这次考试，不出意外，化学又把纪书言总分排名往后拖到千里之外，于是只好任凭命运摆布。

　　只是她爸爸也是个不靠谱的，上次也就那么随口一说，还没有选好家教，往哪个方向去找也没有定下来。

　　纪书言提议：“要不让我秋哥来教我吧。以前他教我数学和物理的，二秋子教学，那是包学包会。而且秋哥读的就是师范，妈我觉得秋哥真的很有当老师的天赋——”

　　她妈妈马上开始数落她：“你哥哥现在上大学，整天忙着呢，你以为现在上大学都那么好混的吗？人家加入了好几个社团，谁跟你一样上高三都整天那么闲？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再说你现在的时间多宝贵，我们肯定要选最专业的老师，尽心尽力的教啦。”

　　数落完她又数落她爸爸：“你看看你不负责任的样子，女儿读高三了，还是这么不上心，你倒是希望她学好，你自己倒是一点行动都没有，只知道嘴上说的好，你稍微上点心纪书言早成才了。”

　　纪书言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只是听到“你哥哥现在整天忙着”，想到自己也确实好久没有联络过邱秋了。上次生日会，哥哥与她说了自己在大学遭受高数与线代的毒打，滔滔不绝洋洋洒洒一大堆，表达了他对学校的厌恶之情，那之后，纪书言就几乎没有和他说什么话了。

　　想想之前，他们俩的聊天互怼是日常，光是□□的聊天记录，就有几千页。哪怕邱秋高三那会也经久不息。邱秋那时候是把怼纪书言当做娱乐，当做学习之余最大的快乐，一天不怼就不舒服，纪书言寻思着，他是如何真转性了，是把学习当做唯一的乐趣了吗？

　　回想一下起他们之前几个月寥寥无几的对话，邱秋无非就是叫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新一代的学霸，中心思想几乎万变不离其宗，幸好他还说了很多诸如数学149分不是梦，最后的逆袭之学渣的蜕变，清华北大尽在我手这样的纯灌水言论，让纪书言相信邱秋并没有被她妈妈盗号，而是被补习班打广告的盗了号。

　　再往上翻，消息记录都是：

　　“放暑假了短暂的暑假一定要好好地玩耍。哥哥带你上分。”

　　“对面太猛了，猥琐发育不要浪”

　　“推一波没有问题，这一波非常稳”

　　还有：

　　“小书言，马上你生日了，你要不要生日礼物？想要衣服，还是想要裙子？或者我干脆直接给你包个红包吧，想买啥都行……”

　　“马上放假了，你想去哪玩？”

　　……

　　看着这些消息，纪书言不由得感慨，过去那个哥哥是被绑架了，是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或许是想象中那个老头子家教。

　　于是，纪书言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在干嘛？在学习吗？”

　　对面秒回：“五排，勿扰。”

　　纪书言愤愤不平：“你就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学习，你自己倒是玩的很开心哈。”

　　邱秋回：“那你是我妹妹，我不能害了你，等你考上大学，哥天天带你上分。”

　　纪书言问道：“上了大学真的很爽吗？你这样每天抱怨时间紧学习多，其实也是在打游戏。”

　　邱秋：“那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你知道我放暑假那会是什么段位？现在又是什么段位？我掉了多少颗星，你知道吗？”

　　纪书言冷漠：“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玩过游戏了。”

　　邱秋：“不说了，不说了，你好好学习去，再跟你扯闲篇，我要死了。我上午刚上完课，就今天下午能清闲一个下午。话说，你怎么没在上学？”

　　纪书言回：“逃课。”

　　邱秋怒斥：“不学点好，专门跟你哥学坏。”

　　纪书言讽刺：“原来你也知道我是跟你学的。”

　　纪书言收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确实差不多要上课了。这次聊天也只是午休时的忙里偷闲，她并没有逃课胆量。

　　也许她的表哥，当初也是这样，偷偷摸摸与自己聊天，心里其实在忧心前程与未来，但是需要在自己的表妹面前故作放松的样子。而来自她的插科打诨，也是那个疲于高考的男孩的一个栖息地。

　　不知不觉，她也踏上了他当初走过的路，变成了他的模样。只是当初自己并不会说什么好好学习的套话，她在心底下意识的认为，她哥就应该是他当时刻意表现出来给自己看的，以及他过往一直表现给她看的，那个轻轻松松的秋哥。她或许把他当做不用学习也可以考好的神仙。

　　她于是煽情了一把：“哥，你在我眼里永远是神仙。”

　　邱秋过了一会回：“神仙个头，我五排又输了，今天掉三颗星了，不玩了，气死我了。”

　　她没有接收到这条消息，她已经坐上去学校的车，拿出单词本，回到高三日常的生活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