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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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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凉打算待在家里一段时间,她想做些事情,比如陪着妈妈。为什么,她焦虑,她焦虑到害怕一转身一睁眼一切都是梦,回到2019年是那个不自信,陷入泥潭中的她。
但,她要怎么和学校说,又怎么和母亲说呢?她如果和学校解释说要休假,因为要照顾母亲,可能会批准,只要她能用优秀的成绩说服班主任,她想了想她觉得学业完全没有问题,在后来慢慢放松的时间里,学过的东西都像印在脑海里,不管大考小考她都应付自如,简直开挂了一样。不过这件事怎么和母亲说才是个大问题。尽管她已经忍不住在日记本里写下了和妈妈的约定。
“要和妈妈做的事情列举:“和妈妈去做一次头发,穿起酷酷的衣服去看电影,吃爆米花;(她能想到母亲假装嫌弃心里却惊喜的笑容);拉着妈妈去买很多她喜欢的衣服,陪她静静的看,她穿的每一套她都要好好的为她赞美一番;和妈妈租碟片看几部韩剧或者国产剧,陪她一起哭,一起笑;带妈妈去逛逛那些博物馆,美术馆,要让她这位美貌的但是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也能好好“高级”一番,然后越来越有自己的思想和气质;要给妈妈认真的打一回下手,学学她的精湛厨艺;要给妈妈做一次饭菜,让她享受一回被“女儿”宠爱的感受;要和妈妈一起敷面膜,护肤,给她好好按摩……去旅行……邱凉才发现那些年她只有在心里想过这些事情,但是从未和母亲做过,甚至没有提到过。难怪,母亲后来总是不停地怨她,骂她,也是,如果她也有一个那样有了男人就忘了家人的女儿,她可能骂得更狠。
“妈妈,我想在家里照顾你一个月”。邱凉看着邱母最近变得红润的脸。
“说什么呢?过完年才多久又想休假!”邱母一脸担忧。
“不是,你看看这张成绩单……”
“你第一名?不可能!”
“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保准每一次都考个前三名给您!”
“休假怎么考,……为什么要休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邱母把手放在女儿额头上。
“没有,就想着这样复习我的成绩会更好,又能天天和妈妈做很多很多事情。”邱凉心虚地瞟了一眼母亲的神色。
母亲沉默着,她似乎不知道如何抉择,往常她肯定二话不说反对。但是现在,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好像女儿知道了什么。
邱凉焦虑地看着母亲,她想起来大学毕业后母亲的身体健康就开始急剧下滑了。
“妈,我明年大三了,我知道自己的路,也知道我现在最应该做什么,妈妈,您是最重要的,但我的好成绩才能担负得起这句话的责任!所以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妈妈觉得你上次受了伤后就变得特别懂事,这两年妈妈很少干家务活,妈妈很好,你不要担心什么。”
“妈妈,求求你了,不要拒绝我好吗?”邱凉软磨硬泡起来。
“影响你在大学的出勤那些吗?”
“不影响……”
“那……好吧。”
邱凉忽然雀跃地抱着母亲,亲了一口,从前她不敢,现在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邱母一边吃惊一边幸福地笑着,妈妈的气色就像那年初恋开玩笑放在她头顶上的大大的西红柿。很美好的时光。
初恋?
她的脑袋里忽然有些碎片在拼凑。但她想不起来。
一个星期后她开始和妈妈“约定”的事情,这些她都把“父亲”排除在外,她知道父亲在她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养了个小三。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或者说父亲的心思并不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了。
“放下吧,邱凉,你不是神人。”邱凉对着黑夜的黑色默默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一大早起床开始打扫卫生,把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这也是她的本事,她记得李玉玲喜欢的也是她这一点,和她住在一起的人会觉得特别舒服。不过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个优点。她记得刚刚和前夫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那么体贴入微。可是某天她开始放任自己,她期待违背自己的天性,她厌恶自己这种习惯。
后来的某天,那个暧昧的短信打破了她对他的所有念想。
她陷入沉思,“茉莉,……”邱母忽然叫道她。当时她正把花瓶里的蔫了的百合花换成粉色的玫瑰。
“妈,茉莉……还是别叫了,贝贝,叫我贝贝,妈……”
“好,好,……矫情!”说完邱母笑了,特别温婉可人,是啊,邱凉在想,这样的女人,父亲后来怎么忍心伤害。
……
“妈妈,试一下我做的早餐。白粥我熬了一个小时呢,煎鸡蛋,咸菜肉沫,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邱凉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母亲好看的脸。
“好吃,好吃,女儿啥时候这么会做饭的,好像做得都比你做的好吃呢……”邱父爽朗地笑着。邱凉没有搭理。
她恨,为什么男人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他们没有感情的吗?
邱凉拉着母亲的手,特别地心虚。她怕自己承诺的未来给不了。
“妈妈,我们今天去逛街吧,我要给您买衣服。”邱凉盯着母亲的眼睛,那眼周有了些细纹。她又仔细看着母亲的手,她把那双手捧起来,手上的纹路变深了,她从前不知心疼,每次拿到工资总是想着给自己买好的化妆品。
“傻孩子,你怎么啦,怎么还哭了……”邱母忽然担心起来。
“妈妈,我要买大房子给你,你不要那么快老去,可以吗?”
“笑死我了,那么矫情!”邱父对邱凉有时候真的看不上。
邱父看邱凉没反应后又继续说道:“邱凉,你不去学校吗?怎么靠你,你还在学习,还买大房子,简直笑话!”坐在那里细嚼慢咽的邱父终于忍不住跳起来,邱凉却没有以前对父亲的那种恐惧,从前她以为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是那么的伟大,可靠,当她知道父亲的一切事情后,尤其他背着母亲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她真想狠狠地还击,但他是父亲!
“和你无关!你只要对得起我和母亲就好!”
“贝贝,你不能这样和父亲说话!”
“妈妈,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照做,但是这次让我在家一个月,一个月我会捧回一个年级第一给你!”邱凉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想快点工作赚钱给母亲买一套房子。她想象着自己成为一名珠宝设计师并且和母亲一起幸福地生活。
“好,妈妈不是答应你了吗?学校那边我也会和老师说一下。”邱母想女儿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邱母一直小心翼翼,她想女儿还需要一些时间的,她不能让女儿心里留下伤口,她也想在这个月把女儿好好养胖了。
邱父生气地甩门离开客厅。
日子就这样过着,邱凉不知道母亲用的是什么方法,老师好像不但没有责怪她还特别关心自己,邱凉收到了老师寄来的书,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过她在想会不会是之前在学校造成轰动的事情,以致于老师对她刮目相看了呢。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学习功课一个小时,运动半小时,七点多开始做早餐给父母。
父亲在一家电子产品制造公司做研发经理,母亲之前在服装公司做打板师傅,但是现在由于腰疼已经离职了,只是偶尔接一下散活。父母是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下邱凉的,父亲40多,母亲才37岁。母亲稍微打扮一下说是邱凉的姐姐都不会有人怀疑,可是后来……,邱凉待父亲出去后,开始陪母亲做家务,晒被子,打扫房间,听着惬意的音乐然后两人坐在阳台上喝着一杯温热的柠檬茶,听着风掠过和感受着阳光光顾过彼此内心深处的温柔。
这样的日子,邱凉现在做到了,以前她不懂。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给母亲,她把最臭的脾气最狠的话留给母亲,她把最倔强最决绝的一面留给母亲,她不知道母亲在她32岁那年春天离开,她不知道母亲的身影一直很孤单,很脆弱。
她忍不住再次跑到母亲的身边,把脸深深地埋在母亲的怀里。
脸羞红了,邱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两人的眼泪都来了,哭完后又没事地笑了。
“妈妈的小棉袄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好福气啊,……孩子,妈妈不求你的成绩能有多好,妈妈只是想以后要是妈妈不在了,能有个人代替妈妈好好地疼你,爱你,保护你。”邱母握着邱凉的手心疼地说道。
“妈妈,我知道了,你不知道我将来有多幸福呢,妈妈你会和我一起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邱凉哭了,不能自已。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这种每天其乐融融的日子让本来有些肉感的邱凉愈发丰满,但是女孩好像在身材方面控制得不错,这点她现在也了解到了,她每天都有锻炼,非常均衡的发展成她从前非常艳羡的那种S形身材。女孩永远是爱美的,哪怕有再难过的事情,只要早上在镜中看见自己,总是不自然地想到某个人的脸,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怎样的形象。
这天她很早就醒了过来,她昨晚太早睡了。昨晚她和妈妈看着一部韩剧,里面的剧情逗得两人大呼小叫地笑着,把邱父“惹恼”了,后来邱凉笑累了竟然趴在妈妈的腿上睡着了,当时应该才九点左右吧。
现在她醒了。窗外有一轮特别特别淡的光,像一轮剪影,轻轻地嵌在蓝灰色的天空上,仿佛只要穿过那轮光,人们就能到达一个神秘的国度。她起身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开始洗脸刷牙,忽然,她察觉到洗手间的窗户外面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踩在纸板上后不停抖落了些什么的响声。
邱凉回到房间,披起椅子上的一件米白色的薄外套,接着蹑手蹑脚地穿过大厅,轻轻地拧开反锁的小开关,然后呼了口气,用力打开了门,准备跨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竟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的空气和天空的颜色,自此在她的心里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一种危机渐渐地逼近,却让人不愿意去破坏那一刻美好氛围的感觉。她忽然想起了母亲最后一次和她在游乐场的情景,明明很快乐,可是母亲那种坐在快乐行进中着的观光车上,任风吹散头发,露出不再光洁的额头,露出了那双曾经如星空般璀璨,笑起来温柔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那时有一种逝去感,一种对美好东西再无力抓住的无奈的堆叠,对生活和周遭的人再无力辨别的能力的逐渐消失……凝结着,在最后化作一个更无力的,有点梦幻,有点甜,有点郁郁寡欢的笑容。如此刻的天空。邱凉在这次事件未发生之前,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当时也有跟随着这个声音走出来,但是错过了。
她想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近,地上有个信封。那里站着惶恐不安的邱母。
信上的内容写着:
丽瑛,我是河胜俊的爷爷。最近我无意知道孙子的事情,他的画册里有个女孩,上面有个名字邱凉。上面还有孙子写的一句话:你来自未来。
我记得你以前来过一封信,说您女儿出生了,后来改名叫邱凉。我怕万一,写了这封信想了解更多。
最近,我还在那里住,我和爱人曾经住过的地方,那是我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古屋,有一次房子准备改造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地下埋了个梳妆镜,故事便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爱人在那个镜前消失了。她到底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她最后也没有出现,她最后也没有被父母强迫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其实,我爷爷的爷爷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在梳妆镜前突然消失了。我一直怀疑,他们是否去了自己喜欢的世界生活了,或者是更久远的时代,或者更先进的未来,总之没有人认识他们。
梳妆镜后来登报售卖,我是卖给了您,您说你对这件物品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知为何。
你是来自过去的–我的爱人吗?我怕你说是,那么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但更怕你说不是,哪怕是一点点音讯,即使我不曾再见过你,即使你已经找到了另一个人,那至少这些年的等待,我并不孤单。
写到这里……原谅我哭得不能自已。……最后,我想知道您的女儿邱凉真的来自未来吗?她是否知道一些我们想了解的事情……
盼回复!
邱凉怔怔地站在那,她忽然想起了那套房子前的老人,她是谁? 她好像认识母亲?那河胜俊的爷爷的爱人呢?难道真的是妈妈?
邱母也呆在那里,她回忆起女儿最近种种奇怪的行为,她怀疑她的异常只是上次从那个庙里跌倒所致。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还有邱凉怎么就被发现在那个地方,怎么就发现了自己丢弃了很久的梳妆镜呢。她回想起自己收到梳妆镜时候那种痛苦的感受,一种好像失去永生爱人的感觉,她感到一种不祥,她随即便丢弃了那个梳妆镜,她是丢在了庙宇附近,那个地方是她和河胜俊爷爷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一个精致的小园林在那附近,那个年代这样休闲的地方很少……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十四年前她以二十三岁的样子生活在这里,那时她已经有了个四岁的女儿。有人说她从前脾气特别暴躁,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后,性情都变了。
她不是别人,她确实是河胜俊爷爷嘴里念念叨叨的爱人。她还年轻,爷爷,曾是她爱着的男人,却即将走向死亡。
死之前,他没有收到邱母寄出去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