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容韶

4、我心悦你

　　入冬了，心却像从未受过北方这寒冷天气的影响，反而更加火热滚烫。当林桉裹上厚厚胡裘的时候，她开始梦见沈放。彼时，春光明媚，他们都卸下一身战甲，什么立场，没有身份。相视之间竟是岁月静好，时光悠然邂倦的模样。
　　待林桉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睁开眸子从床上翻身坐起，她又被吓到。沈放静坐于她的床榻前，黑色的眸子正紧盯着她，里面无波无澜，他面上微笑消失不见，表情有些复杂难辨。
　　林桉一愣，一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被冷汗浸湿的长发沾在脸颊旁，微微有些痒。她伸手想拂开，不料有人比她更快。沈放的手指冰凉，与她的手指在空中碰到她一瞬间失神，沈放已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
　　她不自在的向后瑟缩了一下，喉头艰涩：“你……”
　　你为何大半夜在我帐中，为何要对我极尽温柔？沈放，你知不知道我也会贪恋你指缝间的那一点温柔。这些话林桉问不出口，这是她深埋在心底秘辛。
　　“桉桉，”沈放垂下头，冷黑的眸子望进林桉的眼底，“我心悦你。”
　　“轰”的一声，林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坐于她卧榻前的男人，有些惊恐。
　　“你我皆是征战沙场之人，本就彼此知晓，且你我皆是厌倦战争之人，也算趣味相投。”沈放挑眉，看着林桉失神的模样，又露出了惯常的微笑，“况且，我自以为这天下男儿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一个女将军。既然如此，我心切慕你又有什么好惊奇。”
　　“我……沈将军您逾越了。”林桉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慌乱，“我虽为您阶下囚徒，可终究是个女子，沈将军这般做法未免有些失君子之风。”
　　“我又不曾是个好人，更不会是个君子。”沈放脸沉了沉，冷笑，“桉桉刚才倒是提醒了我，你是我阶下囚。桉桉你在军营里混迹多年，想必也知道女囚在军中的下场。”
　　林桉的脸刷得惨白。她当然知道女子在军营中会遭遇什么。从军三年她安然无恙只不过因为她是林家女儿，是林将军。沈放这一句话将藏在心底的不安恐惧钩了出来，这一刻林桉才清晰的意识到她现在已经不是北越过的女将，她只是一个委身与敌营的女囚而已。
　　“我不配将军大费苦心。”她哆嗦着嘴唇。在战场上她再怎么像个汉子，可仍是个少女。而且男人和女人在那种事儿上总是不同。
　　“我无才无德无貌，早没有寻常女子的清誉，不配让沈将军费心思。”
　　“这由不得你。”沈放欺身而上，虚压在林桉身上，一双冷眸里有些什么东西在滚涌，呼之欲出。“桉桉，我不相信，你对我无意。”
　　林桉不回答，惨白着一张小脸，只是撑着身子与沈放对质。
　　沈放望了林桉一阵，起身，终是不忍再吓她。
　　“纵然我们敌对，”沈放转身离去，声音冷冷的，只是在帐口顿了顿脚步，也不回头，“可那又如何！”
　　林桉忽然就掉泪来，她将脸埋在被子无声大哭，几近肝肠寸断。沈放的那些话如同一记耳光，既扇醒了她又扇迷糊了她。
　　是了，她是喜欢他的，听到他心悦她除去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她竟是欢喜无比。她就在那时确定了心意，毕竟，这世间最好的事情不过是你喜欢的人正好心悦你。
　　可是，两情相悦又如何，终归是缘浅，还不如趁情根未深种趁早断去。她是他的阶下囚，他是她的敌人，本是势不两立的两个人，如此相处三个月已是不妥，更别说那些滋生在暗处旖旎的风花雪月。
　　林桉突然想起幼时去建安寺祈福，有位老和尚为她算命。当时老和尚一脸悲悯，只道：“小施主你命不好，孤苦一声，极尽苍凉。”
　　是啊，她命不好，身为女子，生于乱世，生在林家，本就是一种不幸，更不幸的是遇见他，便动了情。如果，如果不是生不逢时，林桉忍不住想，会不会有一些不同？
　　林桉不敢再去想，不能去想，于是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