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城》麦子两万不卖

9、9.事不顺愿青衣客

　　“许一，许一，”千帆翻墙入了许一的后院，坐在石凳上就自顾自的倒茶，“我跟你说件好笑的事。”
　　许一从房里出来，见着千帆，毫不在意，将书卷放在石桌上，坐下：“什么好笑的事。”
　　千帆把今日看见的事说了出来，许一就在旁边默默听，时不时还笑着。
　　“少爷，青尧公子来了。”
　　小厮从旁边绕过，低头禀报着。
　　许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小厮应诺着下去。
　　千帆嘴里嚼茶叶，心里却不是滋味。
　　“青尧那小子来了，我是不是该避一下？”
　　许一抬眼看他，忍不住笑出声：“又不是私会被瞧见，都是熟实的人，你避什么？”
　　千帆闷闷的在茶杯里“恩”了一声。
　　还真想是在一起私会多好！
　　“愿守兄，”青尧一到后院，见着许一喜笑颜开，又看见了早来在旁喝茶的千帆，“你怎么在这？”
　　百家宴已然过去两三日，青尧要在城中显着地主之谊，而千帆不同，去了一日跑开也无人在意，千家和许家的大家长也都在城中宴会趁此机会与城外的商户交谈，自然是没空管穿着开裆裤就能满城跑的少爷们。
　　所以千帆自那日被许一唤住，干脆就连着天都来。
　　正门怕被许家仆人看见告诉许家老爷，离得近就直接翻墙进。
　　偶尔给个小惊喜什么的，也不用等着家仆一个个禀告。
　　“怎么？青尧大少爷能来的地方，我就不能来了？”
　　“怎么可能呢，沉春兄长。”青尧想说什么，但碍着许一还在，“也难怪阿姐最近在宴上看不见您，原来是在这儿。”
　　千帆听完眉毛一扬，这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许一这儿不好？”
　　低头看书的许一终于抬起头。
　　“谁说的！”
　　扯到许一的不是，青尧极度否认，说：“愿守这儿常熬着药，没事还能祛病邪魔什么的，怎么不好？”
　　“当我这儿能辟邪？”
　　许一放下书，这两人的话题越来越不对劲。
　　“不不不，不是的。”青尧生怕惹着许一哪个不高兴，连忙道歉：“愿守这儿可好了，我可爱闻着你院里的药香了。”
　　“可我听说，城主家的公子从小极怕喝药。”
　　千帆不慌不忙的在旁边拆台。
　　“我......那是过去，现在可不怕呢！”青尧的手心微微有点湿润，还倔强的问许一：“对吧，愿守！”
　　许愿守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
　　青尧感受到了叛变。
　　千帆觉得心情极为愉悦。
　　交子闻到气味极其欢快的跑来了，后面还跟着许望水。
　　“汪——”
　　青尧一把抱住开心吐舌头的交子，“交子想不想我？”
　　小犬说不了话，许望水在后面问道：“青尧兄长来找望水玩了吗？”
　　青尧蹲下，将交子放在地上，平视望水，笑道：“是呀，我来找你玩了。”
　　“那我们去我院里玩。”
　　许望水拽着青尧的衣袖，迫不及待的想走。
　　“好。”
　　青尧回头不舍的望了眼许一，又挑衅的看着千帆。
　　光是许望水和交子的态度，他能感觉，自己在这上面莫名的赢了。
　　但千帆好像不在意，笑着挥挥手。
　　许望水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交子始终没有靠近千帆。
　　“走啦！青尧兄长。”
　　“好，慢点。”
　　......
　　等那二人一犬的声音消失在后院里。
　　千帆莫名叹了口气。
　　许一前头听见交子声音的时候就去看药煎好了没，一回刚来的人都走了，余下一个还在叹气。
　　“人走了，你叹什么气？”
　　“想着你不是喜欢清静么，现在闹得都走了，不得轻松一下。”
　　许一愣了一下笑道：“那也是我该叹气啊！”
　　旋即把那副煎好的药摆在千帆面前。
　　“喝了吧！”
　　千帆一脸疑惑，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给我熬的？”
　　“恩，”许一点头，又从怀里摸出糖：“前几日不是说梦魇了么，这个安神。”
　　“本来想学着哄望水的，暂时用不上。药有点苦，怕你喝不惯。”
　　千帆望着那碗能安神的药，还有几颗糖，觉着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我都这么大了，还会像青尧那小子一样怕喝药？”
　　豪气的端起药就望嘴里灌，浓稠的药汁沾到舌头便不要命的刺激神经。
　　千帆皱了一下眉，把桌上的糖扔进嘴里。
　　“还真的苦。”
　　许一笑了笑，将喝完的碗端走收拾。
　　千帆胃里暖着，嘴里舌头卷着糖，撑着脑袋在石桌上看许一忙碌。
　　“许一，你为何对我好？”
　　也不过是才相识几日，许一就能记着自己随口说的梦魇，就能记着自己其实也怕苦，能照顾他的情绪，甚至连青尧来了也能帮着他说话，虽然说得不多。
　　交子怕他，有时疯起来还会莫名对他大吠。但他来之后，交子就很少在后院里出现，就连带着许望水也很少来后院。
　　今个也是青尧来了交子才意外跟着跑来的。
　　许一被小炭火飘得乱烟呛着，咳嗽一声，问：“什么？”
　　舌尖的那粒糖润化，丝丝甜满口腔，冲淡了药的苦涩。
　　“没什么，问你为什么对大夫的事有着兴趣？”
　　许一忙碌着，这次算是听清，细想后答道：
　　“能看着那些痛苦的人，在自己手里一点点变好，慢慢脸上露出笑容，不是挺好的么？
　　但我阿爹就不理解，偏要我以后在许家当铺，说什么许家的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开始闹得厉害，阿爹犟不过我，看我在许家也没耽误，就允许着我能在后头闹着玩，盼着我能淡了这事，转手也能管着许家，
　　再后来，就只不许我乱走，也不许我乱和什么人来往，干脆除了必要的，就让我待在后院。”
　　他停下手，转身认真的看着千帆。
　　“你问我为何对你好，因为你是我难得一见的好友。”
　　糖在齿间咬碎，点点顺进心。
　　千帆能闻见药圃未凋的草药清香，能听见倦鸟知还的振翅声，能看见许一脸上带着认真的笑。
　　他将脸轻轻偏过去，道：
　　“我也是。”
　　......
　　青尧来告辞的时候，千帆早就离去。
　　“沉春兄长呢？”
　　抱着在怀里睡着的许望水，青尧轻声问。
　　“说是有事，便先回去了。”
　　许一抬眼，放下手里的书卷，想接过青尧怀里的望水。
　　许望水眼睛紧闭，手里拽着青尧的衣襟不放。
　　“咳，”青尧有点尴尬的看着许一，道，“估计是玩得太累了，我把她送到房里去。”
　　“有劳了。”许一点点头。
　　青尧放下许望水，再次来到后院向许一告辞。
　　“等下。”
　　刚转身的青尧又回过头看许一。
　　许一有些犹豫，终究还是纠结的开口：
　　“你前头说，沉春跟你阿姐......青螺有什么关系？”
　　青尧一愣，没想到许一某天也会打探个满城皆晓的事。
　　“阿姐欢喜千家公子，但沉春兄长好像在避着。”
　　稍稍整理个简单的说法，青尧好像看见许一细微的松了口气。
　　但也是转瞬即逝的，还没待他回味过来，许一自顾自的施礼入了房。
　　终是没见到许一的身影，青尧的眼神不再遮掩，慢慢走到许一常坐的石凳上，端起他未喝尽的茶一饮而尽，深深望了房里一眼，还是离去。
　　......
　　照旧早起去找许一，今个却有了兴趣，特意去城东菜市拐角第二个卖馒头处，见见传说中的谭大妈。
　　揣着热腾腾的馒头，千帆终于知道许望水为什么会对有人说她重那么反感了。
　　正暗笑，擦肩而过一位青衣人，千帆正想去许府，也就没在意。
　　那人却唤住：“这位兄台，请留步。”
　　“叫我？”
　　“正是。”
　　青衣人微微笑道，向千帆施个常见的礼。
　　即使千帆很少来城东，也能感受到那青衣人不是落春城的。
　　“有事？”如此多了几分谨慎。
　　落春城前几日举办的百家宴，来往过客皆不避讳，有心的无心的，都在那几日落下了隐患。
　　“看公子着装，像是城中的公子，”青衣客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淡容，脸上也是随和的笑，让人无法设下心防，却又是隔着冷漠的距离，“便想问问，‘只羡鸳鸯不羡仙’？”
　　常人可能以为就是个普通闻名而来的城外人，但千帆总觉得不对劲，有过在沙子里摸爬滚打的经验让千帆对这人有点起疑。
　　“客人打哪儿来？”
　　“自北下行游，听闻落春城有奇，便来瞧瞧。”
　　“去何处为止？”
　　“难不成去那处的人都得答个来龙去脉？”青衣客不懂的看着千帆。
　　“哪有，些许好奇罢了，望客人莫怪，”千帆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指了个去处，“过城中到了城西，最亮、最高的那几座楼阁便是。”
　　“不碍事，初来贵宝地，不给添麻烦就好，”青衣客笑道：“事多不顺愿，寄情山水开个胸怀。”
　　“多谢。”
　　“再会。”
　　那人笑着走远，衣袖飘飘似是有些脱尘的仙然。
　　但千帆却莫名看出一丝沉重。
　　许是错觉。
　　千帆越墙入了许一的后院。
　　院里没有在熬药，房里也没有许一的身影。
　　千帆揣着温热的馒头傻傻喊了几声。
　　没有人回答，却蹦蹦跳跳引来了一只交子，像是闻见馒头香。
　　千帆蹲下，问：“交子，许一呢？”
　　交子“汪”一声，小眼珠子盯着千帆怀里的馒头，口水顺边流出来。
　　千帆举着馒头在它眼前晃了晃：
　　“想吃？”

作者有话说

　　交子：我不是人，你也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