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城》麦子两万不卖

23、6.阿娘

　　“阿娘，儒儿好饿......”年幼的田儒坐在草堆上，小声哭泣。
　　田儒阿娘是田老爷的小妾，虽深受田老爷的宠爱，但那也不过是以前的事了。商人重利轻别离，时常不在家中，做主的便是正妻。正妻二子一女，田儒排三。
　　田家长子田扶池嚣张跋扈，流连烟花之地，是为纨绔子弟，自视田家以后以己为尊。顺承田老爷的商人之气，十分重利。因为自己是正妻所出，所以一直瞧不起田儒及其家母，只要田老爷不在家，便连同幺妹共欺负压榨田儒。
　　田家次子田风若生性温和，待人宽厚，对管账兴趣颇丰，自立要为田家奉献，是为田老爷三子中最爱。对田儒不会明里使坏，虽然偶尔也无视过田儒的遭遇，但偶尔也会私下帮助田儒母子。也可算是在田家里勉强对田儒好一点的人。
　　田家幺妹田柳绵性格乖僻，天天跟着他大哥屁股后面跑，小时候田儒还照顾过她。但长大后一直跟着他大哥，便对田儒也开始坏起来。作为田家唯一的女儿，她认为自己是有资本的。所见所为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都是一些后话。
　　“儒儿乖，等稍晚些，他们用餐完了，阿娘就去帮你找些食物来。”田阿娘轻轻摸了摸田儒的头，将他揽入怀里安慰，声音有些颤抖。
　　虽然出身烟柳巷，但田阿娘从来卖艺不卖身，偶被田老爷遇见，误了终“身”，委身在田家做了妾。生田儒后，田家商事越做越大，田老爷也便不着家，也不知道正妻在耳旁吹了什么风，田老爷很少来到田阿娘这儿来。在偏侧的一座小院里，田阿娘对田老爷记恨也随着时间越来越深。还有一部分是田老爷对正妻欺负他们母子的熟视无睹。像是渐渐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老三，还有当初苦苦追寻到的小妾。
　　今日距田老爷出商已然半载，田儒与田阿娘也是半年没有正常的吃过饭。每次都是等到正妻及其子女用完，家仆也用完后，他们才会出这个小院去厨房找吃的。
　　狗仗人势，凡是偏向正妻的几乎都没给过这个小妾有过好面色。
　　也是，谁会跟一个毫无名分权利的小妾好言好语。
　　更何况她可能连一个小妾也算不上。
　　有一次，田阿娘带着小田儒去厨房找食，被路过的家仆以为出了贼，喊人就往上打。后听声才发觉是落弃许久的田家小妾，唤来正妻来瞧，皆是奚落。
　　不知阿娘是怎么想的，反正小田儒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口里混着血馊掉的馒头，阿娘护着自己的惨叫，那群人的咒骂和嘲笑。
　　......
　　好不容易把小田儒哄睡着，擦了眼角的泪，田阿娘寻了件披衣，将自己裹得严实，蹑手蹑脚的准备出门。
　　“阿娘......”田阿娘一惊，愣在了原地。
　　小田儒翻了个身，口中喃喃。
　　原来是梦中呓语。
　　田阿娘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拉住门。
　　“阿娘，我要快快长大，这样才能守护好你......”
　　一半漏风的门关上了，遮住了忧愁与怨恨的眼泪，掩住了嘴角苦涩又无奈的笑容，终是化为一声叹气落地生了根。
　　......
　　小田儒醒来的时候，田阿娘不在身边，但他又不敢冒然出院门前去寻找，只得忍着。
　　近两日，小田儒饿得昏昏沉沉的，突然听见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就是沉闷一声。
　　小田儒吓的慌忙从草堆里跳起，惊恐的看着门口那一团黑。
　　“阿娘！！！”
　　田阿娘被田家大娘子的下人送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
　　说是“送”，但入门的时候却是直接扔进来的。
　　小田儒轻轻唤着田阿娘，田阿娘不但没回，还一直在呆呆地傻笑着。看着小田儒的眼神也是跟个生人似的。小田儒又着急的唤了几声，田阿娘笑着笑着就突然站了起来，拿起东西就往地上砸。
　　本来家里东西就不多，田阿娘砸完后更是没几个好的。
　　没东西砸后，田阿娘又开始坐在地上哭，像极了一个小孩没得到物件后的撒泼。
　　田阿娘疯了。
　　小田儒看得胆战心惊，赶忙上去安慰。
　　“阿娘乖，儒儿在这里，阿娘不哭，儒儿给阿娘去找大夫，大夫可以治好阿娘。阿娘乖啊，在这里乖乖等儒儿。先把眼泪擦擦，儒儿这就去求阿爹给阿娘找大夫。”
　　田阿娘听了小田儒的话，还真乖乖的不哭了，眼泪挂在眼眶中，破涕而笑。小田儒学着田阿娘小时捧他脸的模样，试着轻轻擦净田阿娘的泪。
　　“儒儿，疼......”田阿娘嘶了一声，弱弱的喊了句。
　　小田儒听着愣了一下。
　　田阿娘虽烟柳巷出生，但好歹也是养在深闺里的佳人，皮肤自是白嫩，但在后院这风雨不避的破柴房里，极好的佳人也被风吹日晒成半老徐娘。又说田阿娘“送”进来时满脸落灰，竟看不出脸上有伤。
　　小田儒赶紧找来块干净的帕子，连骗带哄的终是将田阿娘的脸擦净了——没有肿起的地方，就是有些地方紫黑紫黑的一片。小田儒掀开田阿娘的袖子，手臂上也是一样。
　　伤口都淤了，怕是受了很久了。
　　田家大娘子......
　　小田儒神色暗了暗，捏着拳头就冲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