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搭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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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般的雨没能浇灭顾黎的话。
走廊很空荡，教室都黑着灯，并不存在有第三人的可能性。
靳妍瞧着人冷，实际很是热心肠，这当口就完全出于本能的刹住了脚，再回过神来想走已是没有余地了。
借着伞面的遮挡咬牙切齿了会，伞沿下就出现白色球鞋的一角。
顾黎确认目前的距离不远不近得刚好，这才喊了一声：“同学？”
靳妍咬着唇，给自己狂添了一波心理暗示：你这会跟他是陌生人，他不可能认识你。只是凑巧罢了，凑巧！
虽然一心想避着顾黎，但她到底是没那为难人的性格，不自然的把伞挪开的时候甚至都留意到了顾黎的站位，手肘往后缩了确保不会带到他人。
只是绝不会抬眼看人就对了。
“那你现在先手机上打个车吧，我送你到校门口。”
靳妍扭头瞧着不弱反疾的雨幕，每个字都说得很是沉闷。
顾黎当没听出来，装模作样的拿出了手机，目光却完全没挪下来，仗着靳妍不肯看他，光明正大的在认识她的新发型。
等看够了，才平平淡淡的来了句：“排队的人太多了，打不到车。”
“那……”靳妍倒很坚持，这么一听都没转过来看他一眼，还很是单纯的帮着想办法，“附近有什么便利店吗？应该能买到伞。”
顾黎一秒钟都不带想，便说：“学校里就有，不过今天没开门。另外能买到伞的便利店得在我家小区那了。”
“……”靳妍眉梢一动，心里把这句话过了三遍，得出来的都是相同的意思，“这位同学，你这是要我送你到家？”
疏离的语气很是到味，就是这始终不正视人的态度未免太欲掩弥彰了些。
顾黎放落了眉眼。
他的鞋头对着靳妍的鞋侧，不远不近的距离里穿行着叹息成形的风，也落着惋惜成状的雨。
那些雨线碰到地面断开，藕断丝连得溅起来细碎的水珠，两个人的所处位置都能到得了。
靳妍因为站得离廊下比较近，莫说鞋，现在连刘海上都蒙着露一样的雨豆，她随意地拨了一两下，带着几分心浮气躁重新打开了伞，平举在身前来挡雨。
她以前还是挺喜欢大雨天的。
因为只有在这时候一中喜欢抱团的学子们才基本会分开，每个人在伞下都是单独的个体，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就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但今天，这雨大得招靳妍烦厌了。
“抱歉，我有人来接，不能送你回家。”
这话显得刻薄，顾黎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他没想过要把人逼成这样，竟都扯谎来试着回避……
“没事，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那再——”
见字尚未出口，视野里突然进来一只修细皙白的手，因为握着伞柄，骨节都分明得似是一节节抽条的竹。
顾黎一愣，随之听见靳妍语气和缓了些。
她说：“雨挺大的，伞让给你吧。”还不待他说话，又补上来四字，“不用还了。”
这疏远又温柔的气场啊还真是毫不吝啬。
顾黎也听懂了，不敢真用什么话来戳穿她的谎，只推了伞杆，连靳妍的手都没碰到，就把伞还到了她的身前：“不用了，多谢。”
他落下这话，头也不回的就迈出了教学楼。
风带着雨，在瞬间就拥拢住了衣衫单薄的少年，拉扯出精瘦的线条感来。
顾黎两手插兜，低着头穿行在其间，也不跑，只快步走着。
这画面意外跟记忆深处某个时刻有所重叠。
靳妍在原地忍着，眼看他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也不见这少爷打个电话叫自家的专车司机来接。
反倒是那后颈凸显出来的连绵骨在脑海里刻画得越来越明朗。
低头的少年像是被风雨给压垮了。
靳妍终是看不得他落难的。
她从校服袋子里翻出帽子来，扣到了头上，还重新张望了一圈四周，确定是真的没有第三人后才敢追上去。
“同学，你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哒哒哒”的踩雨声在背后响起来，顾黎停了步，回头的时候，靳妍差不多小跑着追上了他。
最后这点距离，再跑地上的积水就该溅到人了，她就大步跨了两三下，然后举高了伞盖过了顾黎的头顶。
“那什么……”
少女刻意压低了帽沿，因为身高差还有现在这近距离的原因，顾黎就只能看到她一点点唇角，这会说了三个字就拉直了，大概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他就主动帮了个忙，“来接你的人来了？”
“……”靳妍照这给好的台阶又胡诌了句，“没有，路上堵车了。我家挺近的，再等下去，还不如自己走回去。”
顾黎抬手耙梳了几下已经湿掉的头发，嗓音有几分冷，倒是契合眼下这 ‘陌生人’的设定：“我家也挺近的，就在学校对面的山海书苑，7幢。”
山海书苑……7幢？？？
靳妍听了这话，不自禁的抬了一下头。
顾黎摆着一脸的懵懂神情跟她对上了视线：“怎么了吗？”
靳妍很是怀疑的问：“……你家在山海书苑7幢？”大少爷，你不是住市中心的别墅风景区的吗？
顾黎颇为平淡的嗯了声，“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那是我还得住满两年的地方。
靳妍心里槽了几句，还专门问候了一下大手大脚直接买了套精装修学区房让她丧失了搬家可能性的亲爹，这才冷着一张脸说：“有点巧，我家也在山海书苑7幢。”
“哦，那我还真有点找对人了。”顾黎表现得对这个巧合半分也没上心，话里没感情得就像是为着个场面附和一声般。
“我来拿伞吧。”他个子比靳妍还要高上不少，靳妍也嫌自己举高了伞累得慌，就由了他。
只是接走伞柄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手避不可免的碰着了。
靳妍抽的再快，手指上也还是有地方留下了少年人掌心的炽热。
她记得顾黎不喜欢被人触碰，哪怕是一中跟他关系最铁的江天乐到快高考那会都还照旧得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
不过顾大少爷对这种并非故意的触碰大概是能容忍的，一张冰山脸没看出来有什么生气的迹象。
但靳妍既然想到了这茬，就又留意了一下两个人近到快能擦手臂的间距，不动声色的往侧边挪了挪。
顾黎在余光里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没开口，只是把伞往她那边举多了一点。
山海书苑与一中正校门就隔了一条街，分了低楼跟高楼两个区。
7幢就属于高楼，位置有些远，基本快靠近另一条大道了。
这场雨大得显然超过了排水系统的能力范围，靳妍怕脚步落重了会有水溅到顾黎那去，就走得很小心。顾黎配合着她，也放慢了步调。
就是两个人谁也不唠嗑，雨点击打在伞面上，白白鼓动了一路。
7幢分A、B两个单元，一共有26层。
靳妍算了算户数，又考虑了其他因素，觉得她跟顾黎在高一下这半年碰到面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顾黎家非一般性质上的有钱，是升到高二才传出来的事。
起因是有人目睹到有辆车牌就价值不菲的豪车送顾黎上学。
以顾黎在一中的名气，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天就连新进的高一都知道了。
后来没过几天，也不知道是谁通过那车牌扒出来了车主，匿名在学校贴吧里发了帖。虽然不到半小时就被删除了，但顾黎的身家背景还是闹得人尽皆知。
家里两代都是商界巨头的顾大少爷从那以后就再也过不了一天低调日子了。
靳妍当时就对这些事完全不感兴趣，现在回忆了一通也单纯是在寄望往后的半年可一定要像曾经那样，住在同一幢楼，学在同一所学校，同班同桌……
哦，同班同桌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
反正，继续有缘无分就好！
就这样祈祷了一路。
十余分钟以后，靳妍眼睁睁看着顾大少爷领着自己到了7幢B单元门口，熟练的输入了这会还躺在她手机备忘录里的大门密码。
“咔哒”的一声，门锁开了。
顾黎握着门把拉开了门，另一手把伞往靳妍身前递了递，“我到家了，谢谢。”
靳妍面无表情的把他还回来的伞接了过来，然后往斜一举，给收了。
“不客气，我也到家了。”她干巴巴的说。
气氛在这会有几分单方面的生硬。
顾黎闷着表情往里一走，手换到内门把上继续帮着开门，装出一丝尴尬来：“那……你请进？”
靳妍轻轻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进来，认命的跟顾黎一道等电梯。
显示的数字下降得很快，就要跳到1的时候，靳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她没拿出来，回头张望了一眼，看到了正停下车在拨电话的外卖小哥。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1楼。
“你先上去吧。”靳妍对顾黎说完这话，如释重负的迎向那位踩着时机来救她的外卖小哥。
她从内推开了门，温温和和的问：“1601的外卖吗？”
外卖小哥正准备拨第二个电话过去，猝不及防人就在面前了，愣到确认了一遍外卖单上的信息，才应：“对。手机尾号8537？”
“对，是我的。谢谢。”
接完外卖，回身的时候电梯前是没人了，就是能看到电梯门还开在那。
靳妍感觉自己这心路历程好比坐了趟过山车，若说先前是认命，那她这会大概得是认栽。
别无他法。
顾黎这样的人在一中受欢迎到被全校女生封为男神。
若是回避得太明显，怕该适得其反。
靳妍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顾黎果然按着电梯的开门键专门在等她。
“谢谢。”靳妍低着头进去。
顾黎顺着她说了个“不客气”，走完了流程，才故作不知的问她：“你家几楼？”
靳妍报了个“16”。
顾黎帮她按了。
电梯门一关，开始上升。
靳妍估摸着中途不会有人上来，就把外卖换到了左手，正准备掏手机出来装模作样的玩，却大概是她刚才的举动吸引到了顾黎的视线。
他突然来了句：“你家在1601啊。”
“……”
啊？
这向来沉默寡言的大少爷居然会讲这种感叹词？？？
靳妍意外到右手分明已经摸到了手机，却第一瞬间没能拿出来，半个手背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处在口袋那不动了。
1601有什么值得啊的？
难道顾黎家也在16楼？
不可能啊，1602、1603的住户她都认了个全的。
靳妍脑海里正有个闷头苍蝇在找不着北呢，顾黎倒想必是等够了，发觉她不会给回应，就直接交出了答案：
“我家住你家楼上。”
“……”
靳妍感觉自己消化了得有半个世纪吧，然后当场心态就崩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这楼层的隔音效果有点迷，同一层非常好，上下层就差到爆。
之前高考都开始倒计时那会，楼下的1501搞翻修，靳妍被吵得一周唯一能呆在家的一天都跑去了市图书馆学习。
考虑到这一因素，楼上楼下的关系就显得比对门还要微妙了。
靳妍想起刚才那个很有问题的啊字，合理发散了思维，一本正经的作出保证：“你放心，我全家一定不吵到你学习。”
顾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搭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