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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9.脾气 ...

  •   回家吃年夜饭这事,不提还罢了,一提卞与韶就罕见地慌了神,连着两天六神无主。
      一直二十七号,晚上两人就要一起回姑姑家了。
      他坐在沙发里看书,眼睛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都不翻一页,忽地站起来翻箱倒柜。
      傅庆柏晚上就得带“新媳妇”回家,一点都不急,正在摆饬几本花草种植的书,听到动静从卧室探头出来。
      就看他跟只小松鼠一样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来了许多小玩意儿——他的房租正好也快到期了,经过一番软磨硬泡才同意了来和傅庆柏同住。
      他箱子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一堆自己做的小东西,会转的小木马,带机关的木头本子,刻着小花的相框,还有一大盒五颜六色的小石子等等,这都是他的宝贝,碰一下就急眼炸毛,除非主动送人,否则难得一玩的。
      傅庆柏不愿放过良机,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修长的食指拨弄那只胖胖的小木马,“你在干嘛?”
      “一会儿就好了。”卞与韶无暇顾及,直接坐在木质地板上,埋头捣鼓着什么,头发长了都没剪,从他傅庆柏的角度看去,微长的发梢扫在白皙如瓷的后颈,光晕打着转,让人目眩。
      这个姿势似曾相识,在某个明媚的下午,那个院子里开满蔷薇的家,洒满阳光的客厅,那人盘腿坐在沙发边的地上,和现在一样。
      当时傅庆柏正在厨房和姑姑谈话,只是无意目睹,耳边还是洗菜的水声,切菜的刀声,煲汤的咕噜咕噜声,以为那个场景不过是平凡至极的生活碎片,现在才觉得,这是拿什么都换不来的美好。
      他不禁从背后抱住卞与韶,为了不打扰他的手上功夫,环住腰,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时刻。
      卞与韶似乎体质特殊,身高是够了,可不管怎么养都长不了肉,似乎以后都会永远透着少年人的青涩。
      这些天两人要么在卧室扒在窗台上研究花草,要么买回一堆肉蔬在厨房叮叮咣咣地研究吃食,冷天也不出门,到头来他胖了两斤,卞与韶是一点都没变,甚至又轻了一点,抱着跟纸片人一样,一点重量都没有。
      眯了一觉起来,太阳都偏西了,怀里的人专心得一点都没动过。
      傅庆柏揉了揉眼睛,伸手比了比那截腰,感慨道:“……要是你在楚灵王时期,肯定得不分青红枣白,先给大王召进宫再说。”
      卞与韶头也不抬,简单活动了一下关节,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胳膊,“抱都给抱了,睡也睡了,还占口头便宜,能的你。”
      傅庆柏笑了两声,随口乱哼跑调的戏词,“贤弟把话错来讲,细听愚兄说比方,昔日里灵王好美郎。”
      他家小鹿的爱好颇广,对京剧也有点见识,不过据说是受了父亲的影响,随他来的还有一台唱片机和一沓唱片,弄得他如今耳濡目染的,哼上两句不成问题。
      “一饭胁息起扶墙。”即使被改了词,卞与韶也能对答如流,还把调带回原位了。
      他没接着唱,胳膊肘往后顶了顶,“来看,我做好了,去美玲姐家也没什么带的,估计什么都不缺,我就做了个小算盘给小荷,觉得她挺喜欢算术的,算珠是小石头做的,不能算,给她拿着玩吧。”
      “你上次去过我姑姑家啊。”傅庆柏忍俊不禁地接过那个袖珍算盘,拨弄着上面细巧的算珠,拿腔拿调,“没在饭桌上听见程先生要给她买小算盘吗,这不都重样了。”
      “啊,是吗。”卞与韶眸光一暗,“我当时好像没注意听。”他伸手想把算盘拿回去,“那还是算了,再做个别的,她喜欢小动物吗,女孩子应该喜欢小猫小狗的,我再……”
      “让你做事不和我商量。”傅庆柏看他又开始慌张,躲开他的手叹了一声把人揉进怀里,“没事,她只要有人陪她就好了,这个小算盘就让她给布娃娃上课玩吧。”
      卞与韶被揉得软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上什么课?”
      傅庆柏在他耳边吹气,“小姑娘都挺喜欢这个吧,摆几个桌椅,再放几个布娃娃,当小老师给他们上课玩。”
      这孩童司空见惯的行为,卞与韶似乎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边听边点头,“这么看来,小荷很有当老师的潜质啊。”
      “得了吧,都是小孩子闹着玩,你还认真啊。”傅庆柏下巴搁在他肩上来回磨蹭,“你怎么这么当回事啊。”
      卞与韶怕痒,死命抵着他的头,笑声不断,“还好吧,也没有很当回事!”
      笑闹中,傅庆柏余光一瞥,沙发上一本摊开的书还没收起来,是卞与韶今天在看的,他伸手一捞,看见书名:“《神曲》,你看这个居然不困?”
      “看懂了才会困。”卞与韶把算盘放好,又把书拿过来抽了张便签夹在看过的地方,然后合上,起身放回沙发对面的书架上,比傅庆柏本人还要珍惜,“看不太懂,当然不困了。”
      别人都是遇见枯燥难懂的书就会望而却步,他却不一样,越难越有精神,越看不懂就越想看,对未知抱着无穷的热情。
      他倒了杯茶,靠在书架的墙上慢慢喝着,“但丁在《神曲》中认为要达到天堂与窥见上帝的至福境界,靠人的理性是不行的,必须依赖于对上帝的坚定信仰。”
      肯钻研,善总结,又有难得的灵气和悟性。这是卞与韶。
      傅庆柏意识到,若是他家小鹿早生十年,现在哪还有他说话的地方。
      惭愧心疼、一丝丝骄傲和生不逢时的扼腕在胸腔中交织,他站起来也为自己倒了杯茶,“也就是说,上帝高于一切,信仰高于理性。”
      “但是傅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人类不是上帝的玩偶,而是具有自由意志的个体,可以做出自己理性的选择’?”卞与韶和他对望。
      字斟句酌备过的课,傅庆柏当然记得,勾起一丝笑,大概猜出了他的疑问,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复乐园》,没想到你喜欢这个,我也挺欣赏的,别看《神曲》那么推崇上帝信仰,其实他对理性也是充满尊重的,看问题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我看《神曲》的时候很矛盾,和但丁本人一样矛盾了,但是就‘上帝高于一切,信仰高于理性’这一点来说,我是不能赞同的……”
      “大概我是见不了上帝了。”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愣住,继而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朋友易得,知已难求。”
      卞与韶上前了一步,傅庆柏直接吻上去,“我可不和你做朋友。”
      “彼此彼此。”卞与韶唇角一勾。

      冬夜里地上灯火阑珊,天上烟花灿烂,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还没到饭点,街上行人也多,大多是出来放烟花和鞭炮的。
      卞与韶正和傅庆柏一同走在桐华路,两人提着礼物,走着谈着,他垂在中间的手却忽然被一个大掌包裹住,继而塞进暖呼呼的口袋,头顶传来一声抽气,咂舌:“等会儿多吃点,手凉的跟冰块似的。”
      傅庆柏握着他的手一紧一松,搓揉发热,直磨得他心里也暖起来了。
      “傅老师。”卞与韶盯着他一鼓一鼓的口袋,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他眼角湿了也没人看出来,“你看。”
      傅庆柏低头,没看出个所以然,继续握着他的手搓,“怎么?”
      “像不像,涨潮退潮,涨潮退潮。”卞与韶抬头,眼睛一弯。

      远远的,他们看到了桐华路39号的门脸,花枝已败,不再掩映繁花,门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喜盈盈的“春”字斗方,门里是那一家三口在放烟花,隔这么远都能听到笑声。
      “你看,春天来了。”傅庆柏握着他的手,吻了吻。
      “你口袋里的潮汐声,把我的春天带来了。”
      卞与韶稍微踮起脚,闭上眼睛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斑斓的光束在身后硕然绽放,他们犹如飞蛾扑火,渴望在光明下相爱,他们在大街上、灯火里接吻。
      我痛斥爱情让我失去理智,但它能让我们在对方那里找到巢。
      假如烟花也可以许愿,那便愿年年如今日,今日如此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9.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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