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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8.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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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画面很混乱,像电影里破碎的镜头,但是意外的安稳,于是直接睡到了天亮。
傅庆柏被模糊的天光唤醒,虽光怪陆离但一张眼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梦让他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下雪了,那么亮的光可能是雪地的漫反射。
被子松软温暖的触感让人心情舒畅,卞与韶的头歪在一边,还睡着,大半个光裸的肩膀露在外面,摸上去凉浸浸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蹬开的,明明半夜起来还帮着盖过。
他赶紧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动作不重,却把人惊醒了。
卞与韶眼还没睁开就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眼,带着鼻音道:“傅老师……”
傅庆柏看了眼床头的闹钟,笑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卞与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被子深处缩了缩,舒服地叹了口气,“怎么了?”
“现在都八点了。”傅庆柏指甲敲了敲表盘,“你旷工了。”
“哦。”卞与韶吐了吐舌头,摸了摸卷翘的头发,“我说个事,您别生气。”
“嗯?什么事。”傅庆柏已经穿好衬衫了,一手整着衣领,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去给你做早餐,反正都迟到了,你吃了饭再去解释一下吧,顶多罚一天工资。”
卞与韶牵住他的衣角,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辞职了。”
“……”傅庆柏的动作慢了下来,“什么时候?”
“前几天就辞了。”卞与韶声音压得很低,他家傅老师刚因为他什么事都藏着不说,和他闹了一场,现在又添了一桩。
他不太敢看人,移开了目光,“您回来之后就连着忙,我就没说,想等您忙完了再说。”
“别咬了。”傅庆柏掬住他的脸,把他起皮的下唇从一口贝齿下解救出来,似乎觉得手感不错,又变着法子揉弄,“我不生气。”
卞与韶乖乖任他捏揉,一张脸变幻各种形状,吐字不清,“唔……那就好。”
这下也不用起床了,早就过寒假了,不用上课,想想就让人惫懒,傅庆柏穿着衬衫重新躺回去,“怎么辞了?做得不顺心?”
卞与韶笑着往他身上靠了靠,软着嗓子,“没有啊,其实这个活我做了得有两三年了,要是不顺心,我早就不做了。”
“哦?那是因为什么?”傅庆柏拿他没办法,只得把他的围巾揪过来,生怕他着凉,围得只剩下一张小脸。
“因为我现在不只有工作,还有你呀。”卞与韶的手闲不住,在被子下面乱摸,“晚上我写稿子到很晚,不止给连城的报纸供稿的,没有你之前,白天我都是有空就补觉的。”
傅庆柏沉吟了一会儿,抱歉地搔了搔他的后颈,“是我疏忽了。”
卞与韶抱住他的腰,“不是的,是我没有告诉你。”
“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来连大工作?”傅庆柏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心血来潮。
卞与韶抬头观察他的表情,不禁笑了,“不是吧,我能来干嘛啊,你这帮凶,上次掩护采花贼,这次要帮我和园丁老头儿抢生意啦?”
“瞧你这点想象力。”傅庆柏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咂舌道,“我做研究缺个助手,要不要来当小帮手?每天跑跑腿拿拿资料,时不时出个差做个交流,管吃管住,还有我给你发工资,学校这边我帮你走个流程就行。”
此言一出,卞与韶安静下来。
这样周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计划了,现在才给他看了个大概。
卞与韶相信这事不会是说的“走个流程”这么简单,学校平白无故插进来个助教,就算不看人也得看学历吧,真不知道傅庆柏拿了什么做担保,才得来了这个机会。
“傅老师,这件事你计划很久了吧?”卞与韶搓着他的衣角,“怎么也不和我说。”
傅庆柏眯了眯眼睛,“保密。”
他那天早上在卞与韶家翻看报纸,一个没留神就把那一摞都看完了。
最后下面的是一张前年某天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写着高考恢复,划出了整个板面大谈特谈,还有详细的考试流程。
这张报纸里夹着一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连大的。
原来他有机会上学的。
算算日子,那时候他母亲刚去世不久,没去上学的原因很可能就是没钱交学费。
傅庆柏感慨命运弄人,他刚开始以为他和卞与韶缘分不浅,现在看看,他们原本可以以一种更加顺理成章更稳妥的身份相遇相知。
试想如果他没有义务讲演的想法,怎么会和卞与韶相见?现在想来全是后怕与庆幸。
命运已经安排到这个地步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加深他们的羁绊,否则就凭这三天见两回的频率,想也要想死了。
于是这个主意就在脑海成型了,付出了很多努力才在院长那边敲定,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卞与韶其中波折的。
让一个成年人承认对爱人的思到极致的想念和幼稚的占有欲,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
卞与韶扁了扁嘴,“好吧,您是大人,我不掺和大人的世界。”
说着,刚才还想睡回笼觉的小鹿居然背过身穿衣服去了。
他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印记,青红交错,傅庆柏在他背后看了直摸鼻子,以昨天那个情形,下手的确重了点。
他就顶着这一身痕迹系扣子,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动作很慢,手脚伶仃的样子直教人心里发软。
傅庆柏长臂一伸,把他捞进怀里挠他的腰,“闹什么脾气,以后有你闹的,现在过来跟我做饭去。”
“好嘛好嘛,别挠了!”卞与韶挣脱开来,站在地上,嘴微微嘟起,像是在撒娇,眼中却写满冷静和了然,“等下我们可以去楼下堆雪人。”
那个眼神看得傅庆柏一愣,随即静静地勾起嘴角,站起来搂了搂他的肩膀,“好啊,不过要先吃饭,家里有面包和果酱,还有点菜,想吃什么?”
如果傅庆柏有自己的坚持,那他愿意尊重。
卞与韶走在他身后戳着他的背往前走,一个字一个字说,“我要先洗澡。”
傅庆柏眉峰一动:“……不好意思。”
其实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元旦时傅庆柏正好在京,兵荒马乱地过了,再一晃,又真的到了阴历新年。
街上弥漫着硝烟味,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年味很浓。
递交了相关的证件,卞与韶入职的事进行得很顺利,等开学就可以正式开始。
没有正经事做,他们更有理由厮混粘糊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傅庆柏的宿舍。
因为卞与韶一直帮他记着先前他在那泼妇面前说的“想追责就趁今天,不然我怕你以后连我的面都见不上”,怕他再去万一打上照面会尴尬。
傅庆柏倒是跟个无赖一样觉得没什么。
“见面就见面呗,我就当没看见不就完了。”他这么说可差点把卞与韶惹毛。
好嘛,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不嫌尴尬我嫌,好了吧,去你那就是去你那,哪来那么多借口。”卞与韶拌嘴的家中常备技能算是彻底被他点亮了。
“哦?原来你就是单纯想来我家,早说嘛,我又不会笑你。”傅庆柏喜滋滋地认了。
他岂不知小鹿的用心,故意正话反说的技能也被点亮了。
事实证明,爱情真是会督促两人共同进步的。
这天两人出来闲逛,顺便买点食材回家做饭,踩着满地鞭炮碎壳,他们就跟从战场上凯旋的战士一样。
卞与韶一边心里算着日子,一边拿胳膊肘靠了靠身侧的人,“还有三天。”
“三天什么?”傅庆柏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他正物色街边的店面,打算给卞与韶置办一身新衣服。
他一直在国外,对阴历不太敏感,只是知道快要过年了,但是日子过不明白。
“三天就除夕了!”卞与韶在鞭炮声中凑在他耳边大叫一声。
傅庆柏一呆,恍然大悟,“那我得回我姑姑家吃年夜饭啊,她怎么也没给我说一声。”
“还说,这种事肯定得小辈主动,带着礼物,要不等下一起买了吧。”
“你都决定了,那就买了吧,你和谁一起过?孙老板一家还是?”
“我都是自己过的,大过年的干嘛掺和人家的天伦之乐,在外人面前也放不开,多不好。”
“那今年呢?”
“还是我自己呗。”卞与韶顿了顿,“你不会想……”
凭他们的默契,话赶话问到这地步,再不明白什么意思就真的白过了。
傅庆柏看着他的发顶,“是,我想把你带去我姑姑家,把你重新介绍给他们。”
一个小女孩戴着红色的头花,举着糖葫芦乱跑,身后父母模样的年轻夫妻紧张地伸着双臂护着,不像护犊,倒跟老鹰捉小鸡一样。
卞与韶似乎没听他说话,隔着街远远看了这一幕,自己笑,还要叫傅庆柏笑,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给他看,小声说:“傅老师,你看他们多好玩。”
他在岔开话题。
傅庆柏没揭穿,看了一眼对街,目光落在他牵着自己衣摆的手指上,“怎么,你喜欢小孩子?”
卞与韶摇头,“不是,就是觉得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相处很有意思,我也很喜欢听你和美玲姐家的事。”
傅庆柏手搭上他的肩,话说得委婉,“如果你愿意,可以把程先生和傅女士当做你的父母。”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不生而养,百世难还。”卞与韶平静地说,“大过年的,不太合适。”
傅庆柏哼着小调,带着他转身进了一家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戏谑着拍拍他:“别操心了小鹿鹿,美玲女士早就知道咱们俩了,是她要我带你回家的。”
卞与韶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