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煞》xiao包子

4、初次杀人

　　终于在忐忑不安中上了陆地，呼吸着新鲜干爽的空气，脚踏在坚固的土地上，头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即墨凌已经迈开脚步往码头外走，我紧紧跟上，犹豫再三问出了盘旋心头的问题。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是锦颜，为什么还要带我出来？不怕我拖你后腿？”

　　“觞岚阁不养废物。”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脚步不停，“如果这次出来，锦颜的本领已经全失，你也不用留着了。”

　　我心情大好，挥舞胳膊道：“那你直接把我扔下吧，留点赡养费就可以了。”开玩笑，跟着你去杀人，还不如自己找片天地去好好开发。

　　他终于停下脚步，嘴角微扬，却极为嗜血，连带着清冷的眸子都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留不得的人，下场只有死。”

　　我的手臂尴尬地停留在半空，好久才无力放下，声音闷闷地：“好吧，我知道了……”

　　偷偷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的性格也是相当难以揣摩的。他可以高贵疏离，可以慵懒迷离，可以冷血无情，而还有更多的他，大概都没有出现过。

　　云阳一直保持着和即墨凌的距离，脸上的阴冷中也带了几分崇敬。而我则垂头丧气跟在他们身后，脚步都是沉重的。

　　坐完船又开始坐马车，这个即墨凌生来就是凌虐人的。

　　我趁他不注意对着他的后背狠狠刮了几眼，冷不防被云阳撞见，只好哼哼小调转移视线。云阳原本就阴沉的脸愈发阴沉了。

　　不愧是有钱人，临时雇的马车都是准备得应有尽有，车内空间又大，坐起来也是四平八稳，没有想象中的颠簸。

　　即墨凌安静地坐于上头，手捧一卷书，眸如点墨，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倒真是有几分书生的俊气。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不留神就撞到壁上，痛得我龇牙咧嘴。

　　即墨凌翻了一页，继续阅读，神色淡然。

　　我翻了帘子出马车，正想开口问怎么回事，一只箭“砰”得射进我与云阳之间的马车板上，看得我顿时傻眼。

　　还没反应过来，更多的箭如泼水一般而来，密密麻麻遮住了眼前的半边天空。我张大了嘴巴，呆呆望着这片箭雨，身边的云阳已经提气飞起，翻手一扫，箭支竟全部射入马车后方的泥土之中。

　　“锦颜。”一个柔和的声音从马车内稳稳传了出来，却只有我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我咬咬牙，眯起眼睛环顾，直觉找出了对方的藏身之处。这已经是城外的官道，两边树木丛生，遮天蔽日。一群弓箭手隐藏在树丛之中，不断向我们射箭。

　　胸口突然一阵火热，身体未经大脑考虑，我翻袖一甩，手腕压下，点点荧光飞出，射向不同方向。

　　云阳收下最后一阵箭雨，飞身回了马车，冷着脸开始赶车。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又趁最后回头扫了一眼全部阵亡的弓箭手，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这样就杀人了？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进来。”

　　虽然即墨凌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我马上反应过来，掀开车帘进去。即墨凌依旧盯着书卷不放，淡淡开口问：“第一次杀人么？”

　　我耷拉下脑袋，觉得微微有些头痛。虽然这次证明了我依旧保留有锦颜的实力，但是杀人这种行当，就算再没有感觉，也会背负上极大的罪恶感。

　　似乎是没有察觉出我的矛盾与低落，即墨凌继续道：“不错，没有把你白白带来。”

　　“为什么，一定要我杀人呢？”眼泪抑制不住地滚滚落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颤抖。

　　杀完人的后怕，现在终于开始了。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眸中不带任何情绪。“你不杀他们，那么，只能被他们杀，或者是我。”

　　泪眼朦胧中，即墨凌的脸变得狰狞，仿佛洪水猛兽一般。

　　我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和压抑全部爆发出来，再也管不了会不会惹怒眼前的男人。

　　即墨凌不动，马车外的云阳也不动，天地之大，任由我哭。

　　半个时辰后，哭声渐渐微弱下来，声音已经嘶哑到不行。我依旧小声抽泣，偷偷望了眼即墨凌，又突然觉得有些丢人，随手在脸上抹了两把。

　　“我给你的手帕呢？”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书，仿佛里面极其精彩，也不看我。

　　我赌气地回答：“丢了。”

　　他也不再接口，继续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我无趣地扁扁嘴巴，只听得“咕”一声响，竟是肚子开始唱起空城计。

　　脸色微微有些发烫，就像刚刚冲父母发完脾气又想向父母要糖吃的孩子。幸好马车及时停了下来，云阳的声音传了进来。“阁主，到了。”

　　出了马车，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在船上的几日，本就因为晕船吃不下东西，下了码头即墨凌又不停歇得开始赶路，肚子早就受不了饥饿了。发现马车正好停在一个客栈门口，我这才眉飞色舞，连刚才的委屈和害怕一并消失了。

　　“掌柜的，快把你们最好的菜色端上来。”我奔进客栈，因为激动，差点被门槛绊倒。

　　掌柜的精明，一眼看出我们中的领头人物，点头哈腰对着即墨凌，犹豫地看着我。

　　“照她说的办。”即墨凌漠然地穿过大堂，朝窗边的一张桌子走去。

　　我开心地在他对面坐下，见云阳站着不动，就扯了扯他的衣角。“云阳快坐，你不饿吗？”

　　云阳阴着脸不动，直到即墨凌点头，才恭敬地坐下。我咽咽口水，才想起自己的地位，是对头的属下而已。

　　八宝野鸭、片皮乳猪、五香仔鸽、奶汁鱼片、酥炸金糕……满满一桌子菜让我直流口水，又想起了楼内厨子做的鸡腿，可真是赞到极点。

　　看即墨凌和云阳筷子未动，为了可怜的胃我只好硬着头皮喊：“不要客气，大家随意。”继而马上夹了一块蹄髈肉啃了起来。

　　云阳嘴角抽动几番，瞧即墨凌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制止我。

　　不远处的桌子边，两个蓄胡汉子正高谈阔论，而后似乎是争执起来。

　　“那小毛孩子懂什么，胡子都没长出来就敢出来放屁。”

　　“大哥，你这么说不对。萧盟主能够力压群雄，自然是靠的本事，我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你看看他，竟然帮觞岚阁说好话，分明是居心不良，让这样的人统领江湖，我不同意！”

　　“也许人真的不是觞岚阁杀的呢？也没有人看到是觞岚阁下手啊。”

　　“觞岚阁违背武林正道，早就该诛。这几年来，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百人性命在手。前阵子他们又灭崆峒，实在是可恨！”

　　“不过崆峒掌门罔顾江湖道义，竟然偷取少林秘籍，杀害武当长老，也是死有余辜，我倒觉得这回觞岚阁做的仗义。”

　　“二弟，你这是鬼迷了心窍，竟然也帮他们说好话！”男子拍桌而起，怒目而视。

　　其他一人只好好言相劝，又顺口骂了觞岚阁几句，才平息了他的怒火。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全部竖起耳朵听着江湖八卦。

　　发火的男人摇头叹道：“这次，他们竟然杀害少林高僧，老子实在是觉可恨，若是能找到觞岚阁所在，必定要头一个杀过去！”

　　我再次壮烈地噎住了，一口气上不来，狠命拍着胸口。好不容易顺气下来，正想喝口水，却又听到周围冒了一句：“听说杀害苦行大师的是觞岚阁的锦颜，真是个魔女啊。”

　　“噗”一声，我偏头把水喷出，又猛烈咳嗽起来。旁边一桌的老大爷都开始关注起我，担忧慈祥地看着我。

　　我“嘿嘿”傻笑，回以抱歉笑容，而后正了正脸色，若无其事吃饭。

　　即墨凌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仿佛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云阳和他的主人一个模样，面不改色细细咀嚼。

　　一顿饭完，那两个汉子早没了身影。我有些惊疑不定，觉得以觞岚阁的名头，即墨凌应该是不会放过这二人。可是看他的神情，似乎又不打算理睬。

　　叫了两个上等房间，我正欲推门跨进靠外的一间，云阳制止了我的行动，面无表情。

　　“锦颜楼主，你的房间在那。”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是应该贴身侍卫守夜么？”

　　云阳牵牵嘴角，神色有些讥诮。我困惑地扫了他一眼，又朝即墨凌的房间望去，醒悟过来。

　　“啊……这个啊……”我手足无措，拉近云阳问道，“容我问个问题，如果我过去了，必须和他睡一床吗？”

　　云阳死死盯着我，我只好尴尬地笑：“比如，阁主会喜欢我坐着给他讲一夜故事吗？”

　　云阳嘴角再次牵动，但似乎有些勉强。好久他才慢吞吞地回答：“恕云阳越矩，以往不都是锦颜楼主千方百计爬上阁主的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