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游园》夏小宛

1、楔子

　　宣统元年，她初见她时，是在京都的梨园里。她坐在下面，听她“咿咿呀呀”得唱着，是《游园惊梦》的调子，曲儿唱得不错，人，也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她耐心地等到曲终场散，走到后台，倚着门框朝里看她。
　　女孩儿正在卸妆，从镜子里看清了来人，莞尔一笑道:“我叫周奚。”
　　她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看她一点一点将脸上的油彩擦掉，露出干净白皙的脸，嗯，和想象中一样好看。
　　周奚见她不走，诧异的转过身:“你……找我有事？”
　　她不可置否的点头:“你唱的不错。”
　　周奚垂下眉，欠了欠身子:“谢谢。”这人真奇怪，追到后面，只为了夸自己一句。
　　许是猜出了周奚的心思，她终于动了一下，站直了身子，从上到下得仔细瞅她，忽然向前走了两步，到周奚跟前儿，伸出一只手，嘴角有了些许弧度:“你好，周奚。我叫盛宛。想和你交个朋友。”
　　周奚一愣，她上下打量这位叫盛宛的小姐，从头到脚都是自己高攀不上的，结果，她竟然说要和自己做朋友。说来也可笑，哪有人愿意和戏子做朋友？何况，还是个富家小姐。
　　“怎么？”半晌得不到回应，盛宛的手一直伸着，她皱了皱眉，不大耐烦。
　　“没，”周奚回过神，与她握手，说是握手，其实也不过是搭了个边而已，“抱歉，小姐。”
　　梨园四周的灯笼亮了，映得院子里红彤彤的。从后台的这个角度看，倒是好看。
　　盛宛眯着眼睛看她，不大高兴的纠正:“我叫盛宛。”
　　“盛小姐，”周奚又欠了欠身，“天要黑了，回吧。”
　　盛宛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她看见周奚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真是烦透了，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跑过去和一个戏子交朋友，周奚怎么配？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桌子上的黑胶唱机转了好多圈，传来的都是好听的曲子。盛宛研究着手中的钢笔，冷不丁的问一句:“你说，这梨园是不是慢慢的就没了？”
　　她身旁的小语被问的一蒙:“为什么？”
　　盛宛对着那台黑胶唱机抬了抬下巴，声音很轻:“你看，它能唱。”
　　小语没明白她的意思，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点点头，以示回应。
　　“我从梨园回来到现在，几天了？”盛宛放下钢笔，起身去把唱机关掉，她不想听《四郎探母》，想听《游园惊梦》了。
　　“九天了，小姐。”小语回答。
　　“那咱们就今天去一趟吧，听听戏。”盛宛说着就往外走。
　　小语见她家小姐走了，忙不迭的跟上，还不忘絮叨:“小姐，那烟尘之地，夫人说少去得好。”
　　盛宛回头瞪了她一眼，小语便不再敢言语，只能默默跟着。
　　梨园啊，一个戏台子，一个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一直很喜欢民国时期的故事，兜兜转转总是离不开一个“情”字。国有国情，家有家情，人有人情。很多人说，民国啊，十有九悲，他们的悲不是悲剧，而是悲壮，在红砖琉璃瓦下的不成器的政府和爱国家爱北京的能人志士。他们用“蚍蜉撼大树”之力为近代带来了少许的光明。而我写的，是悲是喜，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还在纠结中。那个时代的女性力量是弱小的，但她们依旧用自己的力量去爱着国家，这世上只有一个秋瑾，她们都不是秋瑾，心里却都装着一首《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