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炒饭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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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等很久了，对吗。”说这句话期间，她似乎从某个有杂音的空间来到了空旷安静的地方。开始说话到话音落地的时间里，背景由喧嚣转为静谧。

　　“你是不是，不方便来了？”明月问。她有这个直觉。

　　“明月，今天你先回家，好不好？改天我再……向你赎罪。”

　　她的语气一点也不柔情蜜意。反而生硬得很。像是北方的隆冬夜里露天冻了一夜的铁板。

　　而且用了“赎罪”这种很夸张的词。
　　偶尔不能赴约，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有突发事件，如果是真的爱人就不会计较。

　　可需要“赎罪”这么严重，那势必是先犯罪了。她脑海里不免有了许多猜测。

　　明月叫车回家。路上没什么，内心是很混沌的状态，卸妆的时候，却忍不住突然哭起来，仗着先天条件优越从不贴假睫毛的她，今天还特意弄了一副来粘上，以示隆重。胶水质量太好，撕下来可疼。

　　声称防水的睫毛膏和眼线，在汹涌泪水的冲刷下，汇成黑糊糊的小溪流顺着脸颊流下。

　　她赌气小声咒骂：“什么鬼，假冒伪劣，以后不买你们家产品了。”

　　化了四十分钟的妆，与平时的自己形象都不一样，结果她为之化这个妆的人连出现都没有出现，看都没看一眼，她就得卸掉洗干净了。明月觉得自己格外受伤的应该是这一点。女为悦己者容，容了个寂寞。

　　最近恋爱很甜蜜，治愈了她动不动掉眼泪的毛病，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是多爱哭的一个人。

　　肚子空空。气过了就感觉到有点饿得慌，她洗完脸去厨房煮面。

　　面条煮好了，却又一口都吃不下，放那任凭它坨掉了。

　　门铃响的时候她几乎是被吓得跳起来，因为当时正抱膝坐在沙发上，脸还埋在膝盖中间。哭累了有点迷迷糊糊睡着了。

　　来的当然不是别人，明月本来想要向她发脾气的，可是一见了她就不争气地扑上去抱住了。挂在她脖子上不肯解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应该是一进门就看到了她哭红的双眼。一边道歉，一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她像树袋熊似的在她身上挂了十来分钟。

　　萧紫原也没有催她，带着她在客厅缓慢地踱步。最后变得好像依偎着一起跳慢舞一样。

　　“你干嘛去了？”明月已经不怄气了。其实她觉得抛开妆容不谈，最令人不舒服的点是，她明明可以不让她等两个小时，早点通知她说不能来了，她也不至于像个傻瓜一样，白白在那里坐那么久。但是现在，她又替她找理由了，萧紫原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情，让她在两个小时之内都没办法与她联络。腾不出手来那种。

　　“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萧紫原语气木然。

　　她看起来好疲惫。早上分别时还显得容光焕发的脸，此刻蒙着一层无形的忧郁的纱，黯淡了她的容颜。成了一颗蒙尘的明珠。
　　明月看着她，摇头：“你这也太霸道了，要是你出去劈腿了，我也不生气吗。你得先说是什么事，我才能决定，气不气。你先说。”

　　萧紫原拉着她到沙发坐下，眉头微微皱着。

　　明月心也跟着提起来，“我刚是说着逗你玩的，你不会是真的劈腿去了吧？”

　　萧紫原睨她一眼。

　　“你说吧。”明月叹气，“只要不是跟你前女友有牵扯，你今晚的爽约，我就原谅你了。”

　　结果她保持沉默。

　　明月：“……萧紫原，你去见你前女友了？”

　　萧紫原抬手捂了捂脸。“明月，不是我去见她了。今天，是她母亲找我。我给你电话的时候，与她们在医院。”

　　明月咬了咬嘴唇，克制自己，不要脱口而出太刻薄的话，但再三隐忍出口还是禁不住语带尖刺：“她也找你，她妈妈也找你。难道你与她谈了一场恋爱，哪怕现在分手了，你们也各自结婚的结婚，恋爱的恋爱，你还是要永远负责她全家人的安危吗？”她本来想说“全家人的生养死葬”，自觉这说法太过恶毒了，临出口改了。

　　“据我所知，她的家人没有祝福过你们的恋情，甚至你前女友为了保护她父母，那么委屈你，近十年，连个出柜的基本礼貌都没有，怎么好意思一家人有事都找你的！把你当什么了啊！”

　　她现在不是吃醋，而是出于义愤，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被人利用了。简直是个傻瓜！是那家人的工具人！用不着了就狠心丢弃，需要用她了就一个电话毫不见外地紧急呼叫。

　　“你上次不是说，你不是玩具吗？人看着也这么精明能干，怎么光是一副皮囊，内里竟然这么笨，一碰到她的事情就这么傻乎乎的，人家家里人找你，你就跑过去当免费苦力啦，你知不知道你们已经没关系了？你是我的，就算真要为谁的家人操心，也应该是为我的家人。她算怎么回事啊？你不能拒绝吗？”

　　“明月。”她美丽的脸孔浮现痛苦的神色。

　　明月及时住口。女朋友看起来要哭了。眼圈红红的。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好了好了，换你说吧，我听着，我刚刚有点激动了，跟机关枪一样。”

　　萧紫原真的流下泪来。
　　明月这下彻底慌了，“你，你先别哭啊。”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哭。

　　“她失去了那个孩子。”她抬手拭泪。

　　明月心里也被根针狠狠扎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是这样。

　　“她年纪大了，算是高龄产妇，本来就危险，而且她是熊猫血型，这又是第二胎，今晚胎儿发生溶血反应。孩子没有了。”

　　明月大学时期去献血，得知自己是熊猫血型，所以这方面的知识有大概了解。只是溶血反应这个，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现实生活里有人遭遇。绝大部分熊猫血型的人都不应该冒险生二胎。据说如果意外孕育了第二个孩子，会在孕期注射一些特定的预防溶血发生的针剂，但可能不是百分之百地保险。人体很复杂的，某种疾病或是症状往往不是一个原因导致的。可能阴错阳差，恰好凑齐了必备条件，就发作了。

　　她只呆呆地听着不说话。过了会儿才问：“那她本人还好吗？”

　　“发生了大出血，失血很多，但是医院给她自体血回输，把未被污染的血液处理过后重新利用了。所以生命危险是没有。”萧紫原已经恢复了平静，抬手拭干了泪痕，“她跟她母亲住在一起，她母亲是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关系，但她知道我们之前交情很不错，她傍晚突然腹痛发作时摔倒，她母亲除了叫救护车，还打给了我。说自己身边一个人没有，很是害怕。”

　　明月不能说什么了。她的父母故世时她年纪尚小，可以说对那场交通事故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家里人都骗她说爸妈在很远的地方考察工作，等她长大了才慢慢告诉她真相。她虽然经历过生离死别，却奈何并没有相关的处理经验，不知道怎么反应。尤其这件事情里她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微妙，毫不关心或者太过关心都会很奇怪很诡异。

　　“我，我知道我应该去赴和你的约会，明月，今晚是我对不起你。”她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也不知过了几分钟，明月才开口再说话：“你没有做错。你得知她出了事，就算假装把心硬起来，跑去饭店与我吃饭，只怕也是食难下咽。”

　　萧紫原看向她，责备似的轻轻喊了一声：“明月。”

　　“我不是在影射你还对她留有余情。”明月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成熟地处理这件事，也许同情阮女士正经历她无从想象的痛苦，“我只不过将心比心。换做是我的朋友，有什么危及生命与后代的事故发生，我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去吃饭娱乐。恋爱随时可以再谈，人一旦错过抢救机会，就没了。孰轻孰重，不用多说。”

　　“你完全不生气？”她有一点意外。

　　明月摇摇头，“不气啊。这属于事发突然。我理解你。你没有隐瞒我，就很好。”

　　她把她搂住了，吻了她的额头，又紧紧抱着。虽然对彼此的依恋没有减少，这晚她们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进行什么深入交流。这是自从萧家回来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躺在一起安安稳稳睡素觉。

　　黑暗里明月睁着眼睛。

　　“睡着了吗？”

　　明月摇头，想起来今天没有留小灯，黑漆漆的只怕她看不见这个回应，就又出声说道：“还没有。”

　　她伸手搂住了她，把她一整个都往怀里带过去。

　　“你干嘛？”

　　她说：“就想抱抱。”
　　等一会儿再说：“我女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好的。”

　　明月在黑暗里撇撇嘴，“哼，你今天才知道吗。”等了会儿，往上躺躺，把她搂住了，与平时的睡姿相比完全调了个个儿，换她把萧紫原搂在胸口睡。一面抱住，一面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好了，这里很温暖很安全，你就当在妈妈怀抱里，安心地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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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