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25、Chapter 24

　　许亦文攥着被子的拳头不由地紧了紧，仿佛在期待什么。
　　陆池来到他的床头后，立刻俯下身来，一只手轻柔地摸向了许亦文瘦削的侧脸。
　　但似乎不甚满意，陆池的手又一寸一寸地慢慢下移，最后抚上许亦文微微发抖的侧颈。
　　陆池的手有些冰，许亦文滚烫如沙漠的体温仿佛呼唤到了同类，这时才后知后觉出他一直在希求谁带给自己清凉。
　　似乎有热浪不断地压在陆池的手背上，他现时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以及触碰着许亦文的温度。
　　这两位在这座城市里躲躲藏藏了一整天的人，此时此刻都觉出，似乎有亲密接触过的海水伴着海浪声进入了体内，接着流入了心中，同时伴随着所有不该有的思绪，一起被遗忘掉。
　　许亦文觉得眼睛也跟着发烫，明明没哭却湿透了眼眶，活像一片任凭雨打风吹，饱受摧残的叶子。
　　许亦文轻轻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子，陆池便秒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一般地撤离了停留在他侧颈上过久的手。
　　两个人经历了短暂的接触后都觉得筋疲力尽。

　　陆池仔细回想着，然后，许亦文全身都在被海水打湿的衣服里发着高烧的情景便急急钻进了大脑，并很快占用了所有的余量。
　　“你发烧了。”
　　而许亦文此时只顾面子，格外不想让陆池嘲笑自己突然变弱鸡的体质。
　　“没有，你搞错了。”
　　“行了，你今晚上的活动谁还不知道啊。要不是你把衣服多给了我一件，我可能都得面瘫了。”
　　许亦文这时候没空儿去管得面瘫合不合理，反正他被陆池安慰地挺自在。
　　有人帮找台阶了许亦文自然就愿意下，何况还是冷漠无情的陆池给找的。
　　“让你非得在夜里游泳，还他妈是裸着的。”
　　“……”
　　许亦文就知道自己不能高兴得太早，让陆池和善一回，显然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你躺着吧，我出去买药。”
　　陆池抬脚就要走。
　　许亦文虽然发着高烧反应倒还挺快，他一把拉住了陆池的手腕。
　　陆池一言难尽地回过头来，感觉自己俨然是在和许亦文演什么狗血剧。
　　“你别走。”
　　看来还是一出狗血爱情剧。
　　“我不走你他妈就等着被烧成智障吧。”
　　“你才是智商有问题吧，不知道有外卖送药这个服务吗？”
　　“你是21世纪的地球人吗？”
　　“我早就想说了，你他妈是穿越过来的吧？”
　　“你怎么好意思和我同龄呢靠，我都想叫你一声大爷了。”
　　许亦文不仅反应快，嘴炮的力度也是分毫不减。
　　甚至连乱了辈分都不管不顾了。
　　“……”
　　陆池堪堪忍住了踹许亦文几脚的冲动。
　　他瞅着许亦文潮红的脸以及惨白的嘴唇，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那样太慢了，我去去就来。”
　　“放心，很快的。”
　　许亦文有些错愕，直到门被关上响了几声铃后才逐渐回过神来。
　　他这时才觉出有些发晕，甚至连天花板都开始旋转起来。
　　许亦文第一次觉得，喜欢或爱的情绪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了。
　　一切都没了限制，在陆池说了无数次“放心”之后。
　　他默默含上笑，似乎此时希望和雨水、天空和大地的沉寂都紧紧结合在了一起。
　　不对，雨水？？？
　　“卧槽，怎么突然下雨了呢？”
　　许亦文从没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有这么戏剧化的一天。
　　然而他什么也无法做，只能耐心等待着。

　　陆池真的很快便回来了。
　　他一手将系紧的药袋子抱在胸前，一手摘下连帽抖了抖。
　　“还好没傻到不知道躲雨。”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我顺便买了温度计，你先吃片退烧药，吃完再测测体温有多少度。”

　　“草，三十九度六？我今晚不睡了。”
　　陆池捏着许亦文刚拿出来的温度计，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
　　而许亦文精确地捕捉到了，他没觉得烧得头疼，倒觉得心有些悸动。
　　“确实，这都快三点了，再有一会儿就该天亮了。”
　　陆池不自觉地扬起了半边的眉毛。
　　“不行，你得睡觉。”
　　“啊？不用，哥们我不能这么不讲义气，我……”
　　陆池突然用被子捂上了许亦文的脸，顺便也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
　　然而许亦文不可能老实，他像是一只被擒的小动物，不停地挣扎扭动。
　　陆池见这招不好使，便跳上了许亦文的床，企图用膝盖抵住乱动的许亦文。
　　然而两人都废了不少力气，却还是争不出个高低输赢来。
　　见陆池停歇了一刻，许亦文趁机拉下了盖在脸上的被子。
　　不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陆池放大了的脸庞。
　　如果说在海里那回短暂的亲密，因自然原因而导致的黑黢黢，没能让许亦文看清陆池的模样，那么这回绝对是能够仔细观察的好机会。
　　陆池也有些出乎意料地愕然。
　　两个人同时在被灯光打得晃眼的白色光线下，如此近距离地相互凝视着，突然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在发酵。
　　陆池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叫嚣，他终于抑制不住，理性全无地咬了一下许亦文的上唇。
　　而后，他的视线快速移动到了许亦文还含着潮气的亮盈盈的眼睛上，接着是沁出了一点薄汗的鼻尖，最后重又回到他那因病态而发白的、微微起皮的嘴唇。
　　陆池突然渴望将其舔成原本红润又柔软的样子。
　　这一次，他似乎知道了有些事情终究无法违抗，且无法逃离。
　　要全部凭着感觉走，要遵从内心的抉择。
　　他又忽然明白，真与伪的喜欢的区别，享受与恶心的感官的选择，答案全在许亦文一个人身上。
　　而且答案即将在此时揭晓。
　　毕竟，此时此刻，似乎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了他们俩。
　　陆池又深望了许亦文一眼，然后就毫无顾虑地吻上了自己那无限的渴望。

　　许亦文承受着陆池压在自己身上的全部重量，接受着陆池有些侵略意味的吻。
　　他发现，自己对陆池是那种甚至会有些发抖的喜欢。
　　切，爷怎么可能就只被动地接受你呢？
　　许亦文一直藏在被子里的胳膊突然冲破了屏障，他一边搂住陆池，一边猛然将位置翻转过来。
　　陆池就这么意外地被反向裹进了被子里。
　　“草，你别又冻着了。我辛辛苦苦买的药……”
　　“闭嘴。”
　　陆池觉得，他们两个人可能是灵魂互换了，要不然怎么自己的台词和行动全被许亦文抢了去。
　　而许亦文才不管什么人设崩不崩，他不满地咬了咬陆池还在剧烈滚动的喉结。
　　陆池没觉得疼，却觉得十分发痒。
　　“你他妈往哪咬呢？”
　　“我说了，闭嘴。”
　　许亦文说完便身体力行，向陆池表演什么叫想说话也说不出口。
　　陆池感受着许亦文滚烫的面部，一阵接着一阵的燥热渐渐地袭上全身。
　　他突然觉出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受他可太熟悉了，熟悉到怎么忘也忘不掉。
　　许亦文也发现陆池渐渐没了回应，他的热情似乎可以一瞬间就消散殆尽。
　　许亦文撑起身子，仔细瞧着陆池一向不会显露出过多情绪的表情。
　　是恐惧到有些失控，是麻木到无动于衷，是人在此心却不知飞向了何处。
　　是自己会错意了吗？
　　陆池还是不会喜欢自己，哪怕只是如此短暂地喜欢一回。
　　许亦文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至少是个让他觉得幸福的梦。
　　“你……怎么了？”
　　陆池涣散的瞳孔重又聚焦，但并不看向许亦文一眼。
　　他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奔进了卫生间。

　　陆池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却还是觉得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发闷的胸腔急剧地下沉，他也泄劲一般滑到了冰凉的瓷砖地上。
　　他喜欢许亦文，但不喜欢那熟悉又憎恶的身体反应。
　　这就是答案吗？
　　那些疯狂的、没人性的回忆没法让陆池一直清醒，他也希望自己一尘不染，他也希望自己恒常温柔。
　　至少要对许亦文温柔。
　　越想越痛苦，陆池发干的喉咙开始干呕，然而一肚子的苦水格外顽强地寄居在胃里，陆池又开始自憎起来。
　　说好的不要伤害他呢？
　　陆池整理不好情绪，但也不愿意在这个封闭压抑的空间内待太久。
　　他无力地拧开门把手，却看到了徘徊在门口的许亦文。
　　也不知道他在这儿晃荡了多久。
　　“我没事，睡觉吧。”
　　然而不知道两个人谁还能睡得着。

　　天亮之后，整个城市苏醒之时，许亦文果断地重新租了一辆车。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格外沉默，似乎谁也不愿意提起昨晚那有些复杂的体验。
　　车开到了地铁口后，两人双双下车，许亦文忽然产生一种相忘江湖、分道扬镳之感。
　　陆池也确实还是一贯的决绝，他那一直游移的视线在即将分别之前，才停留在许亦文身上一瞬，似乎这就是他说再见的方式。
　　然后他就无言地进了地铁站。
　　许亦文也往回走去，心里郁闷得发紧。
　　但他又能要求些什么呢？
　　反正陆池还得上学，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但许亦文就是觉出了陆池的告别有些深意。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扫了一眼通知栏。
　　[無]：再等我一下，我一定会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