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猎人K

23、Chapter 22

　　许亦文正在拧一罐啤酒，听到陆池这么问，他有些不自然地抬头和陆池对视起来，可不知怎么的突然一紧张，手里的易拉罐忽地就掉到了地上。
　　“怎么，你真做什么亏心事儿了？”
　　“没。你不是说我未成年买酒吗，我慌了。”
　　“你刚才不是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啊？哦……听见了听见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别扭呢？”
　　许亦文瞪了一眼看似一无所知的陆池。
　　还不是因为你。

　　两人挨着坐了下来，叛逆的心理显然都对啤酒最感兴趣。
　　“干一个。”
　　陆池看出来许亦文心情不错，自己便也暂时抽离于漫无边际的冥思。
　　回归现实吧，回到那个有许亦文的世界。
　　“你还别说，这么矮的山看到的景还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儿起雾，看得不那么清亮。”
　　“你看到那个红顶教堂周围的云了吗？我特别羡慕它变化却不会消弭。”
　　“啧，怪不得你老嘲笑我语文差，你这动不动就要作诗啊。”
　　陆池的关注点从山下烟雾缭绕般的梦幻风景中跳跃出来，大口喝了几口啤酒，他不禁侧头看向许亦文，带着满眼的笑意。
　　“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吗？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了，有点儿魔性。”
　　“那你想让我怎样看着你？”
　　许亦文立刻被呛了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让你像我看你一样看着我。
　　许亦文暗自思忖，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怎么现在陆池说什么话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靠，太肉麻了，实在说不出口，我可不想再当一回油腻男了。”
　　“你说什么？”
　　“油腻，你是不是现在跟我在一块儿开始恶心了？”
　　许亦文决定破罐子破摔。
　　陆池就知道不该什么都告诉许亦文，原来心再大的人也会因为特定的事情而反复考虑又患得患失。
　　“我特别喜欢和你在一块儿。”
　　“就特舒服，特愉快。”
　　许亦文发觉，陆池这次愿意提起“喜欢”这个词了。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只是在一块儿吗？那你喜欢我吗？”
　　陆池的人生似乎永远也脱离不了喜欢和爱的命题，但有哪次是真的？有哪次是不带着目的而纯粹的喜欢？
　　即使觉得这种感情再荒谬，也终究无法逃脱吗？
　　“你想太多了吧。”
　　陆池用他自认为是玩笑的语气开口。
　　他又看向那仿佛隐居在城市喧闹中的小教堂，一座看起来像天堂的地狱，但还是地狱。
　　“走吧，天快黑了。”

　　多亏两人有先见之明，当他们骑车再次到达海滨浴场的时候，已经黑透了的天确实昭示着夜间即将来临，连游客都只剩下零星点点了。
　　“累死我了，我们这样一会儿还能有力气游泳吗？”
　　“谁让你非要追求什么夜间裸泳啊？你以为你是夜游神吗？”
　　“我这不是欧美电影看多了嘛，人家两个男生都是这么玩的啊。”
　　“我可去你的吧。你敢看人家这么做，那你有人家这么开放吗？”
　　“嘁，告诉你，我可开放了，还就怕你没这个胆呢。”
　　陆池被许亦文的激将法骗成功了。
　　他默默接受了今天非得裸泳不可的设定。
　　当陆池正准备向许亦文放狠话的时候，只见许亦文早已跑远了，不知道朝着那个方向去是有什么目的。
　　意识到问题之后，陆池在心里痛批自己。
　　为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先去探寻是何目的呢？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别人一回呢？
　　为什么不能相信许亦文一回？
　　陆池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开始追起许亦文来，生怕突然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陆池好不容易追上了许亦文，有点儿控制不住地生气。
　　“你他妈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了？”
　　“就你这古怪的性格，我估计只有先斩后奏你才能接受吧。再说了，你这不是跟过来了吗？”
　　“那我要是不跟过来呢？”
　　“你不跟过来，那我就去找你啊。”
　　许亦文不知道，自己最标准最正常的一句话，却让此时的陆池心里爆起了烟花。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这一块区域没人啊。”
　　“你不是有胆裸泳吗？怎么着，有胆脱没胆让人看啊？”
　　“我只想让你看。”
　　听见此话，陆池仔仔细细盯着许亦文看，竟然发现人家脸不红心不跳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长进了这么多。
　　我他妈还想多看看他那违和感极强的娇羞样呢。
　　陆池不无遗憾地想。
　　而许亦文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一脸正色，实际上内心活动和此时有些汹涌的海浪一样，翻滚不断。
　　“行，那你脱吧。”
　　听到陆池这么说，许亦文立刻破功，有些心惊肉跳的。
　　“你不脱吗？”
　　“你先脱我再脱。”
　　“别吧，咱们一块儿呗。”
　　许亦文的黑色眸子被远处的路灯照得温柔起来。
　　陆池看了许亦文一眼，然后胳膊轻轻一抬，就把外套扔到了地上。
　　动作简直快到飞起。
　　许亦文还在发愣的时候，陆池上身就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卧槽，这也太快了吧。”
　　许亦文特别害怕陆池迅速跑到海里游走了，只留他自己一个人尴尬地在原地脱衣服。
　　“喂，你脱慢点儿啊。”
　　“干什么？你还要仔细观看啊。”
　　“什么玩意儿。”
　　许亦文口是心非，经过陆池这一提醒，他还真就情不自禁地瞄了瞄陆池的身材。
　　我靠，他绝对练过，这平坦的腹部，这背部的肌肉线条……
　　啧，锁骨还这么明显，好像比我的还好看啊。
　　“嘶，都跟你说了慢一点，你等等我啊。”
　　陆池才不理会刚才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人，他选择立刻投身于大海的怀抱。

　　陆池走进水里，似乎渴望把外面的世界留在他皮肤上的那些张牙舞爪的痕迹通通洗掉。
　　这时候，终于脱掉衣服的许亦文也飞快地蹦进了海里。
　　在与海水亲密地接触里，在手臂肌肉的伸缩收放中，两个人突然都闻到了自己的味道，那味道好像与整个世界都前所未有地契合着，越奋力逆着浪潮游动，行进的路线就越是与朦胧的月光同步。
　　喧闹又工业化的城市上空，在今夜不知道为什么溢满了繁星，陆池伸出一只手来，在夜空那寂静无比的面容上比划着。
　　此时的他仿佛拥有了格外强大的能量，手臂只需轻轻一挥，就能把一颗闪烁的星与另外一颗时隐时现的星彻底分开。与自己相隔万丈的天空的一切，在此时都变得触手可及，夜里的一切似乎都随着陆池的挥洒散落下来。
　　突然间，陆池产生了一种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欲念。

　　海平线在起舞，许亦文看向同样摇摇晃晃的陆池。
　　他看到，似乎是浪花与月光的嬉戏感染了陆池一向沉甸甸的心情，陆池开始放松起来，释放着也许是无形的秘密和压抑。
　　看来自己终于做对了一回。
　　许亦文听见大海沉闷的呼吸声从地平线的另一端传过来，一切都服务于此，一切都在使这个童话一般的夜晚更加奇妙。
　　他产生了迫切的热望，一种想要靠近陆池的冲动。
　　也许是因为今天格外自由自在的身躯，许亦文游得很快很快，须臾之间就与陆池拉近了距离。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陆池离自己如此遥远呢？
　　他看着陆池早已被海水打湿的短短的头发，却不知怎么连这个也都具有了无穷的吸引力。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猛灌了几瓶的啤酒起了作用，许亦文觉得有些隐秘的微醺感，隐隐约约中还夹杂着恼人的不安。
　　也许是两个人游得有些远了，在有些发冷的灰色天空下，此时的城市却失去了它一向引以为傲的光明。
　　犹似匆忙不堪，欲念在许亦文的心中倏然升起，他一只手绕到陆池的后颈，另一只手慌乱地抚上陆池的侧颊。
　　“喂，你想被海水淹死吗？”
　　可是许亦文现在根本都不在乎是死还是活。
　　他见陆池只是嘴角上扬，并没有多少厌恶和躲闪的意思。
　　于是他卸下了此时唯一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吻住了陆池。
　　两对唇炽热又无力，逆着海风时却又有些微妙的平衡。
　　天空中的云和星星还在流动着，确实如陆池所说不会消弭，但他们俩却因躯体的下沉而渐渐消失于海平面。
　　两人都只顾此时的亲密，那共同的对一切非此时此地的漠然，让他们看起来十分相像。
　　他是另一个我吗？
　　陆池一边有些错乱地想着，一边抓住了许亦文微滑的肩膀。
　　我绝不要让他和我一起下坠。
　　明明屏息的时间还如此短暂，陆池却非要拉住许亦文向上游去。

　　许亦文以为，鉴于自己刚才亡命之徒一般的决绝行为，始终理性的陆池也开始生气了。
　　他看到挂在陆池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向下掉落，从许亦文的角度看，只能发现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将其眼睛全然盖住，完全看不出更猜不出陆池此刻的心情。
　　许亦文闭上眼睛，使出一番力气才重又睁开，他终于决定软弱一回。
　　“那至少继续当朋友吧。”
　　“我不要你这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