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只剑灵》酒酿桂花鸭

98、98

　　毒素对司一诺无效。这不仅是境界上的差距，也是司一诺本身种族所决定的。
　　毕竟，有淬了毒的剑，没有浸泡了毒汁后中毒碎裂的剑。

　　事实上，献祭了十几位当今顶尖蛇族妖修，巢呤最后吐出的毒液，的确已经突破了境界的限制，可以让星辰道者那个级别的半仙吃尽苦头。

　　但是要用来对付超了世界两个大境界，且自带毒免的神剑，却还是差的有点远。

　　真正歪打正着给司一诺带来了一点麻烦的，是毒液的粘稠和束缚性。
　　伤害不大，但却实打实拖住了司一诺一瞬，让他不得不直面了爆发的灵气潮。

　　狂乱的风暴碰撞到司一诺身上，不绝于耳的噼啪声像是循环作业的上百个爆米花机，始终在密密麻麻的爆裂声和乍然爆发的轰鸣中循环。

　　看似声势浩大，实际上威力也十分可观。
　　原本剑体上被四方石勉强遮盖住的裂缝，在风暴中逐渐重现。灵气从裸露出的缝隙处钻入，让裂纹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司一诺皱了皱眉，一边伸手捞起被风暴击碎的四方石外壳，一边硬扛着风暴的伤害，找了个爆炸的薄弱处，滋溜一下钻出了爆炸中心。

　　狂乱的灵气魔气像是飓风下的海潮，夹裹着泾渭分明的颜料。司一诺出来后立刻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像是一尾灵巧的小鱼，只偶尔会感知到潮水在身上轻轻的拍击。

　　刺眼的光线足以掩盖四周所有的视觉信息，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随波逐流，直至被碾碎成无数碎末。然后等一切平息后，一点一点，跟其他被风暴搅碎的残片一起回到地面。

　　但是，司一诺不是人。
　　所以司一诺很快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小幅度调整着自己的方向。

　　潮水在司一诺身上激荡出细碎的浪花，对常人来说是致命的危机，但对神剑来说这种程度的冲击只是一点挠痒痒的力道。
　　仍在飞速向远处蔓延的风暴此时成了最好的推进器，转瞬间就将司一诺吹出了老远。

　　远离过分耀眼的光污染后，司一诺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一片银金交织的光瓣后，使自己不太显眼。

　　随距离拉远，风暴威力渐弱，地面在罡风撕扯下，虽然飞沙走石、被削秃了地皮，但仍能保持完整。
　　司一诺找准机会，沉低身形，在罡风即将将他拍在一座险峰之上时，略一侧身，让自己顺着峰刃滑进了山谷之中，成功把自己塞进了山脚下一个背风的裂隙里。

　　稍稍和缓的罡风和此时已经暗淡的灵气波纹不做停留 ，刮过裂隙口后毫不犹豫向远方继续呼啸，把地面上所以活物死物扇得七零八落，满地乱窜。

　　魔界的气象一向恶劣。虽然这次风暴来的有些突然，但大部分妖兽和游荡的魔修都很熟练地找到了躲避的方法。

　　司一诺甚至还看到有所倚仗的魔修在趁乱挑事，看那灵敏的动作、一击及走的果决，属实是经验丰富了。

　　此时哪怕被人看到从风暴中脱身，已经算不上特殊。司一诺略微松一口气，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后，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施了一个净尘决。

　　裂缝外轰隆哐啷的声响一刻不停，那些被抢了乾坤袋的魔修都不会想在这个天气去搜查小偷。司一诺不想让自己太过显眼，感觉了一下方位后，转身往裂隙深处走去。

　　这块地界，山多谷多，不少魔修邪修招惹了自己打不过的大能后，都喜欢往这儿跑。久而久之，这群山脉的地底同样四通八达。
　　他记得，这地下通道，有一个出口正好是向着附近一座主城的。那里刚好有一个修真界的据点。

　　司一诺打算从地底溜达过去，不仅低调，说不定还能碰到几个爱撩那些大宗门虎须的邪修，收获一点大自然的馈赠。

　　司一诺的眼睛可以看清地底的一切，所以没有多费工夫去照明。
　　过于安静的地底是绝佳的思考场所。司一诺不受控制地思考起刚刚的天雷来。

　　那道天雷，肯定是天道搞的鬼。
　　但天道为何要如此白费功夫？

　　天道虚弱，以刚刚那道天雷的力度，这一下过后，天道的境况不说伤经动骨，起码也是雪上加霜。
　　但天道与司一诺都心知肚明，哪怕是把天道抽干，以此界与神剑天光的境界差距，天雷都难得对神剑本身造成伤害。

　　反而是天道对司一诺的监视，经此一遭后，却实打实被破坏得稀碎。

　　星象真诀的确是十分精妙的功法，再加上司一诺的实力加成，当初在星辰间里，如若不是秘境范围有限，还有个白尘在那里，天道都难得找到司一诺的踪迹。

　　而魔界里，这些限制却都不存在。

　　司一诺眼中泛起凉意。他顺手将四方石碎片又淬炼了一番，糊回了剑身。裂缝处隐隐传来的酥麻顿时缓和了很多，只剩余一点微不可查的刺痛。
　　这次风暴的确伤到了他，但这点损伤，却不会造成严重的影响。甚至这次攻击也是不可复制的，只要他以后避开死谷，天道自然无法再次复刻一场这样声势浩大的风暴。

　　天道突然放弃对他的监视，反而来了一招收益远小于代价的突袭……看来，天道有什么阴谋进行到了关键阶段。
　　祂要拖住他。

　　天道想用这场短时间内不会消散的混乱，掩饰祂真正的目的。甚至不惜给司一诺重新隐藏到暗处的机会。

　　司一诺听到远处传来零星闷炸声，估计是躲进地底的魔修邪修有点多，有倒霉蛋撞到了一起。
　　这点零星动静很快又沉寂下去，整个洞窟中又只剩下黑暗与死寂。

　　能让天道如此这么大的代价，这个阴谋成功的收益绝对十分可观。

　　司一诺穿越至今，接触的修士不多，且大多只是点头之交，很难从蛛丝马迹中挖出天道的计划。
　　灵鸟虽然可用于监视，但一般情况下，真要搞密谋，肯定会找个私密隐蔽的地方，比如密室秘境之内，灵鸟并不好混进去。
　　搞什么奇奇怪怪法阵、仪式的地方，虽然很多在露天，但这个时候通常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没人会跟旁白似的大声嚷嚷法阵的功能。

　　有点棘手，但司一诺并非毫无头绪。

　　就像天道可以对白尘下手，以达成重创司一诺的目的。司一诺也可以从目的倒推天道的行动。

　　天道的目的是使程鸿途成仙。
　　两个方向，一是提升程鸿途修为，二是压制白尘。
　　其他修士没有神剑的契约，过雷劫时天道可以做的手脚太多了，不足为惧。

　　程鸿途，或是白尘。

　　司一诺从袖中摸出一包炭烤肉干，抽出一根塞进嘴里，将剩下的再放回去。肉干的咸香随着被碾成棉花的肉松在嘴里蔓延。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从袖中翻出传讯的石板。

　　对于天道的下手对象，他的猜测更偏向于前者。毕竟，摧毁神剑庇佑下的契约者，难度约等于直接覆灭修真界。
　　且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失去对司一诺的监视视野就是一笔不折不扣的亏本买卖。

　　但为了以防万一，司一诺还是通过契约给白尘传了信，提醒他这段时间警醒一点。
　　顺便让大长老这段时间注意一下魔修。不要忙于处理宗门内部事务，疏于警惕，让魔修偷了屁股。

　　至于程鸿途这边……司一诺又从袖里乾坤里翻找一番，一块十二边形的墨色石盘出现在手中，上面密密麻麻的星图与卦象看得人眼花缭乱。
　　花里胡哨的图案中，一点微弱暗淡的白光时隐时现。

　　司一诺垂眸，指尖凝聚出一点灵气在墨色石盘上缓缓波动。星象的标志随手指拨动的方向旋转，白光随之移动。
　　——“监视”这招不只是天道的专属，在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身份敏感人员，在监听、监视或是跟踪定位上，才是真的见多识广。

　　白光仍旧不稳定，不只是亮度的起伏，连位置都有明显的变动。星盘对应的范围很广，一点微小的位置变动，都可能发生数百公里的误差。
　　司一诺皱眉，将右手覆盖到石盘上方感知一番，最后遗憾地发现星盘没有问题。估计是灵气风暴影响了信号，才导致定位异常。

　　调整参数后情况却没有改善，司一诺只能将星盘收回袖里乾坤，等风暴平息，或是离得远了再试。

　　程鸿途离开宗门时的状态，可说不上好。这么短的时间，能恢复得七七八八都不容易——天材地宝不是那么好得到的。但如今，天道却认为程鸿途能给祂带来超过监视神剑的好处……

　　真巧，程鸿途的定位，一直在荒血原与修真界边界处波动呢。或者说，那块地界，离魔域主城还有一段距离，但离修真界已经很远了。

　　看样子，他这次来魔界，的确踩到了天道了老鼠尾巴。

　　地道深处猛然又炸开一道声响，这次比之前响了很多。但声音很快又向远处移去。

　　司一诺将星盘收好。好整以暇又给自己加了一层星象真诀，将自己严严实实伪装成了一个普普通通合体期修士。
　　然后将自己隐入了黑暗。

　　并没有等多久，远处传来一阵石壁倒塌的声响后，打架的几个修士很快又移动到了司一诺附近。

　　这下感知得清楚多了。
　　司一诺挑了挑眉。这不是两方魔修在打架，是修真界的正派修士跟魔修撞到了一起，正在进行攻防交流。

　　魔修攻。灵修防守。

　　双方交流得十分激烈，灵气、魔气在地道中肆意鼓动。原本四通八达的地穴时不时有通道被掉落的石块阻塞，同时又被各种爆炸制造出新的分支。

　　司一诺又抱着手听了一会儿，眉头越挑越高。
　　好巧不巧，这被魔修追击的两个修真者，还是修真界里司一诺为数不多的熟人——星辰间里与白尘共同集训过一段时间的十绝宗师兄弟二人：战斗疯子乌雄，和他那天天跟在他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师弟柯珹。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十绝宗本身武德就比较充沛，其宗门弟子常常会在包括荒血原、妖岛在内的各种险境刷新，对各个地方的补给点自然也是最熟悉的。

　　司一诺本来还在忧愁他该怎么用一个普通合体期修士的方法，在魔修的地盘，找到修真界的据点，这下问题可算迎刃而解了。

　　察觉到神剑的心意，插在司一诺头上伪装发簪的两柄仙剑悄无声息飞出来一柄。
　　青色的剑身在灰暗的地底流过一线寒芒，飞到司一诺手边后转瞬恢复正常大小。

　　司一诺手腕一翻，将仙剑青云握在手中。
　　澎湃的爆炸声中，微不可查的剑锋嗡鸣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直到逃跑的两人回过头来，本想观察魔修的位置，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金色眼睛。

　　乌雄、柯珹：“……”。
　　虽然在广袤的荒血原碰到熟悉的修真者的概率真的很低，但他们还是瞬间认出了司一诺。

　　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经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太深刻了。深刻到浑身已经开始痛了。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疑，追着他们赶来的几个魔修立刻抓住了破绽，澎湃的血煞之气席卷而来，转眼间就将这条通道填了个严严实实。

　　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魔修，见识过的人间险恶不知有多少，立刻就从两人的惊诧中意识到了什么。
　　领头的魔修尖嘴猴腮，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尖锐的声音在地底反复回响，像是地底四面八方徘徊的阴魂：“诶嘿，看来这地道里，还藏着一直修真界来的小老鼠呢。”

　　在他身后，手持破布帆的老人伸出肥厚的舌苔舔了舔嘴唇：“大当家的，小的没察觉到其他活人的气息，藏这里的那小子身上必定有掩藏气息的法宝，不知大当家可否赏赐给小的？”

　　尖嘴猴腮的魔修嘿嘿笑了两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没看到身后老人的脸上骤然露出一个惊骇的表情！

　　本就破破烂烂的暗红色布帆逐渐逸散成腥臭的血点和飞灰，老人双眼急速充血、目眦欲裂。
　　他的胸口剧烈鼓动两下，喉咙剧烈滚动，但在腹腔的呕吐物从口腔喷射出来前，老人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领头魔修的大笑声中，黑红色的浓稠液体混杂着块块碎肉从老人指缝、嘴角无声涌出。

　　“嗯，嗯。”老人假装自己在附和领头魔修的话，实际却趁此机会调整了一下呼吸。
　　体内魔气被强行平息的下一秒，老头一声不吭，猛地转身飞驰！

　　领头的魔修察觉到身侧魔气爆发，手中立刻聚集起一团魔气，准备跟偷袭者掏心窝子聊一聊。
　　却不想老头不仅没有偷袭他，反而一言不发就逃跑。

　　一击落空，愣住的魔修跟自己其他几个小弟面面相觑。但下一秒，从血煞之气中劈出的一道白光划过，待在原地的魔修们视线猛地漂移，一阵天旋地转后，重重摔在了布满碎石土尘的地面。

　　“哐当。”跟这些魔修脑袋一起落地的，是魔修们手中的各种武器和照明器具。
　　失去魔气的注入，这些照明法器的光线也开始逐渐湮灭。

　　神剑天光对所有阴邪之物，都有天然的克制。星辰间中腾蛇吐露的魔气都不能在司一诺手下走过一个回合，更何况这些普通魔修调用的血煞之气？
　　哪怕司一诺伪装成了普通人修，通过仙剑传递出去的剑气也足够消融这些低级邪物。

　　放出这些血煞之气的老人最先察觉到异常，提前两秒跑路，但他也没能跑多远。

　　身为一柄剑，司一诺怎么可能是靠眼睛看人？
　　地道里暗淡的光线让不敢点灯的老人在逃跑时被地面突出的石刺绊了个趔趄，却没有耽搁神剑补刀的速度。

　　短短两秒内，重物落地的声响像是一阵急促的暴雨，噼啪声此起彼伏，但也很快归于寂静。

　　照明法器最后的一点光亮也暗淡下来，霎时间，整个地洞伸手不见五指。

　　而在沉甸甸的黑暗里，肉脂和腐烂布料灼烧的臭味逐渐弥漫开来，不停撩拨着活人的神经。

　　黑暗剥夺了人的视觉，于是听力和嗅觉逐渐变得敏锐。
　　柯珹和乌雄躲在转角的石壁后，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回头捞司一诺一把，不料战斗结束得过于迅速，两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于是事情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看就有点像他们两人在被魔修追杀时试图拉司一诺下水垫背。

　　乌雄、柯珹：“……”。
　　怎么说呢，修真界虽然比魔界稍微讲点道德礼仪，但是这种情况，哪怕在修真界，也是属于要被受害者锤爆脑袋的程度。

　　现在回头解释，他们两真的没有恶意，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