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红业的惑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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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游无絮醒来，红烛已经燃尽，桌上都是书籍焚烧的灰烬。
寻红业走了。
昨晚，他正在看关于那太上拔秽术一些反噬的案例研究，只见一支红烛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抬起头，他便看见了一双摄人心魄的鲜红色眼眸。
惑术！
然后他就没有自己的意识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完全想不起来。
游无絮忍不住想自嘲一番，这算什么？
他掏心掏肺对着妖怪这么好，把他从无妄阵救出来，为他花了这么多时间，他倒好，将他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潇洒地走了。
徒留他一人和这一地灰烬。
居然还对他用那妖术，实在是可恨至极！
游无絮止不住心中的烦闷，甚至有点喘不上气来，连着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来。
就在游无絮纠结自己是回那深山老林的继续颐养天年还是去翠明山探望六喜的时候，仁泽寺藏经阁失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这可是件大事，足足烧死了十多个僧人。
有的人说是那剪灯芯的小僧没看好火，又有的人说是那先前盗贼纵火，众说纷纭，一时间成为京城各大茶馆的首要谈资。
等游无絮站在一片断壁残桓的藏经阁面前时，心中还是有触动的，他知道在这藏经阁中有多少遗世孤本，烧了真的太可惜了。
“你猜到是谁干了吧，小道长。”司元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想起。
“贫僧是不该低估了你，毕竟是那人的徒弟，定是教会了你不少东西。”司元像是在自说自话，“但是救妖，也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是寻红业干的？”游无絮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元。
司元并不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那手心里赫然是一朵艳红色的彼岸花。
“十几条人命，几百年的藏经阁，道长，你可曾后悔救他？”
游无絮看着那彼岸花，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气冲了上来。
是他的。
“上次就和你说了，他那些样子，都是装的。那程家十几口人命，和他无冤无仇，不过是为了他们家祖传的一句秘诀，就把程家灭了门。”
“他接近你，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恢复修为罢了，如今他靠魔气压制住了奎毒，你对他来说就没用了。你当真以为他是想跟着你修行？”
他只是想恢复修为，只要能恢复修为，即使变成黑狐，浑身魔气，他也丝毫不介意。
所以他毫无犹豫地烧了太上拔秽术，毫不犹豫地一走了之。
游无絮有些心累。
“烧个藏经阁算什么，等他练成了九宫妖令，成为了万妖之主，这人间，怕是要生灵涂炭，到时候小道长就是最大的帮凶。”
游无絮只是静静地听着司元说。
“你说贫道是魔，他寻红业跟贫道又有何区别。他的杀孽不比贫道轻，道长若是想挽救生灵，就应该一剑杀了那狐妖。”
游无絮终于缓缓开口：“师父说不要杀，要去渡。”
“渡？”司元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小道长，你师父没和你说全。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呢。”
司元收了笑，嘴巴一字一动。
“不可渡，则杀。”
游无絮心中一颤，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冷光。
“你对这妖已经仁至义尽，还舍不得下手？难道是看上了这美貌狐妖？”司元又邪邪地笑了起来。
游无絮不禁嗤笑，他与这寻红业朝夕相处多日，要说情谊自然有一些，但是说他看上了那厮便是在说笑了。
他一个出家之人，难道还能谈情说爱不成？
况且那还是只男狐。
“道长，杀了寻红业吧！”司元蛊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好。”
司元正想狂笑，就听到游无絮接着说道。
“杀他之前，先杀了你吧。”游无絮冷冷的声音飘在断壁残垣之间。
说罢，不杀从剑鞘中飞出，直击司元面门。
司元连忙应招，游无絮连着刺出好几剑，剑剑夺其要害，今天他就想让剑上沾血，谁也阻止不了。
转眼已经过了几百招，司元心中惊骇无比，这小道士年纪轻轻，却法力高强到世间罕见，之前几次与他交手，他都不曾用过杀招，这才让自己勉强占了上风，如今这小道士不再留手，竟是半点也讨不到好处。
程家不是寻红业灭的，藏经阁也不是寻红业烧的。
游无絮死死盯着眼前黑气缠绕却袈裟禅衣的僧人，手中的不杀兴奋地颤动了起来，像是沉睡多年突然苏醒，等不及开荤的凶兽。
这魔头想要寻红业入魔，或者死。
一开始游无絮的确是认为寻红业为了修为灭了程家满门，但是后来他见识到了红业的惑术，自己法力高深亦挡不住那对视的一瞬，何况是程家那些凡夫俗子。
若是寻红业想知道什么，还用得着杀人搜魂吗？
再细想那晚，寻红业给尸首都归了棺木，反而是那施封魂咒的黄袍道人，心怀不轨，手段阴毒。
这藏经阁失火能把锅扣给寻红业，就更可笑了。他一个修道之人，难道连妖火和灯火都分不清吗？
寻红业最喜欢点红烛，用的都是至纯的妖火，凡水是扑不灭的。
就算那厮辜负了自己一片救他之心，但是他并不是大恶之人。
可恨的是这魔头，豢养无妄阵，重伤六喜，栽赃寻红业，滥杀了这么多无辜性命。
而且他看的清清楚楚，手里的那朵彼岸花上，沾了狐血。
游无絮向来行事低调，与人打斗也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却是此生未有过敌手。
这个大魔头不知什么来路，用的是魔功，但那一招一式，又有佛家拳脚的影子，游无絮一时间竟也制不住他，只是一步步将他逼退到了后山湖边。
而司元脑中已经无法思考了，他到底惹上了一个什么怪物？
他一个魔功已经大乘的魔，打不过一个刚出山的小道士？那老道在世的时候，就算是鼎盛时期，都没这么邪乎！
再这样打下去，他可能就要被这道士就地灭了。
游无絮剑走偏锋，极快的一个旋身飞至司元的左侧，眼看那锋利的剑锋就要刎了那魔头的咽喉。
就在司元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游无絮的剑却停在了他的喉咙前。
司元僵硬的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剑，又看了看游无絮，道，“道长这么好的身手，是小僧眼拙了。”
“废了这无妄阵。”
“啥？”
“废阵。”游无絮面无表情，神情却不容置疑。
“道长，你讲点道理，这个阵小僧要是控的住，还找那寻红业作甚。”司元缓缓往后靠靠，想离那把夺命的剑远一些。
游无絮并没给他机会，剑锋跟着他的脖子动。
“你为什么要害寻红业。”
司元睁大了眼睛：“小僧没害他啊！他以前做皇帝小舅子的时候，还是小僧教的他佛理。”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了，游无絮一时间有一点消化不良，皇帝小舅子？学佛理？教他的还是一只魔？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将他扔进无妄阵，又挑拨离间栽赃嫁祸地要我杀他，还说没害他？”
“那无妄阵，确确实实是他自己要进的！”司元大声道。
游无絮皱了皱眉。
“小僧只是看他急着恢复法力，给他指了一条明路罢了......道长这剑能不能先放下。”
“好。”
游无絮左手扬起，飞出了四道符咒，瞬间施了一个困魔阵，将那魔头牢牢得定在了阵里。然后不徐不慢地将不杀收回了剑鞘。
司元：“......”
“你就这么讲吧。”
“讲什么？”
“寻红业的事。”
......
寻红业当皇帝小舅子的那段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皇帝没有手足，人到中年还没有子嗣，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好相貌的小舅子，又是自己心爱女人的宝贝弟弟，那皇帝对寻红业可谓是十打十的喜欢。
而司元那时为了练魔功就一直住在皇宫，当皇家御用的禅师。
那时寻红业还不叫寻红业，皇帝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对外就称他为寻邺，所以世人只知道有个邺国舅。
后来又觉得寻红业没文化，就派各个领域的大能将他教得六艺俱佳，寻红业对这些都非常感兴趣，而且天赋极佳，学的也很认真，没过多久就在很多方面上都有了造诣，连老师们都赞叹不已。
后来白娘娘诞下皇子，他寻邺的势头更盛，一个狐妖竟然也安安稳稳地享受起人间富贵来，皇宫里呆腻了就去江南各地游历。
那时的寻邺可是京城风靡一时风云人物，多少闺阁少女的倾慕对象，他贴身的一些物件，传到民间那都拍上了天价，现在二十年过去了，这京城还有很多他的传说。
只是那样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七年，因宫中朝堂的权势争斗，白娘娘倒台了。
那时，狐妖正去江南游历玩，所以在寻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皇帝抓了白娘娘，直接判了个凌迟。
白娘娘在宫中得宠多年，这不，第一衷心的程将军就直接带兵围了皇宫，那便是现在世人口中的“叛程之变”。这可是英雄救美，为了美人打江山的桥段，现在民间都有传世的戏本子了。
后来不知道到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法力高深的道士，手里持着一柄拂尘，道术决然，硬生生靠一人之力，让两拨军队歇了战，还签订了条款。
那条约内容大约便是让皇帝放白娘娘跟程将军远走，而程家人也要交还军权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等寻邺听到消息回了京城，白娘娘和程将军已经远走。皇帝心中就有一根刺，看到平时自己宠爱有加的小舅子，更是感觉自己头上绿的郁郁葱葱，反正那条约上也没写要放了寻邺，杀个小舅子泄愤总可以吧。
寻邺是什么，那可是千年妖狐啊，看到皇帝要打杀自己，直接就露出了妖性，想把这皇宫直接屠了拉倒。
没想到还没怎么动手，一个道士便拦住了他。
后来的事司元也不是特别明白了，总之，他听到那道士和他做了一个交易，说有方法可以让寻红业练成九宫妖令，成为万妖之王。
“总之，那寻红业得了九宫妖令的法子，他就是想做那万妖之王。”司元实在无法忍受这困魔阵，“快把这阵撤了！小僧知道的小僧都已经说了！”
呵，他想知道九宫妖令的法子，怎么不直接用惑术？还做什么交易？
游无絮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说辞，面无表情地问道，“那毒怎么来的？”
司元烦躁地大声说道：“是你那师父，寻红业不认识那玉虚真人，小僧还能不认识吗！是你师父下的！”
游无絮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我师父给寻红业下毒？”
“当时那皇宫大殿里只有玉虚真人和寻红业二人，小僧只听得什么九宫妖令，但是那寻红业出来之时，身上已然中了奎毒，除了玉虚真人还有谁有这本事？”
司元加快了语速，“小僧成魔后，曾经和玉虚真人交过手，就是这柄拂尘，断然不会认错！”
游无絮脑袋嗡嗡作响，这司元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他一点也没听懂。
“这无妄阵中的魔气可以压制奎毒，小僧也是想帮帮故人罢了。”司元连补了一句。
奎毒可以压制妖的法力，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深入妖骨，最终令其痛不欲生而死。
如若正像司元所述，寻红业中奎毒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都要死了，还要当什么万妖之王。
“帮他入魔吗？”
“小僧也是不得已啊，道长可是不知道啊，魔界已经下了诏令，而且是万魔诏，要么让寻红业入魔，为我们魔族所用，要么让寻红业死，否则等他统一了妖界，怕是不得了！”
“魔界？”这好像涉及到了游无絮的知识盲区。六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人间的魔是极少极少的，小僧这不是撞在万魔诏的口子上了吗。”司元状似无奈地说。
游无絮垂下了眼眸，默默撤下了司元身上的困魔阵。
“回去你的魔界去，别在人间作乱。”
司元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道长果然好心肠，连魔都想着教化。”
“你读了这么多佛书，难道就没想过好好修佛吗？”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道长，魔是渡不了的。”司元又露出了邪气的笑容。
因为入了魔的一瞬间，心中所有的善，所有的不忍和怜悯，所有的爱和不舍，就都湮灭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红业的惑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