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何处哭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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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红业是天生的妖骨，活了千年，血脉纯正。但在占山为王之前曾经很长一段岁月都住在京城，看惯了京城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后来跟着白娘娘进了皇宫，当了一段时间的小国舅。那皇帝找了人间最好的师父教他读书写字、骑射六艺，简直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上心。若不是后来那狗皇帝不知道听了什么谗言，要打杀了白娘娘，他心里还是很尊敬那人间的皇帝。
人间的生活很好，他羡慕万家灯火，羡慕人情温暖。白娘娘嫁给皇帝那天，满殿的红烛摇曳，白娘娘告诉他，若是他哪日有了媳妇有了家，也要点满这一屋子的红烛。
那时候的他已经懂得这世间情爱，皇帝也赏赐过他几个好看娇俏的小宫女小娈童侍候，但是白娘娘很生气，将那些个乌泱泱的人全赶了出去。皇帝私自以为是白娘娘觉得这些个宫女娈童身份地位，相貌虽好却远远配不上她那个宝贝弟弟才大发雷霆的。寻红业也很是不解，只记得白娘娘问他：“你把这些人当做行那事的器物？他们可活的过三天？”
是了，自己平时收了妖气，装作是个人，但若是行云雨那事恐怕是克制不住，那些宫女肉体凡胎，必定是受不住的。自己倒是不甚关心这些人的性命，但定会给白娘娘添麻烦，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些个无趣的宫人。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让你真正情动之人，何必贪这一时之欢。”
白娘娘并非是妖，是他在人间认的阿姐，阿姐也不许他叫她姐，他便一直叫她白娘娘。白娘娘对他有恩情，也是他在人间唯一的亲人，她知道他是妖也从不害怕，他有时候想，白娘娘是天上的神仙魂投了胎，惯会给他最正确的指引。
这些年，寻红业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会引得自己情动，看了一眼在尸库墓室里依旧睡得很香的小道士，又给他掩了掩衣角，随后轻声叹了一口气。
自己造孽太多，终是有了报应，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好这口。
游无絮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好在游无絮修为深厚，体力和法力都恢复了个十成十，于是二话不说，就拉着寻红业去找阵眼破阵。他最擅长玄门遁甲，破阵这种事他是专业的，而寻红业是个只知道用蛮力的大妖怪，他对他是不必抱什么希望的。
无妄阵是一个奇阵，可以将怨气凝聚汇拢，形成一个怨气四角向心的流通循环，中间阵眼就是流通的枢纽。游无絮在看过这种阵法的记载，说是在远古时期，有位修道的前辈路过一座墓山的时候，曾误入此阵，几个月都不曾出来，出来后便入了魔。
也就是说想要出这无妄阵，要么破阵，要么入魔。
想及此处，游无絮又将寻红业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随即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没入魔，只是被魔气侵了身子，倒是阴差阳错把毒压制住了。
红业身上有了一点魔气也没事，自己总归是要给他拔毒的，太上除秽术也是能拔魔气，只是会反噬的更厉害一些罢了，只要没入魔，一切都是好办的，幸好。
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小道士，寻红业很配合的张开手臂转了个圈，让小道士看看清楚。
“我好看吗？”说完狐狸精朝小道士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兀自低咳了一声，眼角的一丝玩味差点就要藏不住了。
小道士脑子里想着无妄阵的事，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顺口答道：“好看。”
完全没意识自己说了什么小道士，又拉起寻红业的手腕，正想认认真真地把了一个脉。谁料寻红业反手握住了这小道士的手，又笑道：“好了，先办正事，等出去以后，给你看个够。”
这时游无絮才听清这大妖怪在说什么，一张俊俏的小脸一下子热的不行，“你是六喜的恩公，贫道答应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答应了六喜姑娘来救我。”寻红业松开了他的手。
游无絮强迫自己的思路回到破阵上了，这个成事不足，处处捣乱的大妖怪！
那司元作为皇家寺庙的方丈，在百姓心中地位崇高，皇帝对他也甚是信赖，却不知为何入了魔，而且在寺庙后山抓妖饲养魔阵，怕是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游无絮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各个墓室和暗道无规则的贴道符，脑力飞快地计算着阵眼和四方枢纽的方位，找准怨气流通的方向。
如果可以直接找到阵眼，堵了气流循环，这结界就算是破了，游无絮手中拂尘一挥，所有的道符都像被激活了一样，发出淡淡的微光。
寻红业已经无聊地玩起了手上了小红蛇。
司元千算万算，一没算到寻红业会被唤醒，二没算到这平平无奇的小道士竟然会破这无妄奇阵。
实际上，按照这阵本身的强度，寻红业全力一击就能直接把这结界打裂，只是不知司元做了什么手脚，这阵突然变强数倍。如果自己再强行破阵，必定大大损耗妖力，而司元正虎视眈眈地在外面守着，定是不能冒这个险。
幸好，他顶顶厉害的小道士来救他了，他们狐狸最是知恩图报，这要是在人间话本里，又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他得好好想想，这份恩情要怎么报好呢？
“这阵形成已久，想完全破坏是不能了，过会儿，贫道施咒封印这阵眼，但只能争取一瞬。”游无絮回头嘱咐道，“你趁机出这结界，不用管我。”
“道长法力深厚，自是不用我一个小妖管的。”说完把把念咒念到一半的小道长拦往怀里一揽，纵身而起。
寻红业一只手扣着小道士的腰，趁着结界变弱的一瞬间，一掌挥出，一阵强光爆裂，那结界竟应声而碎。
小道士直觉腰间一热，眼前白光一闪，还没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出了结界。
“你？这也太危险了！”游无絮皱了皱眉。
“是我太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施完咒了呢。”寻红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才施了一半！”游无絮又跟着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呢，无絮道法高深，只念一半的咒威力也如此大，这结界都弱成得不成样子了。”寻红业笑道。
“那是，若是你耐心等贫道施完咒，这结界是可以消失一瞬的。”游无絮颇为自信。
他当时想的便是让寻红业趁这结界消失的一瞬间出去，结界会迅速再次凝成，他就趁结界薄弱一鼓作气冲出来，可能会受点小伤，但是不会有大碍。
无妄阵已经再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结界仿佛从来没有被破坏过。
寻红业定定地看了一眼湖面。这无妄阵的威力降低了数倍，又回到了之前的他刚入阵时的水平。
“这魔头哪去了？”游无絮在湖边环视了一圈，“看来是挺忙的，没空一直守着我们。”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寻红业袖中红光一闪，手上便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圆形器物。
正是那铸剑大师莫川亲自做的追踪哭魂剑的法器。
但是不知为何，寻红业怎么给这法器灌输妖力，丝毫不见反应。
“这追踪器坏了。”小道士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个不学无术的大妖怪。
“这种样式的追踪器，里面都有自毁装置，一旦找到目标，就地报废。”
寻红业心中一凉，找到了目标？他不知道这器件是什么时候报废的，哭魂剑在司元身上？还是在无妄阵中？还是在藏经阁？
寻红业闭了闭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
“这还能修吗？”
“不能。”游无絮道，“除非你找到制作这追踪器的大师，再重新做一个。”
见这大妖怪如此神情，游无絮又忍不住问道：“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一把剑，很重要。”
游无絮点点头，不再追问。
两人一起回了游无絮在京城的住所。
上次走得急没仔细看，这普普通通的一扇寻常人家的门，里面却大的到夸张。亭台水榭，廊腰缦回，雕栏玉砌，各处院落房屋构造也甚是精美。这是你一个清修道士该住的地方吗？
若不是这府邸中空无一人，寻红业还以为自己到了哪处王府呢。
“这是谁家的宅子？”小道士长在深山，不可能在京城还有相识啊......
小道士微微一笑。
“贫道刚到京城的时候，顺手买的。”
寻红业眼角微微一抽，是了，这小道士有钱。
这京城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宅子......寻红业想起无名山半山腰上那座鬼斧神工的道观，细思极恐，那个道观的造价，怕是更为......这小道士怕是在无名山挖到金矿了！
这么想着，寻红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自己的小金库.....自从在茶馆给阿夏买了那盘瓜子后......
很好，还剩两文钱。
寻红业在山里的时候无法无天，在人间生活的时候却是很守这人间的规则，能不用法力就不用，像个凡人一样吃饭睡觉。
他很享受这种人间烟火，这是他千年不变枯燥乏味的生命中，最有色彩的生活状态。
若不是那些个变故，自己可能就想这样在人间生活，直到白娘娘寿元尽，入了轮回。
想着想着，寻红业有点犯困了。没钱归没钱，还是先补觉吧。
游无絮刚给这个厢房捏了个清洁符，就看见寻红业迅速的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像是多久没睡似的。
说来也怪，寻红业这样一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怪，居然有和凡人一样的生物钟。在道观跟他修习的时候也是这样，天黑了就睡，天亮了就起，和他一起吃饭劳作，一起修行练剑，若不是那不似凡人的长相，他真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算了，等他睡醒再跟他讲拔毒的事吧。
等他给红业拔了毒，再拔了残留的魔气，就带他回无名山的小道观。带他修行，带他行善，他们还能一起下棋，一起赏景，一起练剑。等自己寿元尽了，就把道观和金山银山一起留给他。
反正这大妖怪长命的很，以后好好修行，有大大的造化也说不定呢，也许还能位列仙班什么的。
小道士也知道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了，这地上的妖修成仙都称不上万里挑一，那是几十万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而且一般还是被上位神仙收做坐骑灵宠什么的，位列仙班那是必不可能了。
成魔倒是容易的很，分分钟成为一只为祸人间，威风凛凛的大魔头。
游无絮回到自己研究秘术的房间，关于拔除魔气，他还要再研究一阵子，将这拔秽术再精进一番。
他可以去引导一只妖从善，但是魔已经不在世间万物的范畴内了。
师父说过，魔是渡不了的。
但是师父没说渡不了，该怎么办。想起司元那变态一般的笑声，游无絮就头皮发麻，那魔眼中只有弑杀和疯狂。
又想起寻红业在湖底墓室问他。
“恶魔杀人啊，你不杀他，怎么行善。”
难道只能杀了吗？
果然，这世上最难不过一个“善”字。
游无絮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剑。那真是把很普通的剑，却锋利的很。还记得他少年时期曾经也是用这剑杀过人的，杀完以后挨了师父的打，又罚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膝盖跪的太疼了，他吃了教训，他后悔了，所以刻下这“不杀”二字。
这世间有太多自相矛盾的事，游无絮想不通许多道理，也就懒得去想了。只做好现下自己认为对的事便罢了，管他以后如何变故。
想罢，小道士又认真地翻阅起那太上拔秽术的译本。
沉浸钻研的小道士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案头出现了一支红烛，照亮了他书中的文字。
天色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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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何处哭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