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描碑》竹喧

4、深夜的哭声

　　众人一路狂奔，由于天黑路滑，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众人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终于在千辛万苦之下跑回了山下的车上。
　　一上车，文雪便靠在车上大口的喘气，而另一头上车的潇湘则顺手按下了空调的开关。暖风一下子从送风口吹入，驱散众人身上的寒气。
　　翅膀看向小尔，牙齿上下打颤，声音听起来颤抖的快要哭了：“你真是讨厌极了……刚才那骷髅万一缠上我们怎么办……我很害怕啊……”
　　小尔有些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拿起一边的面巾纸擦去身上的泥水。
　　荀夜羽摸了摸翅膀的头，安慰道：“不要紧，别怕，刚那骷髅喷的火不过是磷火，这种坟里都会有的，自然现象而已。”
　　翅膀向来信服荀子，这才点了点头，可由于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泥水浸湿，贴在皮肤上，所以她仍旧颤抖个不停。
　　小尔见大家一脸严肃，不由叹了口气：“你们的胆子真的太小了，以后一定要多磨练磨练才成。给你们看件好东西。”她一面说，一面从身后取了个东西出来。
　　大家定睛一看，只见那是枚玉镯，虽然被泥土盖住了大部分，但裸露在外的玉质却极佳，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晶莹透亮，想来价值不菲。
　　“好值钱的样子……”说话的是最贪财的文雪，她一看到那玉质，双眼立刻屏发出金色的光芒。周围的人也附合着点头，这玉太漂亮了，即使是白痴，也能够知道它的价值。
　　而潇湘和荀子对看一眼，双双皱起眉头。潇湘定定的看向小尔，一字一句道：“这是哪来的？”
　　小尔脸微微一红，显得有些吞吐：“这个……捡的……”
　　“运气够好啊！！”潇湘有些讥讽的开口，突然又厉声道，“快说，一五一十的说！！！”
　　大家从没见过潇湘发这么大的火，一边的豆豆不由劝道：“干嘛这么凶，一个镯子而已。”
　　潇湘回身瞪了豆豆一眼，又看向小尔：“我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这镯子一定是从山上捡的吧？死人的东西你也敢要？”
　　小尔沉默了一下，又强辩道：“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挖坟挖出来的。我捡起那骷髅头的时候，镯子就在底下。反正是无主之物，我拿了又有什么关系？挖坟的人海了去了，我又没破坏人家的墓……”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怎么了？”小尔有些奇怪的看着大家，突然像是反应过什么，脸色开始发白，一抹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
　　“我后面有什么……”她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发抖，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拿了死人的东西，心底总是有些担心的。
　　“没有……”水色急忙低下头，旋即又补充道，“你千万不要回头！！！”
　　她这么一说，小尔的脸色更白了，她感觉脖子后面隐隐有风吹过……众人也纷纷将目光调离她，鸡翅甚至想开门下车。
　　小尔没能受住这种恐惧的折磨，她咬了咬牙，猛的一回头。
　　什么也没有！
　　身后仍旧是沉沉的暮色，只有车灯透出的昏黄色照亮了一点点空间。
　　“你们看我干什么？”小尔见什么也没有，便回身怒道。
　　车内众人笑成一团。
　　小H笑的花枝乱颤，纤纤玉指抖动得如风中落叶：“你不是说自己胆子很大的嘛？哈哈哈……原来你还是会害怕啊……尔大胆！！”
　　小尔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对着小H一阵爆打。
　　好不容易等大家笑完，文雪发动了车子，向别墅开去。今天的收获不错，这只镯子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大家都可以不用工作了。

　　从山上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成了泥娃娃。部分人更是脏的不堪入目，比如赛纳西斯，他的样子简直就像刚从泥里打过滚的猪。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谁先“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所有人笑成一团。男女生这回分开，分头去洗澡。
　　女生们三下五除二剥光了身上的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温泉中，泉水立刻变成了一锅泥汤。好在这泉水是流动的，不到十分钟便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狠狠的洗刷了身体之后，一帮人舒服的靠在池边。小尔已经把镯子洗的干干净净，那镯子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流光，分外漂亮。
　　“明天去市里估价吧，也许从明天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小尔握紧了镯子，仿佛握紧了三十岁以前退休的梦想，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小尔的声音过高，四周又旷，最后这几个字便有绵长的回音，不过众人并没有注意到。
　　“太好了！！！哈哈哈！！！”KIKI狂笑三声，“从明天起，我就是公主了……”
　　“公主归公主……可是各位，不觉得天越来越冷了吗？”小容向来怕冷，见夜已深，不由提示道。
　　“我们回去吧，再泡下去，就不是公主，而是干菜了。”文雪立刻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因为泡得过久而显得有些发皱的皮肤。
　　“干菜？霉干菜？文雪你要人命啊！！我最讨厌吃那种黑乎乎的东西了，居然拿那种东西来形容我，要死要死啊！！”习习哇哇乱叫着，蹭的一下从水里跳了出来。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文静，要文静！！”小H鄙视的看了习习一眼，故作优雅的晃了出来，拿起一边的浴巾裹在身上。
　　……
　　一阵沉默。
　　接着，水色的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
　　小H有些惊奇的看着水色，一脸疑惑的表情：“你又发什么疯？我有什么不对劲吗？”她上下打量着自己，很正常啊，曼妙的身材完美的曲线，洁白的浴巾，除了原本扎着的头发放下来之外，没什么改变啊？水色怎么了？
　　但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离小H远了三步。
　　小H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们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之色，一边的豆豆更是夸张的打起了摆，只有潇湘皱着眉向前走了一步。
　　“又玩？”小H无奈的翻了翻眼睛，“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不能使用第二次的规律你们忘了吗？”
　　可是大家并没像她想像中的一哄而散，而是围成一团，抖个不停。
　　“你们怎么了啊？”小H心里也有点发怵，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大家的反应上明显可以看出不是好事。
　　“别动！！”潇湘一声怒吼，猛的咬破左手中指，挤出黄豆般大小的血珠，然后弹出，如同神棍般的念叨了什么，所有人便只见一道金光将小H从头笼住，又慢慢的散去。
　　等金光退去之后，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小H脚下原本干净的地面出现了一滩黑色的血渍，隐隐的散发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小H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不由“啊”的一声尖叫，从血渍上跳来，拼命在温泉里洗着自己的脚。
　　那血渍慢慢的渗入铺满了鹅卵石的小道里，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不寒而栗。
　　众人再也没有心思泡什么温泉了，一个个低着头溜回了屋子。四个男生已经大厅里打起了八十，正打的不亦乐乎，见一帮女生以光速冲进屋子，男生们都十分不解。
　　“干什么？遇见食人鱼了？”唯知心向摸了摸脑袋，顺手打出一张草花A。
　　“比食人鱼可怕多了！！”SS的神话一向以大胆著称，这次也不例外，在这么多人里，她几乎是第一个回过神往回跑的。
　　一听这话，男人特有的个人英雄主义就开始展现头角，唯知心向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撸起袖子，横眉冷对：“是谁敢欺负我们沙加吧的女孩子，活腻了吗？”
　　潇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它们不是活腻了，是你活腻了。”
　　唯知心向惊怒的瞪了潇湘一眼，继续展示自己并不算健壮的二头肌，大喝道：“兄弟们，拿起枪来，保卫家园的时候到来了，跟紧我，冲啊！！”
　　并没有人理会他。
　　向来处事冷静的树树掐灭手中的一品黄山，定定的看向潇湘，一字一句的开口：“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潇湘轻松的耸了耸肩，微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个找替身的鬼而已，我已经代替月亮消灭他了，大家不用担心。”
　　话音落地，只听见’咚’的一声，小H晕倒在地，看来是没有足够的抗打击能力。
　　“难道是刚从山上带下来的？”翅膀又开始发抖，她埋怨的眼神慢慢飘向小尔。
　　潇湘摇了摇头，又道：“不是，那山上并没有鬼，一个也没有。”
　　大家这才舒了口气，不过潇湘这么一说，大家的兴致却立刻被调了上来：反正那鬼看起来已经被潇湘搞定，没什么可怕的了……另外，潇湘的身份实在让人好奇不已，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神棍？
　　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潇湘只得坦白从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文雪之前在高速上遇到的鬼打墙。
　　就在她补充了三四杯口水，快要处于发疯的边缘时，故事终于被交待的清清楚楚。
　　虽然只是因为怨恨而留在人间的小鬼，若非文雪让他先行，那人也不会变成鬼，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所以那鬼才咬住了文雪，企图找她做替身。可惜他死的时间太短了，法力太弱，自然比不过潇湘这个带发修行了二十多年的小尼姑。
　　当然，没有剃度是不能叫尼姑的，顶多称为居士。但称她为居士也不妥，因为她又会一些道法，而且她的道法远比佛法要精通的多……所以，称她为法师比较恰当一点。
　　当然，之前的上山描碑，潇湘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大家去的。那镯子也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它卖掉。
　　这下大家兴奋了，自己居然有个法师朋友，会捉鬼拿妖，还会算命！！这简直是梦中的事情，她居然会算命！！请注意，女孩子们将重点放在了算命上，不到十分钟，之前遇鬼的事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面前堆满了塔罗、扑克之类的东西，谁也没想到潇湘擅长的并不是西式算命……反正有的算就好了，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在潇湘的强烈抗议下，终于将算命的事情延后，她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去做这么庞大的工程。但是，虽然不算命了，大家也睡不着。时钟指向十一点半，平常这个时间正是一群人在□□上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现在在现实里聚在一起了，大家哪舍得去睡。
　　不知道是谁提议玩杀人游戏，接着全票通过这个决议，一伙人便围着大厅那张光滑的大理石圆桌坐了下来，抽出扑克里的两张大怪、两张小怪。由文雪做裁判，摸到大怪的人当杀手，摸到小怪的人当警察。
　　在笑闹了一番之后，游戏正式开始。
　　“天黑了，请大家闭上眼睛。”文雪当裁判不是一次了非常有经验，见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她满意的笑了笑，刚准备进行下一步，却听见一个女声哭泝道：“呜呜呜……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呜……”
　　怒！！！
　　哪个无良的女人？文雪的目光扫视过所有人，却没看出任何迹象。算了，这帮女人爱搞鬼也不是一天了，没事就要变态一下。
　　“大家好好玩游戏，不要闹，”她警告了一下发出声音的变态之后，接着进行游戏。
　　“现在请杀手睁开眼。”文雪很快便确认了杀手是潇湘和树树两人，“现在杀手闭上眼睛，请警察睁开眼。”警察是赛纳西斯和神话两个人，在向他们指明了杀手之后，游戏进行到下一步。
　　“现在警察闭上眼睛，杀手告诉我，你们要杀谁？”不出文雪所料，潇湘和树树第一个想做掉的人就是习习，哎……以前玩游戏，习□□是第一个惨死，这次也不例外。
　　在宣布天亮之后，文雪一脸遗憾的看向小H，小H立刻哇哇的怪叫起来：“不会吧？哪个心狠手辣的对我下手的？”
　　文雪摇了摇头，沉重的开口：“小H，告诉你这个很不幸的消息，杀手在夜里，把习习杀掉了……”
　　摔倒！
　　小H刚欲责骂文雪欺骗她感情，就听到一个声音哭泣道：“呜呜呜……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呜呜呜……”声音极为凄惨，听的让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不光小H听到，所有人也都听到了，大家立刻转回头看向习习，真没想到习习居然能哭出这样的声音，演技实在太高了。
　　但是，习习却在这时说出一句话来，这句话一说，让所有人的都闷了下去，不再出声。她说的是：“你们谁这么幸灾乐祸的？知道我死了还这样嘲笑我！！”
　　像是为了配合习习，天花板上的吊灯突然开始闪烁。在闪烁了七八下之后，终于冒出一缕青烟，烧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气氛突然显得凝重起来。
　　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接着，隐约的声音缓缓在屋里出来，越来越来，到后来，就像是在每个人的身边一样。那声音重复的，一直是那哭声，重复着’我不想死’几个字。
　　小尔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她迅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轻轻一按，大吉祥天女咒便再次被手机播了出来。
　　这东西是真的有用。
　　铃声响起不到三秒，哭声便立刻消失，而先前状似烧掉的吊灯居然又亮了起来。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冒出了冷汗，胆小如鸡翅更是已经哭了起来。谁也没想到好好的聚会旅游会变成这个样子，鬼神之事是中国人最忌惮的。遇到这种事情，很少有人能有办法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法师潇湘的身上，既然现在遇到鬼了，那抓鬼的事自然是法师的了，对吧？
　　潇湘一阵苦笑。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智力范畴了，她虽然会一些法术，但都是属于打闹着玩的，如果真的遇上厉害的鬼，她也只有一个字可以说：跑！
　　之前文雪和小H遇到的鬼都是很不经打的，对真正法术界的人来说，连伸出根小姆指都不用就可以收了他们了，但房间里的这一只……潇湘真的只能苦笑了。这鬼的怨力大到让她放在胸前的护身符一直处于滚烫的境界，她的这只符是经过一百零八位高僧开光的，如果这么强大的灵力都觉得有威胁的话……她不能想像这屋子里的鬼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可尽管如此，她仍旧不能表现出任何慌张的样子，这群人里也只有她懂法术，一但连她都表现出恐慌的样子……场面或许就无法收拾了。
　　不过唯一让她觉得心安的是，这鬼仍旧是惧怕佛经的，大吉祥天女咒一放他也就不行了，希望自己的护符是错觉吧。没理由一个连大吉祥天女咒都怕的鬼能让自己的护符出现征状的。一定是错觉，潇湘坚定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游戏不玩了，大家去睡觉吧，明天一早带你们去著名的鸡鸣寺参观。”她还故意打了个哈欠表示很累，大家点了点头，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好原本安排的就是两人一间房，有同伴陪着，不会觉得太恐慌。
　　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或许是因为太累，或许是因为神经崩的太紧，大多数人头一沾上枕头便立刻进入了梦乡，窗外的月亮也慢慢的蒙上了眼，一切似乎都停止了运作，沉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只有一个人除外。
　　小尔和KIKI住一间房，KIKI早已经睡的昏天黑地，还打着呼噜。但她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晚上发生的一切。小尔感慨的拿起手机，今天若非自己存在里面的曲子，或许在高速上就出不来了。
　　小尔插上耳机，想细细的回味一下大吉祥天女咒。撇开它是佛经这方面，齐豫的声音一直是小尔喜欢的，她是齐豫的忠实FANS，所以她的手机里才会全是齐豫的歌。
　　轻轻按下手机上的MP3播放键，小尔闭上眼睛，等待着优美的曲调传入自己的耳朵。她先前并没有关好窗，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子吱呀的响了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小尔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为什么熟悉的曲子还不开始放。
　　思维刚涉及此处，便听见耳机里传来一阵哭声。
　　小尔全身的血液像要凝固一般，整个人僵坐在床上。那哭声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刚刚在大厅里听到的哭声。
　　小尔的手指剧烈抖动着，她想拔掉耳机，但根本没用。手指像是软掉的巧克力，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怎么会！！她的手机里怎么会传来这个女鬼的哭声？
　　小尔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发冷。可那哭声却越来越响亮，似乎就在她的身旁。她跳起来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手指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救我……救我……”她用尽力气对着临床的KIKI呼喊，但也没用。她根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声音。
　　小尔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拼命的冷静下来，脑子里出现了那首曲子的调子。她现在是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两片嘴唇就像是被缝在一起一般，张一下口便如同撕扯着自己的身体，疼痛不已。而鲜血也渐渐的从她嘴唇上滴落，落在雪白的被子上，像是鲜艳的梅花。
　　她拼尽了力气在不停的念着，念着那几句话。
　　“南无佛陀南无达摩南无僧伽，南无室利摩诃提鼻耶怛你也他奄。”
　　哭声渐止，女声渐渐的低沉下去，却如同震雷。
　　“南无佛陀南无达摩南无僧伽，南无室利摩诃提鼻耶怛你也他奄。”那女鬼居然和她一齐念起了大吉祥天女咒。
　　小尔听到哭声转变的天女咒，原本充满着希望的她立刻坠入了万丈深渊。
　　一个不怕佛经的鬼，意味着什么？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