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天堂行走

2、灵的走狗

　　向晚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空间公寓的时候，在拐角处遇到一个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熟人。

　　不过，他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脏污的衣角，还有破旧的鞋子，都不是他以前能接触到的。毕竟，这里也是非常便宜的空间，整栋楼歪歪扭扭的堆叠在一起，上面越来越大，房间更多，空间也更大，头重脚轻的感觉，说不定有一天会垮掉。

　　所以，他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抱着图纸和他擦肩而过。

　　图纸是要去送的，虽然能用电子版，但是封装好的不能拆开的，还是要人亲自去送。

　　已经是星历1971年了，完成了一个十年，又出了一个年头。

　　联盟还是照旧运行，“灵”的网络像触角一样覆盖这片土地，主城之外有副城，资源依旧源源不断的从副城涌向主城。副城的人很自然的被隔开来，即使他们进入主城，但是也无法真正的留在主城。

　　一道看不见的壁垒铸成了，有史以来最坚固的壁垒，由“灵”掌握计算，联盟把控，没有人能逃脱命运的安排。

　　如果你被认为没有价值，别指望能遇上贵人，大家都遵循“灵”的判定，在这方面“灵”拥有绝对权利。

　　这种权利，基于“灵”的运算量，强大的分析计算能力，只要比对足够多的样本，只要数据足够，它就能预测你的行为。

　　听起来确实荒谬，就像一个人被钉在一个格子里。

　　但是还能更荒谬，主城和副城只是一个粗略的分法。

　　真正的分类还能更细，更残酷。只有主城一个核心区，而用副城各区擅长的板块下沉，能分出五个区来，除此之外副城之外还能有区域，每个区的价值已经被评估好，资源自然的朝自己区域的优势靠拢，好像除了继续做优势的科目没有别的办法。

　　向晚想起一个词——垃圾分类。

　　分的越细，处理起来越容易，越容易得到资源，也许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曾经的向晚肯定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副城，现在却是被实实在在划分到了副城。

　　穿过蜿蜒的道路，早上清冷的日光像雪一样照下，在地面上反射出苍白的凉意。

　　他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把自己对准识别的镜头。

　　“欢迎您的到来，祝您愉快。”

　　电子合成音利落说完，打开了门。

　　向晚抱着图纸入内，大厅里没有前台，整个大楼都很黑，但是所过之处，地下的微光亮起来。这里是不被探测到的地方，副城之中，能自由无限制交易的市场，任何副城难以拿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里得到——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并且有人愿意买单。这栋大楼是个女人开的，只是市场中的其中一家，向晚能找到这里纯粹是因为这是浮出表面的其中一个交易市场，容易找到，最主要的是，老板娘是个女人，她一定有过人的能力，女人想要在这里立足，可比男人更难。

　　他进了电梯，抵达17层，一出现就看到自己老板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细烟。

　　她朝这边望了一眼，绝对没有看清楚向晚，不过这不重要。

　　“图纸带来了？”她靠着眯眼深吸一口烟，吐了出来。

　　向晚象征性的避开身子，实际上避无可避，他们就在过道上，这么狭小的空间哪里能避开呢。

　　他把图纸给老板娘看，图纸上是代表顺序的5。

　　每个区域的数字代表了排名，他的序号是5，副城末流。

　　他也不知道了“灵”是如何判断的，总之，看起来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这个恶臭的结果。

　　老板娘显然很惊讶：“你是五区域的人？”

　　向晚还有心思开玩笑，摊摊手：“您看我不像吗？那我很荣幸。”

　　“真是看不出来啊，啧啧……居然是五区的人，“灵”一定看走眼了。”

　　她上下打量向晚一番，眯着狭长的眼睛说：“我也很荣幸，捡了个便宜。”她的眸子闪烁起来，像宝石一样出色，皮肤有些黑，但是高挑健美，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没什么曲线，可是这也不算什么缺点，她看起来依旧很美，像猫一样。

　　“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搞这种事情，乖乖的等着“灵”送你去主城不好吗？能做出这样的图纸，它一定会认可你的。”她的笑容有些戏谑，“等着“灵”送你去核心。”

　　“它不会的。”向晚摇头肯定的说，心里想的是，正是因为没有看走眼，才要针对它。

　　“而且，人总要追逐些什么。”向晚也笑起来，“总是等着它来安排，可不是最好的选择。”

　　老板娘哼一声：“你嘴皮子挺利索，这话就在这里说说就好了，出去说可别说我跟你认识。”

　　“这是自然。”向晚点头。

　　老板娘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太配合了配合得让人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也太优秀了。

　　这样的价格做到这样级别的图纸，市面上找不到第二个。

　　“我要两套身份，一套大人的，一套小孩子的。”

　　他把自己的信息说完，老板娘就在一边记录。小孩子是女孩子的身份，年龄也不大，但是这套身份，极为特殊，要做到在福利机构长大，被父母遗弃并且没有被认回的可能。

　　老板娘记到这里，敏锐的察觉了什么抬头看他：“要不是我舍不得我的女儿，也许我也像你这样做，送她去领养。”

　　向晚颔首：“当然可以，而且她们之间会有个照应。”

　　老板娘顿了顿，“如果去的话，当然，但是我舍不得。”

　　他的神情平淡，好像这个决定和他毫无关系。

　　但不是这样的，这两套身份极为难做。“灵”的掌握下，信息的操作困难，难度不亚于送一个人进主城。

　　因为从星历1705年开始，“灵”全面录入信息，实时更新调整，要凭空造出一套身份来的难度不说，就是借用别人的身份也是难题。

　　这两套身份，将完美无缺，严丝合缝的和他们对应，除了细节处会有偏差。只有副城有足够的人和模板来完成这样的交易。

　　由于生育率持续降低，联盟推行了一个制度，他们把那些确定跟父母不再有任何关系的小孩给主城有意愿的人家培养，成为主城倾斜资源的那一批人。

　　这是唯一一条不费吹灰之力能进入主城的路，并不坎坷，轻松到可笑，只要被选中就可以留下。

　　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吗？老板娘边写边想，想出这样的办法，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她的问题。

　　把这小女孩送去主城，主城的核心区域资优渥，她就会一直待在主城，平安顺遂，不用待在副城抢破头的去争资源。

　　主城和副城之间的屏障仍旧存在，也会在他们之间矗立，这样煞费苦心，看起来愚蠢的做法，也许只有父母才做。

　　可是，他这样年轻，又何必托付于他人？

　　这样更像是断舍离，也许是难言之隐，她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兴趣，。

　　她记录完，核对片刻，朝向晚点点头：“最快一个星期。”其实最快三天，但是她还有一手生意，得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做。

　　向晚敏锐的察觉了什么，黑色的眼珠子盯着她，他本来是一向温和克制的，此刻眼底带着冰冷的笑意。

　　“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他点点头，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又回复到那种平和的状态。

　　老板娘生生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怵。

　　如果她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就不仅是发怵了，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根本都不会做这桩生意。她一定会在第一天年轻人找到她的时候，把图纸像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然后跳到三米之外。

　　不过很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出去的时候，调查官们穿着制服在街上巡逻。

　　他们能锁定任何一个人，也拥有极高的权限。

　　向晚目不斜视，双手放在兜里。

　　“什么人？站住。”

　　他们简直和狗一样烦人。

　　“灵之眼”的称号不是白来，灵的眼睛在他们其中，能在他们之中出现，注视一切。“灵之眼”背靠运算强大的系统，一致对外，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利益集团，仅仅为灵服务。“灵”能取得他们的任何信息，“灵”无法抵达的地方都会派遣“灵之眼”。高度集中的信息让各类突发现场的处理变得简单，“灵之眼”也能借住系统来维护秩序，高效无错，联盟委于是任以调查官的职务——记录现场，善后处理。

　　一把枪对准了向晚，

　　“来干什么的？”

　　当然，说白了也是“灵”的狗，指哪打哪，绝不乱咬人。

　　“来这里探望朋友。”

　　“哪个人，住在什么地方？ID卡呢？”

　　“红洋，星街109号。”

　　这个人稍微请示了一下，从系统中调出资料，确认后示意向晚尽快离开。

　　“站住。”

　　调查官们突然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一看就身居高位的调查官走过来，穿着联盟制服，肩上是金色的缩写。

　　向晚站在原地不动。

　　这人走过来，打量了他一圈，淡淡的说：“ID卡出示一下。”

　　向晚几乎以为他看出什么了，那目光没有丝毫感情，居高临下，只有冰冷的审视。

　　“……在这里。”向晚从兜里拿出来。

　　这人看了一眼，点头说：“走吧，这里戒严，请配合。”虽然说的请，实际也没什么请的意思。

　　向晚把卡塞回衣兜里，这套身份经不起细检，应付这种场合倒是足够，不过他不确定有没有被看出什么来。

　　“叶首席，已经清理完了。”一个调查官走过来。

　　现在向晚身后的叶首席大概走了，一阵脚步声渐远。

　　向晚转出这个街道，这里的空间依旧是头重脚轻的模样，一出去，就变回正常的。

　　他稍微回了一下头，那边立刻有驻守的调查官注意到了。

　　不愧是“灵之眼”，向晚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两把微型手枪正安静躺着。

　　想必这次来是为了拆除这个空间里的违章建筑，期望老板娘好运。

　　毕竟，她可是修了不只一两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