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这是我的自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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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是我的自由（上）
“自由？”
听到我不假思索做出的请求后，迪奥深红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他颦蹙着，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扫视着我。
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停下你的痴心妄想吧。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说。
我相信我的要求一定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从他紧锁的眉头就可以看出。我猜，他本以为我会说一些更实际的请求，比如钱、地位、荣誉…
可我要的偏偏是自由，一种虚无缥缈而又无法保证的东西。
“看来你的记忆力真是出奇地差啊——”
迪奥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他的神情又恢复到原先的冷淡，
“你真的有好好听我说话吗？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但是这是在你不逃跑的基础上——”
“我明白了，”这一次我先一步打断他，
“所以你不能做到，对吗？”
我反问他。
天边已然是残败不堪的斜阳，连带远处的白桦林都被染上了红色。在这样的气氛里，我的眼神看起来更为冷漠：
“那么，‘合作’不成立。”
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他不能许诺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也没有理由跟他共同进退。这对我来讲也没有什么好处。
哦，冥冥之中我又将事情联系到“好处”上了。也许迪奥说得没错，我可能多少带有一点商人头脑。
迪奥依旧用他的眼睛盯着我，但是这次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是极为不友善的：他之于我，就好像是花豹之于猎物；他伺机潜伏在草丛里，暗红色的血液涌动着，等待能够将我彻底撕碎的那一刻。
“你这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虽在风中很模糊，但还是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猜想，他的情绪必然很不稳定，就像他深红色的眼底里已然掀起的滚滚焰火。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语言上被人拒绝吧，他那骄傲的灵魂绝对不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我的脸上似乎流下了几滴冷汗。我害怕他急了连女人都打。我们面对面站立着，谁也没继续说话，僵持不下。
幸好，上帝还是偏向我的。时间为我解决了这个危险的局面——
不远处，视线可及，一辆纯黑色的马车正驶入进费洛里斯庄园的门邸。
那是叔父乘坐的马车。眼下，他已经回到了庄园。
我望着脸黑的迪奥心有余悸，但绷直的骨架还是在一瞬间不争气地放松下来。只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叔父的到来，也许是比我眼前所面临的还要严重的危机。
＊＊＊
事情终于还是在用晚膳时败露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
老男人只看到厨师将盛着食物的推车送至大厅的餐桌旁，却不见为他摆好食物、倒酒、塞餐巾的仆人。而我和迪奥的食物则是提前自己拿好的，这使他很没面子。
他手里还握着那对银质刀叉，额头的青筋却迅速暴起：
“玛格丽特！你在哪，玛格丽特——！”
男人粗重又暴怒的声音在偌大的宅子里回响着，几乎传到每一个角落。整栋宅子的大厅高度直达穹顶，只有一楼摆置着餐桌，抬头望去，其余的空间全部是其他楼层的围栏扶手，还有几扇竖立着的、与宅邸半边高的彩色玻璃窗。
在他几遍大声呼叫后，传回来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而没有女式皮鞋“嘎达嘎达”的下楼声。
他看起来很窘迫，像一个找不到奶嘴的婴儿。而此时，我和迪奥竟步调一致地都在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仿佛私下达成了什么共识似的，期间谁也没有说话。
而实际上经过下午的那次对峙后，迪奥与我之间的沟壑明显是更深的。只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地不想理会那个男人而已。
老男人又尝试吼叫着另外几个总管的名字，咆哮着“等会儿就扒了他们的皮”；当然，宅子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回应，他们都背着自己的行囊、早早地离开了呢。
我用勺子喝了一口浓汤，嘴角暗暗勾起一个微笑。
咆哮无果，那个老男人终于想起我们两个人来了。
他先冲着迪奥去的。
“说！这里的仆人都去哪了？为什么一个个都不出来！”
幸好三个人的餐桌坐的位置相距都很远，否则我真要怀疑他的唾沫星能不能飞溅到我的盘子里了。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呢，父亲大人——” 迪奥放下手中盛汤的盘子，用桌子上放的餐巾轻轻沾了沾嘴，
“他们上午的时候还在宅子里呢。”
他垂着眸子，细长的睫毛下掩着，连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对方。
迪奥没有将我辞退仆人的事情全盘托出，但他那股谐谑而又轻松的语调，很明显在告诉别人“我全都知道”。
他没有在帮我，反而激化了矛盾。
“你这个小子——”
老男人声音气得发颤，拿着刀子的手猛然锤了一下桌子；整条长桌上的餐具都震了一下，发出瓷器间相互碰撞的响声。
“很好——”
他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我把余光从迪奥身上收回来，将甜菜酱蘸在面包上，看向他。
“我会把菲利克斯叫过来，当面‘好好’地问问他——”
老男人突然间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笑容，将他因长期烟酒而熏黄的牙齿暴露在空气里。意外的是，他跳过了对我的提问，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而他也恰恰抓住了我的把柄——
菲利克斯是庄园的厨师长，五六年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了。把他留下除了厨师这个职务的必要性外，多少也有我的私心。
我跟他没说过几句话，但从他的菜里我总是能尝到惊喜。
我输了。
“仆人是我全权辞退的，叔父，” 我放下餐具，静默地陈述着，整个大厅里片晌间只有我的声音，
“庄园里并不需要那么多仆人，这样也可以节省开支。”
多么临时而随便的理由。
“你这个贱骨头！我就知道是你——”
我已经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了。老男人把手旁的玻璃杯狠狠到摔到地下，开始指着我破口大骂：
“你以为把他们都赶出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贱骨头…我觉得很多时候自己承受语言暴力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想象，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我只是呆滞地坐在我的椅子上，冷漠地听着，一言不发。
迪奥坐在长桌的另一角，若无其事地喝着他杯子里的红酒，我看到他时有时无地抬眼观望我们。
我并不指望他能帮忙。
不知道那个老男人骂到哪里了，他蓦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抄起他倚在桌腿旁的手杖，这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虽是个从没经历过家暴的孩子，但是还是本能地想要逃跑。
然而，即使是现在这个情况，迪奥仍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就好像，他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
老男人搀着手杖从桌子那端绕过来的空，我也急忙推开座位起身，揪起裙子向后退着，顺手拿起空盘子里的银叉，纵然我明知它没有多大作用。
“叔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似还保持着冷静，实则已经慌了手脚。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绷得紧紧的，如同上了发条。一个小女孩面对这样一个粗鄙的男人，多少还是有些无力。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那根橡木棍子都会撞击一下地面，几乎要把这大理石的地板捅穿。我向后退着，腿脚却有些发软；直到我的背部像是触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我回头才发现这儿已是墙角，而我则靠在雕像上。
右手边是玻璃窗，身后也毫无退路；我看向自己的左手边——
迪奥静静地坐在那里。
我与他相距很近。本不想理我的他看似很不情愿，他斜视了我一眼，然后无奈地将双手合十搭在餐桌上，下颌倚在手上：
“不要将麻烦引到我这里来啊——”
他皱了皱眉头，抱怨似的喁喁私语，声音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
“你这个女人真是讨厌…”
我这时也没有心情管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一心盯着我对面那个怒气冲冲走过来的男人。
“你让开…”
我把手放到迪奥的背后，悄悄拧了一下他的肩膀。
“嘶——”
似乎感受到肩头一痛，迪奥倏地别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我，红色的眼睛拧成一道线。那副表情让我不禁联想到了家养的哈士奇。
我隐约听到了一声短促的“wry”。
“你竟敢对本迪奥动手动——”
我打断他的嘟哝，继续撇嘴催促他：
“快让开！”
“哼，恕我拒绝。” 他扭过头不再看我，干脆地回答道。他闷声嗤笑的模样倒让我确信无疑——他确实是准备置之不理看我笑话了。
我虽然没有大哭大叫，但却是真得急了眼，迪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听人话。眼瞧那个老男人离这儿越来越近，我心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踩着迪奥的后背翻过去。
“你们两个在窃窃私语什么！”
老男人恼火地指过来，一边向这儿移动着，怒形于色。
“果然，你和那个贱女人一样，都那么令人反感——” 他大吼道。
他在说谁“贱女人”？
我遽然间忘了恐惧，开始消化他说的这句话。随后，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指责的是我的母亲——他的同胞姐姐。
我曾从大人口中听说过，当年这个老男人沉迷于赌博和喝酒，家族把他扫地出门时，我的母亲并没有向他伸出援手。
然而这并不足以成为他辱骂我母亲的理由。他没有资格。
“你说什么——？”
我感到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还在发抖，不过是由恐惧的瑟缩转化为愤怒的战栗。我攥紧了拳头，声线虽然还是女孩子的那种稚嫩，但语气确是像恶狼那样凶狠。
“收回你刚才的话——”
我指着他的脸。
没有人能够轻易评判我的父母，没有人。
“你说什么，这个野丫头！”
老男人已经走到足够和我有一米近的位置了，而我阴沉着脸，丝毫没有后退。我的余光目及迪奥手边的红酒瓶上。我想，下一秒，我就会果决地抄起它，砸在那个老男人的前额上。
我才不管这会不会使我显得像个泼妇，大不了鱼死网破，拼个你死我活。
——随心所欲，这也是我的一种自由。
“很好，” 老男人抡起手杖，砸向我的方向，
“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声音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这是我的自由（上）
